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回去的路上卻因飛機航班延誤,她們不得不在南城再待上一天。山村小旅店周圍的風景相當秀麗,綠水青山,薄霧縹緲,一行人開完工作短會後決定上山轉轉,陶冶下情操。兜兜轉轉,到達了第一個‘景點’。那是一顆幾百年的黃桷樹,不偏不倚地長在兩三米高的峭壁旁,樹根纏繞而下,在峭壁旁形成了瀑布。小何拿出包隨身攜帶的卷尺量了量,直徑大約48.9米,眾人又驚又喜,拍了許多照。與眾人相比,顧禾風顯得孤寂冷清了許多。他站在人群之外,將自己包裹進濃濃的煙霧中,手中的煙頭在濃霧中透著若隱若現的光,讓人忍不住靠近,再沉淪。丁意的眼前又浮現起那夜他渾身赤裸的模樣,從胸肌到人魚線……“咳咳。”丁意輕咳兩聲,非禮勿視啊!她從笑語中走向他的位置,輕聲道:“顧先生?”顧禾風掐滅了煙頭,看向來人,她嘴上的笑意還未散去,眸子裡的光比星辰還要燦爛許多,在顧禾風冰冷的胸腔中狠狠撞了一下,熱烈又瘋狂。將他骨子裡的冷漠冰涼都融化了幾分。顧禾風眯了眯眼,從煙霧中走出,“過來聊吧。”丁意本來就不習慣煙的味道,嗆了幾口後,也跟了過去。顧先生……雖然人冷了點,但心裡卻是個溫軟細心的紳士,總能把握住和女孩子相處的小細節,或許他自己並不知道,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迷人了。“顧先生應該很少有機會來這種地方呐,空氣又清新,光是心情都要好上很多……”丁意有點語無倫次,“他們一向這麼鬨,雖然幼稚了點,但是很好玩。”顧禾風低眸。一想到剛才秦禦看丁意時眼裡蘊含的濃濃情意,而丁意卻又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還和他有說有笑,他就煩躁得慌。想到這裡,顧禾風的語氣都冷了幾分:“我從小是在山裡長大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丁意本來想邀請他過來一起拍照的,被他措不及防一梗,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但丁意這幾年來已經磨煉出了極好的耐心,她吸了口氣,繼續道:“所以能請顧先生幫我們拍下照嗎?”顧禾風正欲搖頭,卻撞上了丁意期冀的雙眼,亮得好像揉碎了天上的星辰。他歎了口氣。算了,明知道他無法拒絕她。顧禾風隻得給他們當攝影師。在一行人的慫恿下,他也充當了幾次遊客出現在照片中。眾人在黃桷樹下玩累了,又順著小路爬到了峭壁下的小水池,卷起褲腿下水捉魚。丁意撲騰了好半天,也沒捉到一條魚。顧禾風站在遠處,瞧著丁意笨拙的動作,嘴角彎起淡淡的弧度,或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已經盯了她這麼久。“啊!”夏夏突然尖叫,驚恐地指著剛上岸的丁意。“丁總,你的腿……”丁意順著夏夏手指的方向看去,這一看,饒是她這麼淡定的性格也失聲驚叫了一聲。一隻拇指粗的褐色蟲子正緊緊地附在小腿上,黏膩膩、濕噠噠的,看上去恐怖又惡心。眾人都沒見過這種怪異的蟲子,隻看一眼,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更不要說正被蟲子咬著的丁意了。她頭皮發麻,險些站不穩,還好秦禦及時扶住了她,當下伸手就要將那蟲子扯下來。“彆動!”不知道秦禦是太擔心丁意還是假裝沒聽到顧禾風的話,他強忍著惡心扯了幾下那條蟲子,它卻吸得更緊了,暗紅色的血流了出來,丁意發出一聲隱忍的痛呼。秦禦輕聲哄道:“疼嗎?……再堅持一下。”顧禾風大步走來,臉色並不是太好,“說了彆動。”他利落地從包裡翻出一瓶酒精,擋住了秦禦的手。他倒了幾滴酒精在蟲子身上,片刻,蟲子便掙紮著滑落了。顧禾風迅速為丁意的小腿消了毒,拿出棉簽半蹲著身子按了將近兩分鐘。“這是螞蟥,強行扯隻會刺激它。”顧禾風言簡意賅,語氣中卻透露出些許責備。丁意看著他俯身的動作,先前的恐懼一下子消散了,酒精濃烈的味道沁入鼻尖,不知為何,她覺得十分安心。就好像大學的時候,隻要看見他,再繁重的任務都變得輕鬆了許多。“謝謝。”顧禾風收了東西,冷冷道:“沒有常識就不要下水。”“丁意,你為什麼總是不聽我的?”他認真地看向丁意,語氣冷得像是天上掉下來的冰渣子,眸光去如同淬了火,好似一個眨眼,就要將她燃燒殆儘。總?他為什麼要說總呢?丁意不明白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想了想,那天‘假碰瓷’事件,他似乎對自己說過‘不要過去’,加上今天也就兩次。話好像沒錯,可是聽起來……怎麼有種怪怪的曖昧感。“把褲腿放下來吧,山裡蚊蟲多,等會被咬了更難受。”秦禦驀地插話,打斷了丁意的思路。顧禾風看了秦禦一眼,鼻尖哼氣,滿是不悅地離開了。眼尖的夏夏湊到丁意耳邊,打趣道:“空氣中的火藥味兒真濃~”“去你的火藥味兒!”