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尋的體質雖然容易招惹不乾淨的東西,可是這大白天的就敢上門,還敢堂而皇之的亮出身份的精怪卻也不多。瞅著那黑貓,青尋有些驚訝。而一旁,白琬一見到這一幕,本能的便一聲怒吼:“喂,你哪兒來的,要乾什麼?”生怕是衝青尋來的。被白琬這一吼,那黑貓倍感委屈,死死地抱著青尋不撒手:“老大,這次你可得出手啊……你不出手喵可要小命嗚呼啦……嗚嗚……喵嗚……”它情緒激動,哀嚎連連,那難聽的聲音嚎得青尋也都受不了了。“你認錯人了。”青尋提醒道。可是黑貓卻充耳不聞,還在自顧自地喊著:“喵嗚……喵嗚……”把臉埋在青尋腿上亂蹭。白琬一看好好說話它不理,惱了,上前一把揪住它腦後的軟皮,將它從青尋腿上拎了起來,扔了出去。那黑貓隻覺得自己這是又被欺負了,叫得愈發大聲,叫得芅薑也忍不住了:“嚎……你再嚎……把人引來……然後把你架在火堆上烤……看你還嚎不嚎……”黑貓一愣,扭過了頭,隻見芅薑一臉嫌棄地瞅著它,芅薑的身旁還站著一個相貌清雋的青衣男子和一個七八歲的可愛小男孩,而自己剛剛顯然是把那青衣男子認成了芅薑。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感襲上心頭,它“啊”了一聲,撲上前一把抱住了芅薑的兩腿,不住的埋怨:“老大……你為什麼不說……喵都認錯人了……喵嗚……喵……”芅薑厭煩地用腳推開了它:“差不多就行了,彆嚎了,你的臉皮有多厚我又不是不知道?說吧,你到底來乾什麼的?”黑貓撇了撇嘴:“出事了。”芅薑一愣:“出事?”黑貓道:“是葵娘……葵娘回來報複了……”不是吧,葵娘傷成那樣,才不到一個月就能出來搞事情了?芅薑將信將疑的望著黑貓,眯了眯眼睛。黑貓卻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沒了方才浮誇的表情。黑貓精她是了解的,膽子小,又挺不要臉,但是它不糊塗,否則她也不會放它去做自己的眼線,守著皇城出來那一片地方。芅薑越想越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她目光轉向了青尋,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們先去鋪子吧,我有點事情……”青尋沒有應答,頓了一頓,跨步便出了大門。白琬緊跟在青尋的身後,卻不停的囑咐:“記得鎖大門!”芅薑點了點頭:“知道啦知道啦……”一旁的黑貓卻伸長了脖子,“嘿嘿嘿”地壞笑出聲:“老大,那個穿著青色衣服的就是那大補藥吧?”芅薑“啪”一聲拍上它的腦袋:“眼睛往哪兒看呢?”黑貓訕訕道:“我就看看……”芅薑這才收回了目光,警告道:“你可看清楚了,彆下次見了誰都是老大。”黑貓無辜的瞅著她:“這也不能怪喵,他身上的香味實在太好聞了,喵控製不住自己……”芅薑有些驚訝:“香味?他身上有香味嗎?”黑貓回味道:“很特彆的香,像銀丹草香,像熏香,像花香,又像魚肉香……”“……”怎麼都變成魚腥味了……芅薑白了黑貓一眼,卻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相處這麼多天她才知道,原來青尋的身上是有著香味的,真不知道自己的修為何時才能修到真靈境界,能聞到包括青尋身上的香氣在內的世間百味……黑貓瞅著芅薑發愣,忙喚她:“老大……老大……”芅薑收回心神,衝它抬了抬下巴:“走吧,帶我去看看葵娘到底怎麼報複了。”