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重重篩選，本次招標將從二十個方案中選出最佳方案。風行設計公司的陳述和答辯排在第6號位。在4號設計方陳述時，代表風行上台解說的小何忽然肚子痛，跑到廁所去了。直到五號進行答辯時，他也沒有回來。一時間，眾人有些緊張。除了小何之外，對此次設計最熟悉的人就隻剩丁意和顧先生了，但考慮到答辯環節，更需要豐富的經驗和一定的臨時應變能力。而她的應變能力不是特彆強……丁意偏頭問顧禾風：“顧先生，要不你上去吧。”與眾人相比，顧禾風則顯得淡定許多，那副穩重的神色也感染了幾分丁意。顧禾風搖了搖頭，冷靜地分析：“如果是風行的任何一個人去，中標之後揚名的，都是風行設計；而如果是我去，那麼這次中標將對風行沒有任何意義。”一語驚醒夢中人。顧先生在國內建築設計圈頗有名氣，倘若由他上場，即使真的中標，眾人的關注點也隻會是顧禾風，而不是他背後的那個小公司。隻是……他話語中的那句‘沒有任何意義’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會再離開風行嗎？丁意整理了下思緒，現在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既然等會隻能要她去，她就該好好平整下心情，畢竟……她的臨時應變能力不是很強，“那就我去吧。”暖橘色燈光下，她看不清顧禾風的表情，但她似乎能夠感受到他眼裡期冀的微光，溫暖得好像冬日裡柔軟的羽毛，所有的複雜情緒，都在這一刻化為了自信。他的聲音不大，但她卻聽得清清楚楚。那是她進入會場時安撫同伴們說的話。他說：“笑一個。”大屏幕上，風行設計做出的效果圖十分驚豔。“南城多山，獨特的地理環境使得夏季多雷雨，冬季多陰雨。我們采用的是這種拱橋型屋頂，利於排水；選址點臨山，為了儘量減少對原地貌的破壞，我們采用的是這種順勢的斜坡型地基，同時，也方便了排水。“丁意接著道：“我們來看大屏幕，如果單獨看主建築和次要建築，是不是像一座山峰？”她頓了頓，“但如果連接起來——”屏幕上的建築圖縮小，四周連綿不絕的山峰漸漸擴大，遠遠望去，那些建築仿佛順著山峰走向，和環境完美了融為了一體。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創意精致又巧妙。台下響起了掌聲，無疑，風行的這次設計驚豔了許多人。接下來，由南城政府組織的評審團向丁意問了些關於人流疏散和展廳實用麵積之類的問題，丁意都回答得很完美。為這次招標又加了分。“等等，我還有問題。”丁意朝那人看去，在看清他的臉龐時，臉上標準的微笑都僵硬了幾分。是那個先前對她做出猥瑣動作的男人。此刻他一副西裝革履的紳士模樣，彬彬有禮地問：“C市體育館的屋頂造型也是這種波浪形，請問你們當時在產生思路，有這方麵的借鑒嗎？”他的眼神禮貌而真誠，問的話也毫無針對，但卻有暗指風行抄襲的深意。這個問題如果答不好，中不了標不說，沒準風行在業內還會背上剽竊的名聲。台下幾百雙眼睛盯著丁意，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唾罵問者，有的隔岸觀火。丁意靜默了幾秒，複又揚起了溫柔的笑，反問道：“C市是海城，以碧浪為名，南城是山城，以青山為天，山水同源，難道不都是自然的恩賜嗎？“她這回答得也巧妙，台下掌聲四起，這一場戰役，風行完美收冠。丁意從台上下來時，拉肚子的小何也回來了，朝丁意比了個大拇指。丁意笑了下後走回座位，她的位置在最裡麵，走進去的時候，大家紛紛開心地和她擊掌，團隊的氛圍輕鬆歡快了許多。走到顧禾風跟前時，丁意停住了，他似乎沒習慣她們的慶祝方式，沒有伸出手。她不知該不該與他擊掌。顧禾風露出了溫柔的笑，漆黑的瞳仁裡仿佛藏了漫天繁星，周圍嘈雜紛繁的一切都化作他身畔星星點點的微光，明亮而璀璨。“你做得很棒。”他由衷讚歎。“謝謝。”丁意回過神來，正要從他身前過去，顧禾風卻倏地伸出手來。“不和我擊掌嗎？”身後的大東有些不理解兩人之間的寡言少語，起哄道：“我說丁總，你那麼胖就趕緊過去坐著呀，擠在這裡我都快被壓扁了！天天和我們這些大老爺們跑工地看半裸丨男人也不見你害羞，今天怎麼和顧先生擊個掌都磨磨唧唧的了……“夏夏及時捂住了大東的嘴，訓斥他：“你可長點心吧！”大東一臉懵逼：“點心？什麼點心？等會出去聚餐？”眾人被大東這麼一鬨，也沒注意到丁意泛紅的臉頰，她匆匆和顧禾風擊完掌後就回到了座位。一直到8號答辯完畢後，臉都還燒得通紅。