丁意不客氣地反駁。如果說秦禦的話,是同事間的關心,那麼顧禾風,又是站在什麼角度生氣呢……他……是在擔憂她?但是丁意隨即就排除了這個想法。從顧先生的角度來看,他和她不過才認識幾天而已,頂多算是——同事間的關心吧。可為什麼得出這個結論後,她忽然覺得有些失落。回到A市時,已是下午三點。眾人告彆後,各自拖著疲憊的身軀踏上回家的路,顧禾風從機場開了車出來,叫住丁意。夏夏猥瑣一笑:“哎?還說沒貓膩,單獨接送,丁總,看來顧先生對你有點意思哦~”“年紀輕輕開的竟然是路虎,唉,太打擊人了……”丁意沒理會眾人的調侃和哀怨聲,走到車窗前,問:“是還有什麼資料需要我提供的嗎?”“今天下午我順路把兩隻倉鼠接回來,你要不要一起?”提起小奶茶,丁意還是挺想它,但是又不太想繼續麻煩顧禾風,正猶豫著要不要去,顧禾風就打開了車門,催促:“幫個忙,先上車。”“你再猶豫我就該被開罰單了。”於是丁意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幫了忙’。事後反應過來,剛才她上車的地方明明就是允許停車的,顧先生……是搞錯了,還是故意的?顧禾風將車子倒入地下車庫,丁意就在小區門口等著。尚錦怡園……這不是眠眠住的小區嗎。“我去朋友家拿,你在這裡等我。”顧禾風剛交代完畢,手機鈴聲就響了。丁意仰頭望去,大約數到了15層樓的時候,顧禾風大步走了過來,打斷了她的思路。“我朋友說他把籠子提下來。”“哦。”話說眠眠到底住的是第幾層來著?“意意!”一道清脆動聽的女聲自身後響起。林眠手裡拿著兩個冰淇淋,把丁意抱了個滿懷,丁意伸出手抵著她,就被塞了一個甜筒冰淇淋:“誒誒,雪糕彆蹭身上了。”林眠冷哼一聲:“你這個大忙人,總算是想起來看我啦?”瞅到一旁站著的顧禾風,林眠小聲問道:“這是你男票嗎,看起來好高冷的樣子?”丁意搖頭:“不是,就一同事。”林眠不置可否,眼角卻眯起一陣壞笑,說:“走,我最近又有了好多腦洞,我們一起討論下,嘿嘿。”林眠是丁意的大學室友,畢業沒多久就辭了職,在家裡寫起了網絡,她每次一有靈感,都會和丁意討論。“我等著接小奶茶回家呢,要不你等我一會兒?”“就是那隻小倉鼠?誒,那天我寶寶也帶回來兩隻倉鼠,說是幫彆人養著,不會就是你那隻吧?”林眠同學大膽假設。丁意:“……你最近的腦洞應該都有點大吧。”應該不會這麼巧……丁意正想著,顧禾風忽然大步走向小區門口,從一位麵容冷峻的男子手中提過籠子,兩人的相貌太過出眾,氣場也近乎相似,引來路人頻頻回首。“寶寶~”林眠叫住那個男子,他愣了愣,在觸及到林眠時,眼神瞬間溫柔成了一灘請水,“我在呢。”他沉聲道,“你不是買冰淇淋嗎?”“對呀,我碰見丁意啦,怕冰淇淋化了,我就給她了。”她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你不會生氣了吧?”林友言俯身摸了摸林眠的頭,“乖,沒有呢。我的寶寶這麼可愛,我怎麼忍心生你的氣呢?”丁意:“……”這狗糧她已經在空間和朋友圈裡吃夠了,沒想到今天居然見識到了現場版。難怪林眠裡的文字總是那樣清甜,原來,是因為家裡有蜜糖呀。丁意捂嘴笑著,林眠卻忽然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在丁意和顧禾風間來回審視,末了道:“生活中處處充滿著狗血,嘿嘿,跟我上樓吧!”林眠一個眼神,林友言就懂了,他低聲對顧禾風說了幾句什麼。四人便一同上了樓。九十平米的房子不大不小,裝修雖不精致,卻處處透露著溫馨。顧禾風跟著林友言進了書房,不知在討論些什麼。林眠也拉著丁意到了陽台,鬼鬼祟祟地關上了臥室門。丁意以為她要講最近在寫的文,林眠卻一臉壞笑地給了她一摞照片。“???你偷拍我?”“我當時就是隨手拍的。”林眠信誓旦旦,又補充道:“我當時就覺得你倆會在一起,沒想到沒想到,我林眠果然是個預言家。”“真的還隻是同事!”丁意無奈解釋,卻被林眠玩起了文字遊戲:“哦?‘還隻是’啊,意思就是亟待進一步發展更深層次的關係?”“畢業幾年沒撓你,林眠你是不是皮癢了?”“是呀,不過呢我有我寶寶撐腰,大概不需要你那點貓爪勁幫我撓癢癢了。”“你是在嘲笑我力氣小?”“不敢不敢。”兩人一陣瘋鬨過後,疲憊地癱軟在床上。丁意這才一張張仔細地翻看起那些照片來。明亮的機房內,丁意靠著窗,男子寬闊的身軀擋住了大半陽光,耐心地指導著她。照片有些模糊,但那場景在丁意的記憶裡卻十分清晰。剩下的幾張,是丁意參加小洋房設計比賽獲獎的照片。那時候,從不指導團隊比賽的顧禾風破天荒地當起了他們的顧問,他嚴苛又挑剔,硬是帶著團隊走向了國家級比賽。丁意舉著個人特彆創意獎站在顧禾風身後,笑得一臉燦爛,照片拍得有些歪,卻剛好將丁意和顧禾風放在了照片中央,像是少女偷偷隱藏的淺淺心事。那個時候,大概隻有林眠知道她喜歡顧禾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