引柳樓是白鹽都,臨西街上一間中檔的客棧。白窮山地處漠琅南部,是漠琅最綿長的山脈。它由滄海海岸橫貫漠琅三座城池,白鹽都,日炎城,落鴻澤。隸屬白鹽都的涵關關口,是白窮山脈的起點。它是滄海三航線至南的終點,連接著雲意城和白鹽都的商物貿易。白鹽都作為沿海都城,不同於雲意城地處多國交接之處,靠貨物貿易而獲利。白鹽都氣候炎熱,東引海浪至關口,屯於平原曬乾製粗鹽,由此掌控漠琅鹽脈,為皇族專供。由是如此,白鹽都富饒異常,遍地高樓,商販酒家,絡繹不絕,興盛已久。而作為同在白窮山脈下的日炎城卻是人煙稀少,閉塞落後。漠琅氣候偏暖,白窮山脈宛若遊龍盤旋在漠琅版圖之上,阻斷了從海麵上吹向日炎城的風流,致使日炎城終年乾旱,作物枯死,百姓流離出逃,每年給漠琅皇族的賦稅都繳不齊。落鴻澤和日炎城相距六十裡,恰好在白窮山脈的兩側。隔著一座連綿高聳的山脈,落鴻澤的情況又和日炎城掉了個個。落鴻澤作為一座城池,城中心是一片偌大的澤,每年冬季,湖澤上落滿了南飛的鴻鵠,落鴻澤由此而成名。但落鴻澤不曾乾涸。但正因為湖水泛濫,每年夏日的時候,洪水暴雨將城中的村莊和作物儘數摧毀,百姓受苦不堪,也是紛紛逃離。如今這座城剩下的就隻是些住在水上的人家,靠著一葉輕舟一支魚竿勉強度日。臨窗的客棧上,有人推開二樓的雕花小窗。樓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花玉枝坐在窗邊,穿著一身淺綠色衣裳,麵前擺了一張裁剪得四四方方的白紙,一隻手提著筆,筆尖染了墨,卻遲遲沒有下筆。扶家死肥宅:“哇,原來古代是這樣的啊!房間裡的布置好素雅,這些菜炒的都好清淡!這裡的人都不放辣椒的嗎?”熊二醬:“我看見剛剛阿婆主經過的地方有一家青樓,其實我覺得阿婆主要掙錢,應該去研究一下狎妓文化。”小學僧放學彆走:“不行,熊二醬你忘了,阿婆主可是要光明正大掙錢的,怎麼可能做違背良心的事情?”房間裡布置清雅,緊鄰著窗戶的位置擺放著一張桃木書桌——這是花玉枝讓店家將妝台挪開,擺上的書桌。上麵擺著一副算盤,還有文房四寶。按理來說,住店的客人都是圖個清靜。夜裡外麵商販叫賣,更夫打更,都擾人清眠,由此,靠窗的房間一向不太好賣。但是花玉枝一反常態,不僅挑了間臨窗的房間,而且還將妝台挪開,將書桌擺到窗邊,倒是讓這店家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房間裡擺了張白紗鬥笠,窗邊擺了幾壇蘭花,書桌上擺了一盒祛疤痕的脂膏和一些手上換洗的金瘡藥。床下還有一個上了鎖的小盒子。小雲豹已經快滿月了,這幾天剛學會了走路,每天搖搖晃晃,抓住什麼東西都往嘴裡咬,兩隻小爪子抱著不撒手,每天都要蹭著花玉枝,睡在她的懷裡。窗外人來人往,花玉枝手裡拿著筆,看著窗外,半響才寫下第一排字。“今日記賬,出:三十兩銀。”住店兩月,租金共十兩銀子,押金十兩銀子,而一日三餐和熱水一共是額外交的十兩銀子。店家倒也沒有往價高抬,花玉枝算了算價格,答應得很痛快。她隻是有個小小的要求——每日給她送些新鮮的羊乳牛乳來。這裡羊乳牛乳並不稀罕。店家見她答應的痛快,便也點頭應了。花玉枝將毛筆擱在一旁,小雲豹哼唧著抓住她的腿,往她的身上爬。花玉枝將它抱起來,坐在窗邊,望著樓下人來人往。最愛泡芙:“阿婆主怎麼還不去掙錢?