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進宮的日子很快到了,按照規矩,妃嬪初入宮要到皇後處請安,現任的妃子們都要在,一來讓大家互相碰頭認識一下,二來,這也是一種禮儀。司徒漪坐在皇後下側,視線從四位新人麵龐上一一移過,年輕、美麗,還帶著官宦小姐獨有的嬌弱,像一朵朵含苞待開的花兒,鮮嫩欲滴。按照位份的高低,四個人一一朝現任嬪妃行禮,然後是皇後循例的訓話,再然後便示意大家可以散了。離了皇後的乾華殿,許順儀迫不及待追上司徒漪:“姐姐,妹妹可以去姐姐宮裡跟姐姐說說話嗎?”司徒漪點頭:“自然歡迎。”許順儀還來不及笑,另一道嬌俏的聲音插進兩人對話:“兩位姐姐,妹妹也可以一同去嗎?”司徒漪和許順儀轉臉瞧,朝她們走來的是今日入宮的四位女子之一,被封為貴儀的周氏,邊說話邊對司徒漪行禮:“淑儀姐姐好。”說來,許順儀比周貴儀早些日子進宮,雖然也就幾個月時間,位份卻比不上今天剛來的周氏,心中頗有些不忿,但位份不如人家,行禮是必須的:“參見貴儀娘娘。”“姐姐快請起。”周氏是端莊大氣的長相,眉眼五官都是開闊明亮的,今日進宮,為顯隆重化了極濃的妝,配著身上紅色為主的服裝,整個人明豔照人。許順儀行完禮便不再搭理周貴儀,隻去拉司徒漪的 手:“姐姐,咱們去姐姐宮裡吧。”司徒漪心下犯難,傻子都看得出來許順儀不喜歡周貴儀,可周貴儀主動提出一起去她宮裡,她作為三人中位份最高的,且又是昭華宮主人,總不能撇下周氏不予理會,略一思考道:“妹妹若是沒有其他事,跟我們一同前去吧。”周貴儀麵露喜色,朝司徒漪行禮:“多謝姐姐。”許順儀發出極輕的一聲冷哼,司徒漪在心裡直歎氣,其他的事她不敢肯定,反正宮裡以後的日子大概會很熱鬨了。幾日後的某個晚上,萍兒端了一碗粥到內室給司徒漪,邊有些擔心的勸說:“娘娘,您晚膳用了許多,再吃會不會腸胃不適?”司徒漪搖頭:“不會,不知道為什麼,本宮最近容易餓。”萍兒隻能將碗交給司徒漪,看司徒漪用勺子吃粥,萍兒略帶喜色道:“娘娘,奴婢聽說有身孕之後會食欲大增。”“咳,咳咳咳……”司徒漪被粥給嗆著了,剛入口的一口粥全部噴了出來,劇烈的咳嗽起來,萍兒給嚇了一大跳,趕緊把粥碗端下來,用力幫司徒漪撫後背,她也疑惑,她沒說什麼驚奇的東西,娘娘怎麼感覺像受到了驚嚇似的?司徒漪邊咳邊哭笑不得,如果她真的有了身孕,那事情可大發了,不光她自己,整個昭華宮的人都要人頭落地:“彆胡說,本宮是純粹餓了。”這會萍兒也想起來了,司徒漪前幾日剛來過月事,絕對不可能有身孕,便有些失落:“娘娘,如果您有身孕,地位會更高。”“這種事是本宮一人說了算的嗎?”司徒漪把粥碗放到一邊,用帕子擦了擦嘴,“本宮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萍兒肅然起來:“奴婢打聽清楚了。此次進宮的四位新人之中,有兩位的娘家親人跟皇後家族交好,另外兩位則不是。”司徒漪皺眉:“分彆是哪兩位?”“周貴儀和康順儀不是,另外兩位,林順華的父親曾是皇後娘娘祖父的門生,另一位宋順儀的娘家,不僅跟皇後母家從小交好,據說宋順儀和皇後娘娘也是很小便認識的。”原來如此,司徒漪清楚記得,當日跟皇後商議新人位份的事,皇後本想給宋家女兒定一個貴儀,周家女兒給順儀之位,皇後的解釋是這四人的家中,宋家祖父曾經深得先皇器重,隻是後來這個位份呈到皇上那裡過目,皇上將周宋兩位的位份給調換了。在帝後之間隻是一隻螞蟻的司徒漪能說什麼?當然是跟著照辦了。皇後這麼做的目的很明顯,宋順儀和林順華極有可能跟皇後站到同一條戰線上,可是司徒漪想不通的是,皇後這麼做難道不怕皇上疑心什麼?要知道,陛下登基一共也沒幾個月,皇後這會就開始給自己布置謀劃,是不是顯得太過急切了?萍兒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她跟司徒漪差不多年紀,但進宮時間比司徒漪還久,後宮的事她看的不少:“娘娘,皇後已經在未雨綢繆,奴婢覺得,您也要為自己打算。”司徒漪看她:“怎麼打算?”