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吃飽肚子(1 / 1)

司徒漪摸了摸癟進去的肚皮,在心裡默默算著,她這幾天一共吃了些什麼,一個接近發餿的饅頭,一個比石頭還硬的燒餅,一小碗粥鋪裡客人沒喝完的白粥,哦,還有彆人丟在路邊的一個蘋果,其中一大半是爛的,她吃了剩下的那小半。蘋果真香啊,如果能吃到完好的蘋果,那該有多幸福啊。想到這裡,司徒漪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幾聲,這會天色還早,絕大部分人還在被窩裡酣睡,出攤開門的早點鋪子倒是有幾家,各種嫋嫋的熱氣、香氣從四麵八方飄來,將司徒漪圍在中間,她更餓了。慢吞吞走到一個饅頭店門口,老板在裡頭忙活,蒸籠裡的饅頭大概熟了,精致麵食獨有的清香一陣一陣從裡往外冒,冒的司徒漪肚子裡一陣絞痛。一是餓,二是真的好香啊……“姑娘,買饅頭啊?”老板端著幾屜剛做好的饅頭從裡頭出來,一眼看到立在前麵雙手捂肚的姑娘,連忙熱情招呼,“剛蒸好,可香了。”司徒漪當然知道可香了,沒人比她更清楚饅頭的美味抵飽,可她哪裡有銀子買?饅頭店老板在市井做小買賣好多年,識人的眼力見還是有的,見姑娘不應聲,又仔細打量了司徒漪一番。臉和頭發倒是乾乾淨淨,衣服也整齊潔淨,看得出來經常洗,可上頭補丁也太多了點,基本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布料,補丁疊補丁,再看鞋子,一雙不知道什麼顏色的布鞋,破的隻勉強能看出個鞋的樣子,腳趾頭和大半腳背都露在外頭,深秋時節,這樣的鞋明顯不合適了。這樣打扮的姑娘,估計連銅板都沒有一個,買饅頭對她來說顯得過於奢侈了。“哎對了,我這裡有兩個饅頭,早上揉的時候揉壞了,客人肯定不要,小姑娘你要不要吃?”饅頭店老板很快從屋裡拿了個油紙包出來,上頭平整的放著兩個饅頭,又大又白,圓乎乎,還在冒著勾魂的熱氣。司徒漪使勁咽了咽口水:“多,多少銀子?”老板笑了,對她擺手:“揉壞了也賣不掉啦,不用給銀子,拿去吃吧。”司徒漪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從幾百裡外的地方一路跋涉到京城,為了不餓死什麼都吃過,樹皮、野菜、能抓到的小魚,還遇到過好心人給她吃過麵條,總算在餓死之前來到了京城,沒想到剛到,就有人給她東西吃,還是那麼好吃的大饅頭!“謝,謝謝大叔,謝謝您,謝謝……”司徒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語無倫次的連連道謝,連著跟大叔鞠了好幾個躬,把大叔逗笑了,示意她趁熱把饅頭拿去吃。被放在油紙上的兩個大白饅頭,沒有絲毫破損,司徒漪知道,這是大叔為了照顧她自尊的一種說辭而已,顫顫巍巍接過饅頭,司徒漪再次朝大叔鞠躬:“謝,謝謝您……”老板繼續進屋忙碌去了,司徒漪抱著兩個白饅頭,找到一個背風的房子後麵,深深看了白饅頭一眼,大口大口啃了起來,真香、真好吃,如果能每天吃上一個白饅頭,那該多幸福啊。饅頭很快下了肚,又冷又餓的司徒漪覺得身上有了熱氣,把因為趕路略顯淩亂的頭發攏好,她走到饅頭店門邊,小聲道:“大,大叔,讓我幫您乾活吧。”老板愣了一下:“你還沒走啊?”“我,我幫您乾活好不好?”司徒漪堅持,她知道自己這幅樣子是幫不上多少忙的,但好歹吃了人家兩個饅頭,不能白吃,“您告訴我該乾什麼吧。”天漸漸亮起來,居民們陸續出來活動,饅頭店門口顧客多了起來,偏偏老板娘今天不舒服在家休息,就老板一人在,收錢、拿饅頭,還要蒸饅頭,正手忙腳亂,見司徒漪誠懇又堅持,老板略一思考,也挺好,於是,他對司徒漪指了指外頭的蒸籠:“一會有人買饅頭你幫忙拿給他們,可以嗎?”司徒漪連連點頭:“我能做好,大叔,您放心。”還沒溝通好,外頭來了好幾位顧客說要買饅頭,老板連忙過去,司徒漪跟在後麵,最前麵的大嬸說要五個饅頭,不等大叔吩咐,司徒漪飛快行動起來,將蒸籠蓋拿起來,夾上五個白饅頭用油紙包好遞給大嬸,都是熟客,大嬸將銅板遞過來,司徒漪沒接,對大叔喊道:“大叔,銀子。”大叔又愣了一下,但立刻就反應過來,笑嗬嗬對司徒漪道:“真伶俐的丫頭。”“我要兩個饅頭。”