這幾天,都隻是坐在窗邊看人來人往,時間耗不起啊!”不知道取什麼名字:“阿婆主心裡應該有自己的打算,咱們看著就是了。要是阿婆主自己的法子行不通,再給她出招也行。”花玉枝抱著小雲豹,安撫著它不安分舔著爪子的舌頭。看著眼前彈幕飄過,微微笑了笑,認真地說道:“我是想先熟悉一下這裡的風土人情,再作打算。”白鹽都富饒異常,這裡所有能生財的門道,都被商賈世家們鑽儘了。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弱女子,舉目無親,身懷重金,若是輕易將本金投入某一行,很容易血本無歸。要用十金掙到一百金,難度的確夠大。白鹽都是鹽城,掌控漠琅的鹽脈。花玉枝來了幾天,在臨西街上觀察了好幾天,實在沒有想到任何一個沒被商賈世家開發過的生財之道。這裡的商家遍地,商鋪酒家,鱗次櫛比。她每天辰時出門,戌時回客棧,所見所聞,皆是富足。——這裡的人似乎過於富足,根本不缺什麼。那些鏢局,畫舫,都是白鹽都有頭有臉的人物開設的,或是跟皇族沾了親戚,或是名門望族,或是千金之家,她一個弱女子想要擠進這盤根錯節的勢力中間,實在是癡心妄想。若是開設酒家,或是客棧,自然也是賺錢的。但是收益過慢,絕對不可能在短短六個月裡掙到一百金。自古商賈之道,都要分路線。若是往高了走,那就物以稀為貴,專挑貴的好的,和有錢的世家富貴打交道,掙少數富貴人家的錢,靠單次生意的價格取勝。要麼往泛了走,應用於大眾,考慮平常人家必需之品,價廉物美,掙多數普通百姓的錢,雖然一次生意掙得不多,但是次數多起來,所得錢財的總數也不可小覷。花玉枝臉上不動聲色,但心裡已經有了思慮。夜幕降臨。漠琅氣候常年溫熱,如今正值春歸,氣候適宜,不冷不也熱。花玉枝裹了件外衫,身穿淺綠色的衣裙,戴上白色鬥笠,往樓下去。白鹽都的夜晚,月掛柳梢,街上兩排客棧都掛著暖黃色的燈籠,人來人往,嘻嘻笑笑。酒家飄出陳釀香,青石板的街道上,儘是看花燈的人。夜還未深,街上行人三三兩兩。花玉枝在暖黃色的燈籠下獨自走著,街上的捏泥人的商販坐在木凳上,扯開了嗓子,不時吆喝兩聲。迎麵幾個年紀正好的少女,穿著明豔的顏色,三兩成群,手裡拿著幾串糖葫蘆,掩著麵嬌笑。旁邊沒有旁的路人,隻有幾個家仆護衛,正一臉嚴肅,畢恭畢敬地跟在她們身邊。這群護衛瞧見旁側有男子多看了一眼,都要一臉惱意地瞪過去,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興許是哪幾家的閨中小姐結伴來夜遊了罷。瞧見她們臉上歡喜的神情,花玉枝有些失神。半響,她才輕輕地笑了一聲,繼而站在原地,低頭歎息了一聲。扶家死肥宅:“看這幾個女孩子,應該是王親貴族,你看她的脖子上,那玉佩,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小學僧:“古代玉又不是很值錢。說不定隻是個稍微富足點的家族呢!”最愛泡芙:“不對!你們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個問題,古代有沒有鑽石?我們女人都愛漂亮的首飾,你們說,如果可以賣鑽石……阿婆主可以成為一個鑽石大亨啊!”熊二醬:“泡芙妹子,你想多了吧?這裡又不是南非!”花玉枝立在原地,低聲問道:“漂亮的首飾?