而顧禾風仍舊不言不語地專注著看其他投標者的設計。當然，沒有人知道他波瀾不驚的沉著下，那隻和丁意擊過掌的手滾燙得有多可怕。大約三個小時過去，南城政府代表宣布中標方是風行設計公司，眾人歡喜地差點沒跳起來。一直到除了會場，還吵吵嚷嚷著要去吃火鍋。BOSS聽說中了標，當即就豪氣地說今天的聚餐費他出。於是大家一致決定去吃南城最出名的火鍋店，剛好也在賓館附近。丁意去上了個廁所，出來時，會場外已經沒有多少人。那個深紫色西裝的男人迎麵擋住了丁意的路。丁意強忍住想罵人的衝動，朝左邊挪了挪。像是刻意和丁意作對般，那人朝她的方向移去，再次擋住了她的路。男子帶著銀白色的金屬框眼鏡，嘴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輕佻道：“丁小姐這是要到哪裡去？”丁小姐？是了，先前上台時她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被這種人稱呼，丁意有些氣惱，但還是耐著性子說：“我有些急事，請你不要擋我的路，謝謝。”“哦？什麼急事呀，丁小姐方便給我說一說嗎？”“不方便。”丁意的話已經開始不客氣了。“但是我認為丁小姐應該挺感興趣的。”男子從公文包中掏出一張名片，強行放在丁意麵前，讓她看清楚。是南城政府高官。丁意看到了上麵的名字。魏賢。她暗暗記下，心裡發誓如果他再進行騷擾，她就要去網上舉報他了。魏賢滿意地收回了名片，又道：“不知道丁小姐有男朋友嗎？”“有，年底結婚。請你讓開，不然我要叫警察了。”“唉，已經有男朋友了啊。”魏賢的語調帶著惋惜，“像丁小姐這樣美麗又出色的人，還要桎梏於柴米油鹽，真是可惜……”丁意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裡了，她正要迅速跑開，卻被魏賢看清了意圖，及時製止了她。“你到底要做什麼！”丁意提高了聲量，將周圍的目光吸引過來，如果他要來強的，丁意還可以像路人求助。“丁小姐，不要激動呀，生氣是很容易長皺紋的。”魏賢忽而一笑，低聲道：“有男朋友不要緊，做我的炮丨友怎麼樣。“他刻意將那兩個字咬得重了點。實在太過分了。丁意忍不住給了他一巴掌，叱道：“滾。”魏賢錯愕地摸著臉，朝丁意一步步靠近，眼神也變得狠戾了幾分，直到把丁意逼得退無可退。“丁總，大家都等你呢！”小何見狀高聲道，那中氣十足的男音果然讓魏賢不敢再有所動。丁意便趁著魏賢猶豫的片刻，一下子衝了出去，跑到小何身邊。魏賢沒有再追過來。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南城的火鍋果然名不虛傳，一行人包了個小包間，熱熱鬨鬨地吃了起來。公司裡那些個鬨騰的，還唱起了歌，笑語聲連連，火鍋沸騰的蒸汽纏繞在燈前，竟有幾分過年的喜慶。丁意吃不慣辣的，和團隊裡僅有的三個女孩子抱團吃鴛鴦鍋。顧禾風推脫說不喝酒，也加入了這一桌。女生間總有些聊不完的吃穿話題，顧禾風也沒有插入她們的對話，隻全程安靜地吃飯，一言不發。夏夏不知是怕他無聊還是怎麼的，一個勁地把話往他和丁意上引。“話說顧先生以前是在哪裡讀的大學呀？”“B市。”“好巧呀，我們丁總也是！這也太有緣了吧！誒，丁總，說說你是哪個大學的，看看離得近不近？”丁意埋頭吃著土豆粉，心裡卻直吐槽，都一個學校的，能不近嗎。但想到顧禾風似乎並不記得她，她又有些猶豫。想了想，含糊不清道：“理工大。”B市的大學很多，但理工大卻隻有一所。夏夏驚訝：“你們居然是校友！”“那顧先生在大學時學的就是建築學嗎？”夏夏追問。“嗯。”“哎呀，丁總學的是風景園林，那你們可不就是一個學院的嘛！“同一個學院。顧禾風無奈地吐氣，不止同一個學院，甚至曾……同一間教室，同一排座位。隻是那時候丁意喜歡的，是她班上那個清爽陽光的男生，所以就算他忍不住為了她去聽課，她也不會知道。她甚至不會知道，那個暑假為了幫她贏得比賽，他錯過了人生中最好的機會。這麼多年過去，那些事情，她不需要知道。就像是她喜歡的那個男孩子，顧禾風也一點都不想知道！既然她還單身，那麼一切就重新開始吧。就讓他一點一點，完全占據她的心。丁意恰好吃完了粉，準備拿紙巾擦嘴，一抬頭便剛好與他的視線相撞。空氣中仿佛燃起了某種火花。’叮鈴‘一聲，短信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平靜。丁意趕緊低頭去看手機。不看還好，這一看，她隻感覺脊背寒涼，錐心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