“許順儀一向有意跟娘娘走近,新進的周貴儀似也有此意,娘娘不是正好可以將她們都招攬過來為自己所用嗎?”道理很對,司徒漪知道,在宮裡生存,單打獨鬥是很難的,多一個盟友便多一條路走,可:“本宮暫無此想法。”萍兒急了:“娘娘,皇後娘娘即使沒有想對付您,可是其他娘娘呢?難保她們沒有其他想法啊,而且,皇上陛下登基不久,日後若是有人有了皇子,娘娘要獨善其身就更難了。”萍兒說的挺隱晦,司徒漪卻懂得,無非是未雨綢繆先把路鋪好,為以後生了皇子爭皇位做準備,如果她是正兒八經的後妃,的確應該一早給自己籌謀,可她……一個跟皇上沒有感情、沒有帝妃之實、絕對不會有皇子的女子,謀劃這些做什麼呢?就算路鋪好了,給誰走?萍兒見司徒漪沉默,以為自己方才說的話打動了她,便再接再厲道:“娘娘,後宮就是這樣的,即使您不想跟彆人鬥,彆人也不會這麼想,而且您的位份這麼高,如果不能再往上爬,遲早有一天,其他人爬的比您高,到時候對您不利易如反掌,所以娘娘,要趁現在您地位高,提前謀劃起來。”司徒漪被萍兒侃侃而談的樣子逗笑了:“說的很有道理,萍兒,你比我適合呆在宮裡。”“哎呀娘娘彆胡說,奴婢是為了您好。”萍兒臉漲得通紅,司徒漪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明明那麼被皇上寵愛,看的她著急,“娘娘……”司徒漪不逗她了,收斂神色對萍兒點頭:“本宮知道了,會好好考慮的,你出去吧。”萍兒將吃剩了半碗的粥端起來:“娘娘,您真的要好好想啊。”“是。”司徒漪又笑了,對萍兒點頭,“本宮會好好想的。”內室的門開了又關上,司徒漪覺得脖子疼,索性將兩條胳膊墊在桌子上,腦袋擱上去,腦袋回想著剛剛萍兒所說的話。萍兒的話自有其道理,她是後宮僅次於皇後之下的淑儀,可現在如此,不代表一輩子都如此,那些新人個個美貌嬌俏,都在良好的家世中長大,有娘家做後盾,每一個都比她具備得寵的資本,現在她們被淑儀的位份威懾,對她恭敬十足,但沒人能保證日後一樣如此。皇家的女子最重要的使命之一——傳宗接代,司徒漪完全無法完成,在沒有貢獻之前,皇上沒有道理再升她位份,而那些女子不同,這又是司徒漪日後很可能被她們趕上的重要原因之一。位份對司徒漪來說作用不大,她孤身一人,不需要為了誰去爭去鬥,可她想活著,以前流浪的時候日子那麼難她都活下來了,沒道理到現在放棄,隻是如果按照萍兒的分析,那些女子勢大之後,就一定會讓她好好活著麼?除了皇上和她自己,無人知道其實她隻是個掛名的淑儀,不會對她們造成任何威脅,後宮傳言,皇上對秋淑儀寵愛有加,不僅是後妃中唯一賜封號的,據說每次來昭華宮都要屏退所有宮人單獨與其相處,不讓彆人打擾一分。隻怕這會已經有好幾個恨上她了,司徒漪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想著,隻是,跟人結盟這事不容易做,沒有深入的了解怎麼敢隨意把半副身家交托到彆人手上呢……進宮日子越久,司徒漪越懂得,自己的存在,除了幫皇上看著後宮的動靜,她還是一個移動的靶子,一個麵上寫著“寵妃”,吸引無數人眼光,讓皇上看清某些事情的活靶子。司徒漪倒不怨什麼,當初如果不是太師和瑾貴妃,她估計早就餓死凍死了——眼下,既離不了,就權當報恩吧。過了幾日,司徒漪正在屋裡研究一種水果,是皇上賞的,司徒漪從沒吃過,味道有點像肉,她看的驚奇,跟萍兒把肉挖出來細細研究,外頭宮女快步進來,麵上帶著驚慌:“娘娘,籬秀宮出事了。”司徒漪抬頭:“怎麼了?”籬秀宮是許順儀的住處。“陳貴儀在籬秀宮找到一件很貴重的首飾,說是她的,宮裡肯定沒有第二樣,之前不見,陳貴儀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弄丟了,結果在籬秀宮找到,陳貴儀非常生氣,立刻把許順儀拉到皇後宮裡去了,皇後娘娘請您過去。”顧不上肉味的水果,司徒漪當即命人幫她更衣,帶著萍兒和其他一堆宮人,朝乾華殿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