“一個。”“給我來十個,今天家裡有親戚,多買點才夠吃。”司徒漪手腳麻利,彆看個子不太高,人也瘦弱,來回走動起來速度卻一點不耽誤,不停的開籠拿饅頭,把賣空的蒸籠搬到一邊,大叔負責收錢、蒸饅頭,配合默契,絲毫沒有耽誤早餐高峰時期生意興隆。忙了一個多時辰,早飯時間也過了,顧客一下少了,司徒漪擦了把汗,對大叔說道:“大叔,饅頭隻剩下一籠半了,我先走了,謝謝大叔。”先前一直忙,這會才有時間歇下來,還沒好好感謝小姑娘就聽到她說要走,大叔連忙攔住,打開蒸籠看了下,拿了張大油紙,從裡頭拿了四個熱乎乎的饅頭,還跑到屋裡包了幾張他媳婦兒自己做的煎餅,一股腦塞到司徒漪手裡:“今天可是謝謝小姑娘了,來,拿著,這煎餅是我媳婦兒攤的,現在溫度低,能放好幾天。”司徒漪本能的想拒絕,她不認為自己幫了什麼大忙,可懷裡香噴噴的饅頭和摸起來很有些分量的煎餅,讓她豁不出去把東西還給大叔,這些東西是她往後幾天不會挨餓的保證,對於司徒漪來說,比任何東西都有吸引力。“大叔……”“拿著,拿著啊。”又有顧客買饅頭,大叔去忙,司徒漪緊緊抱著那些吃的,對大叔深深鞠了個躬:“謝謝大叔。”司徒漪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有這麼踏實過了,手裡有足夠她吃兩三天的食物,這種感覺,從她逃荒開始,似乎是唯一的一次。十二歲,司徒漪卻已經到過許多地方,會來京城,是因為聽人說京城富足,好心人多,她不會餓死。抱著一堆吃的,司徒漪朝城門方向走去,進京的一路上她仔細觀察,出城走上一刻鐘左右的地方有座小廟,沒有香火沒有出家人,但屋子還能住人,司徒漪打算先去那邊待一段時間,不然越來越冷,她懷疑自己會凍死在街上。她運氣不錯,小廟裡雖然臟了點,但房屋完好,除了窗戶幾乎全破,其他基本沒有毛病,司徒漪又驚又喜,吃完一個饅頭當午飯後,她到附近找了一圈,拔了一大堆乾草,卷成幾大團,忙活一下午,將窗戶上的破洞一一擋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窗戶破洞擋住後,司徒漪瞬間覺得小廟裡暖和很多,她欣喜的想著,天氣再冷一點,她可以找木頭乾草堆起來燒火,到時候肯定很暖和。司徒漪年紀小,但已經有三年多的流浪經曆,飯吃不飽、夜晚露宿野外早已是家常便飯,對她來說,小桌案上的饅頭煎餅和這個房子,已經是夢寐以求、大大超出她意外的東西了。在外奔走這麼久,司徒漪從來不允許自己弄的邋裡邋遢,沒有洗滌頭發的東西就直接河水清洗,衣服再破也要儘量乾淨,她沒能力改變自己的出生和境遇,可最簡單的打理自己她能做到。將布包裡的床單小心撲到地上,司徒漪覺得自己今天晚上一定能做個好夢。可是,饅頭隻有三個了,煎餅估計也隻夠吃三四天,到時候她該怎麼辦才能保證自己不餓肚子,她太小,看起來又乾又瘦,去大戶人家做工都沒人肯要,不知道再大兩歲會不會有人收她,做丫鬟苦力都行,隻要能不餓肚子。這麼想著,司徒漪漸漸覺得困意襲來,廟門關的嚴實,窗戶上的破洞全部被她堵住,裡頭十分暖,外麵,北風刮過的呼呼聲像助眠的曲子,司徒漪越來越困,眼看就要睡著。“咚咚咚”很大的敲擊聲讓司徒漪猛地睜開眼,長期在外漂泊,警惕性一天比一天高,坐起身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敲擊聲是從廟門上傳來的——有人在敲門。這麼晚了,外麵又冷,會是什麼人到這種地方來?把床單紮好放到一邊,司徒漪走到門口,猶豫該不該開門,本想裝作裡頭沒人在吧,可廟門好端端從裡麵被拴起來了,證明肯定有人在裡麵。出門吧,不知道外麵有什麼人;可不出門,就這麼扇薄弱的小門,外頭的人狠狠踹上兩腳就差不多了,到時候還是要跟外頭的人麵對麵。還沒猶豫完,外頭的人不耐煩了,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砰”,兩扇對開的小木門直直倒地,正好落在司徒漪腳邊。司徒漪有些害怕,抬眼看向門口,這一看,倒把她看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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