芅薑跟著黑貓來到它的貓窩,一進去她就發現裡麵放著幾具屍體,全都麵目猙獰,肢體扭曲,血肉乾枯地宛若枯朽的老木。她驚訝地看向了黑貓:“這……”黑貓趕忙解釋:“這是官府沒來得及搬走被我先偷來的,老大,你看你看,是不是很恐怖?”芅薑沒聽明白:“官府?和官府又有什麼關係?”黑貓又解釋道:“這些人都是死於非命的,官府發現肯定是要查的。”芅薑還是沒弄明白:“那你說葵娘回來報複,她報複誰了?”黑貓朝著屍體伸出了前爪:“前兩天喵看到葵娘的兩個狗腿子在這附近轉,然後就出現了這麼可怕的屍體,喵覺得一定是葵娘殺人嚇喵,要向老大報複,喵……”葵娘那麼的傲氣,要報複還不直接殺來,需要弄死幾個人搞氣氛嗎?芅薑惱地“啪”一巴掌拍上了黑貓的腦袋:“你弄來幾個死人就說是葵娘報複,連證據都沒有,那我要是說是你乾的是不是也可以啊?”“喵嗚……”黑貓一聲慘叫,覺得自己很是委屈。芅薑告訴它,她的理由:“葵娘要是想要報複,想要殺雞儆猴,不會丟下幾具屍體就完事了,她肯定會明明確確的讓你知道是她乾的。至於你說的那兩個狗腿子,是他們想挑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最近聽說葵娘失勢之後連洞府都差點被搶,難保沒有黑心的想借我的手去對付它,好坐享漁人之利。”黑貓順著芅薑的思路一想,好像是那麼回事,忙點了點頭。芅薑卻走向前方的屍體,仔細的端詳起來。其實,黑貓將這屍體已經搬來好幾天了,隻因為它要忙著勾搭小母貓,把這事給忘了,現在才想起來去找芅薑,這些屍體它都沒有仔細檢查過。它看著芅薑不說話,有些心虛的問道:“老大,怎麼了?”芅薑一臉疑惑地蹙了蹙眉:“這幾具屍體好像……”黑貓忙睜大眼睛,等著下文。芅薑卻欲言又止,搖了搖頭。她想說的是:這些屍體和蔡武一家的屍體狀態有點像;而她沒說下去又是因為,她並沒有見到蔡武一家的屍體狀況,不好輕易的下結論。她思忖了一陣,道:“就這樣吧,這幾天你多關注關注周圍的動靜,有問題隨時來告訴我,我先去葵娘那兒探探情況。”黑貓暗鬆一口氣,點了點頭。芅薑沒多逗留,說完,很快地便離開了。芅薑回到青宅天已經黑了。經過她的多方查探,果不其然,乾屍的事情和葵娘無關。葵娘最近一直在忙著籠絡人心,好回頭對付她,根本就沒功夫生事。不過,芅薑也不覺得此事就一定是城中的精怪們乾的,在她看來,也有可能是人為。這世間總有一些人修煉邪術,喜歡用活人的精氣養法器的,所以在真相查明之前,她還不想隨便下結論。在外麵奔波了一整天,什麼線索都沒查出來。她有些鬱悶,暗暗地嘀咕了一聲,朝著院內走去,遠遠地,她又看到青尋一個人坐在廊簷下熏著香。青尋似乎很喜歡熏香,幾乎每天晚上都會熏一會兒。他熏香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坐著,麵朝著滿院的楓樹,有月之時賞月觀影,落雨之時聽雨聞風。芅薑盯著他看了一陣,走過去,坐到了他的身旁,一臉好奇地指了指幾案上擺放的香爐:“裡麵是什麼香?”青尋道:“蘭香。”“蘭香?”芅薑忙湊過去嗅了嗅,可鼻息間卻什麼味道都沒有。心有不甘,她又使勁的嗅了嗅,結果卻還是一樣,極度的失落情緒使得她神色一瞬間黯淡了下去。青尋看著她不出聲,轉來了目光。芅薑忽然道:“芝蘭生於穀,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青尋一愣。