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火取出已經蒸好的小兔子包，放在精致小巧的木碟中，蓋上透氣的雪白紗布，悶燉了一晚上的排骨粥，一揭蓋就滿室馨香，她盛了一小盅，並小兔子包、櫻桃醬、櫻桃氣泡水一起裝進自製的小竹籃，回臥室換了身衣服就打算出門了。她是去診所還錢的，想著空手去不好，所以起了個大早自己做了個早餐給護士小姐姐送去。這幾年來，簡言除了菜場超市需要采購吃食與生活必備品，她基本上不出門。跟以前的朋友也都斷了聯係，她就像一個倔強的小烏龜，把自己完全縮起來，不看不聽不回憶，每天蝸居在一室一廳的小房子裡自得其樂，偶爾溫容跑來逗一逗她，算得上唯一的人際交往了。所以當簡言細胳膊細腿地提著一大包早點，到達診所門前時，已經兩頰泛紅，氣喘籲籲，她在原地頓了頓，稍稍平複了下氣息，才抬步走進去。時間還早，診所裡還沒有病人，也沒有醫生或者護士，偌大的三間相通的診室，白色的遮光簾打開，器械設備規整擺放著，溫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一塵不染的雪白室內，更稱得屋內有些冷冽，沒有人氣兒。簡言拎著竹籃，聞著診室慣有的消毒水氣味，一時怔在原地，思緒兀自飄向遠方。她從小就怕上醫院，從小到大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再疼都不掉眼淚叫爸媽看出來，就是害怕上醫院，上學那會兒，校醫務室她都儘量繞著走，要說因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直覺那就不是個好地方，可能她天生跟醫院八字不合吧。隻是這麼避著躲著，終究還是沒有躲過，十六歲那年，爸爸媽媽出了事，她連連趕到醫院，卻是天人永隔。在醫院不吃不喝呆了兩天，她終於漸漸明白，爸爸媽媽都不在了，這個世上就隻剩她一個人了，聞著醫院的冷冰冰的消毒水味道，就算幾天沒有吃飯肚裡空空如也，她還是大吐特吐，隻把膽汁也給嘔出來。至此，她就再也沒有去過醫院。此刻，她聞著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勾起了心中最深層的痛苦，胃裡突然一陣酸澀，她連忙扔下籃子跑去洗手間，卻不想沒兩步就撞到了人。簡言捂著嘴，瞥見一抹白色的衣角一閃而過，衣服上的消毒水味道尤其濃烈，她再也忍不住，推開人就衝到洗手間，打開龍頭，吐得昏天暗地。剛洗完手出來的江洲，抬頭見昨天那個小姑娘一個人杵在門診室，還沒來得及跟她打聲招呼，就見她突然朝著自己衝過來，撞到自己身上後仿佛聞到了什麼難以忍受的東西，現在都快把膽汁都給吐出來了，他白皙的俊臉瞬間黑了一層。他看起來有這麼令人倒胃口嗎？江洲蹙眉，見小姑娘吐得腰都直不起來，還是好心地移步飲水機旁，接了半杯溫水送過去。“還好吧？”簡言臉色發青，扶著牆接過水杯漱口，用冷水拍了拍臉，感覺靈魂方才歸位，這才輕呼一口氣，轉身見江洲還站在她身後，一臉探究地望著她，她一時不知該先道歉還是先道謝。畢竟一大早來人家診所，招呼還沒打就開始……確實不太禮貌。兩人麵對麵站著，誰也沒有先開口，場麵又一次陷入了奇怪的氛圍當中。“咳。”最後還是江洲先出聲，手握成拳抵在嘴邊來掩飾尷尬，兩人之間的微妙的氣氛被打破，相處就自然多了，江洲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整理病例。簡言扔了水杯，見宋輕書還沒有回來，想了想，就拎著竹籃放到了江洲桌上。江洲手上的活計一頓，抬眼望她，用眼神問她，這是做什麼？簡言暗惱，心想這個男人怎麼比她還不愛說話，也沒多少表情，冷冰冰的怎麼給人看病？既然如此，她也不想開口，索性拿出手機，在備忘錄裡打了一行字給他看：昨天忘帶錢了，今天是特意來補繳醫藥費的，不好意思了。江洲了然，視線往她手中的竹籃一瞟，白嫩細長的手指正緊張地扣著竹籃把手，更顯得蒼白柔弱，等看向簡言，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見她一臉懊惱的又“劈裡啪啦”打了一行字，沒一會兒，就把手機舉到他麵前，上麵寫著：這是我做的點心，彌補昨天的沒帶錢的歉意。待江洲看完，簡言又拿著手機補了一句：食材都是安全健康的，你可以放心。江洲不禁失笑，自己看起來有這麼難弄麼？不過他到底什麼也沒說，找出簡言的費用收據，剛收完簡言的錢，就有病人上門，門診就他一個人，自然就去接待了。簡言見他這麼忙，也不打擾，收起單據就打算去菜場轉一圈，把這兩天要直播的食材都準備好了，她就能窩在家裡了，她現在是少出門一趟都覺得賺了。“哎，這竹籃子蠻好看的啊，哪來的啊？”周瑤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桌旁那隻精致的竹籃。診所人員簡單，雖說是新開出來的，但是地理位置絕佳，附近被小區給包圍了，每天上門病患還真是不少，她們兩個醫生三個護士基本上就連軸轉著上下倒班，連吃飯都沒時間，天天見到最多的除了病人就是外賣員了，乍一看到角落裡的精致竹籃，她實在好奇。“難道是哪個客人落下的？”她嘴裡說著，手上也沒停，順手就揭開了竹籃蓋，“哎喲喲，這麼豐盛啊。”江洲剛麵前坐著一個臉蛋通紅，雙眼迷茫的小姑娘，順著周瑤一驚一乍的話語望了一眼，漫不經心甩了甩手中的溫度計道:“沒吃過早餐的可以自己拿。38.7度，高燒了，先吃點退燒藥再掛鹽水，有過敏史嗎？”周瑤看看江洲，又看看竹籃，跟正在準備鹽水的宋輕書遠遠交換了一個眼神，撚起一個形態可掬的小兔子麵包，塞到嘴裡後對著江洲擠眉弄眼，“喲，江醫生魅力大哈，這才開業幾天，都有小姑娘送愛心早飯來了啊？”“你怎麼知道是小姑娘？”江洲開完藥方，難得有心情跟周瑤開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