鑽石?”她蹙起眉頭,有些茫然,費力地去理解他們的話語。不知道取什麼名字:“鑽石就是亮晶晶的透明的石頭,一種寶石,跟玉石一樣,很稀有——至少在現代很稀有。”花玉枝皺眉,想了半響,才問道:“透明的石頭,你們說的是琉璃嗎?”扶家死肥宅:“阿婆主,你們那個時候已經有琉璃了嗎?”花玉枝點點頭,回想了一下,繼而認真地說道:“琉璃是很漂亮,也有人將它做成首飾,但我覺得,這個並不能讓我在六個月裡掙到一百金。”那三兩個少女穿著滾金邊鑲嵌著寶石瓔珞的裙擺,為首的少女鵝蛋臉,笑意盈盈,如秋水一般。她脖子上掛著一塊玉,色澤溫潤,動作輕快,掩著唇嬌笑時,聲音如銀鈴一般悅耳。熊二醬:“那就行不通了,都說女人和小孩的錢最好賺。但是這女人的錢,肯定是賺不到了。”花玉枝看著彈幕,腦子裡靈光一現,若有所思。瞧見花玉枝戴著白紗鬥笠擋在前麵,似乎是在發呆。一個家仆皺起眉頭,不耐煩地朝花玉枝走來,大聲斥責道:“喂,那邊戴鬥笠的,不知道讓道嗎?”花玉枝站在原地沒動。那家仆見她像是木頭一樣杵在中間,不由地伸手出來推她:“你要是再不讓開,我可就把你當做刺客,抓回府裡處置了!”扶家死肥宅:“終於出現了!傳說中的炮灰!”最愛泡芙:“我賭一包辣條,這個仆人要被打臉!”小學僧:“這事就是傳說中的路霸?馬路她家修的?阿婆主還是不要去招惹這種人吧!”花玉枝心裡慢慢生出計量,站在路中,依然不動彈。這仆從的手實打實地落在她的肩上,被他推了一把,花玉枝站立不穩,快要摔在地上,退後了三兩步才勉強站穩身形。那仆從瞪著她,罵道:“莫是腦子有病,叫你讓開聽不見嗎?”摩拳擦掌,似乎下一秒就要上來將她帶走。那嬌笑著的少女轉過頭來,聽見那家仆這樣說話,臉上笑容稍淡,懶懶道:“張三,夠了,或許這丫頭是被嚇到了,彆管她,咱們走吧。”花玉枝戴著白紗鬥笠,依然立在原地。那個仆從收回手,沒好氣地瞪了花玉枝一眼,繼而畢恭畢敬地朝著那個少女點頭道:“是,子姬小姐。”她腰肢窈窕,一身華貴,手裡拿著兩串糖葫蘆。旁邊幾個貴小姐也都掩著唇輕笑,一路嬌笑著從她麵前走過。花玉枝卻出聲喊道:“子姬小姐!等等!”被喚作子姬小姐的少女嚇了一跳,幾個仆從也是驚訝萬分,繼而虎視眈眈地看著花玉枝,生怕她是心懷不軌的惡人。旁邊路過的行人都朝著這邊指指點點。花玉枝握住白紗鬥笠邊緣,將鬥笠摘下來,露出臉,站在燈火之下,朝著子姬小姐深深地一鞠躬,臉上微微浮現一個誠懇的笑容:“子姬小姐今日相救之恩,花玉枝沒齒難忘。日後,花玉枝必獻上稀世珍寶,以博美人一笑。”子姬小姐站在原地,幾個貴族小姐都麵麵相覷,而後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拿團扇掩著唇,皆是笑著搖頭道:“這人莫不是個傻子吧?”子姬小姐也是一臉看笑話的神情,轉回頭看著幾個閨中好友,嬉笑道:“這人傻得有趣,明明是我的仆從推了她,她倒以為我是對她救命之恩,好笑極了。”幾個家仆侍衛也有些茫然,但看著花玉枝站在原地鞠躬,不像是想要發難的惡人。他們也隻是蹙起眉頭,有些警惕地望著四周。花玉枝也不管她們用看傻子的神情將自己望著,提防或是嘲笑自己。她的話說完,目的已經達到,便徑直戴上白紗鬥笠,轉身沒入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