芅薑笑了起來:“我還記得當年祖父也愛香,還獨愛蘭,而《孔子家語》裡的這句話也是他最常掛在嘴邊的。時過境遷,想不到都過去上千年了,我還能記得這些……”說著,她看向青尋:“對了,你怎麼那麼愛香料,愛熏香?”青尋的目光在這一刻變得有些茫然,他遲疑了片刻,道:“我不知道。”芅薑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青尋道:“我沒有記憶,直到接觸這些香料,我才知道這些香料不同的氣味可以幫助我記得一些事情。”本來,芅薑還覺得自己挺慘的,現在聽青尋這樣一講,她心裡感到了一絲平衡,起碼她還知道自己是誰,來自何處,比起青尋已經算是幸運。芅薑會談到往事不過是觸景生情,有感而發,說完便也就過去了。她看著幾案上的熏香工具,指著其中一個問道青尋:“這是什麼呀?”青尋道:“那是香匙,用來取香。”芅薑又指了指傍邊那個:“那這個呢?”青尋一看芅薑這麼感興趣,他乾脆從香爐開始,一一給她講解。芅薑見青尋興致這麼高,便沒打斷他,一手托腮,一邊看著青尋,一邊聽著他講。其實芅薑很喜歡聽青尋講關於香的事情,因為芅薑覺得,隻有這種時候,青尋才有那麼些人味兒,像個人。青尋的講解很細致,從工具的材質、作用,形狀以及用法。芅薑聽得也很認真,一邊聽一邊臉上帶著微笑,時不時地瞟一眼青尋,偷看一下他那好看的麵容。可笑著笑著,芅薑忽然一下笑不出了,眼底閃過一絲殺意。她就因為修為不夠,即便修到了息靈卻還是無法像一個真正的人,擁有嗅覺味覺,化出肉身。而這段時日,她之所以甘願陪著青尋,就是因為青尋身上的那股靈力,吃了青尋可以提升修為,讓她早日擺脫這討厭的狀態。現在青尋正好沒有防備之心,白琬又不在他身邊,那那她是不是機會來了……一念至此,芅薑掌中運出一團青火,就打算對青尋下手。恰在此時,從通往堂後的小道上忽然傳來了一陣抱怨:“小白,不是我說,你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不能不吃肉食,你們家隻吃菜是不對的,那些肉食怎麼就不好了……”芅薑一驚,扭頭看去,就隻見白琬氣呼呼的在前麵走,鐵濤在後麵追。鐵濤一邊追還一邊喋喋不休,那勁頭都快比得上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白琬來了,儼然還想動手不合適了。芅薑悻悻地隱去了掌中火苗,故意問青尋:“咦,鐵濤怎麼會在這裡?”青尋也有一絲好奇:“不是你邀請他來做客的嗎?”“我?”芅薑指著自己,直接懵了。她什麼時候邀請過鐵濤?她不過早上看熱鬨的時候,聽鐵濤說,每天到了飯點就聞到她家院子裡飄出十分誘人的香味,故而她假意客套了一下,不會鐵濤臉皮這麼厚,當真了吧?還被芅薑說中了,就是這麼回事。而令芅薑沒想到的是,鐵濤一邊嫌棄沒肉食,還一邊將鍋裡的麵片湯都喝得個底朝天,恨不能把鍋都吃了,還賴在這兒一直賴到將近亥時才離開。聽著鐵濤聒噪了一晚上,芅薑頭都要炸了。白琬全程黑著臉,晚膳都沒怎麼吃。也就隻有青尋,既沒有不耐煩,也沒有任何的抱怨,平平靜靜地直到鐵濤離開。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有這麼一個下手的好機會居然叫鐵濤給攪了。芅薑心中怨恨,卻不得不耐下性子,等待著下一次的動手時機。如此,又過了兩三日。青尋開著香料鋪子,需要用到大量的香料香草。而這些香料香草的來源,除了從外購入的,院子裡種的,還有青尋去山上采的,青尋幾乎每個月都會去一次南山。又逢青尋上山之日,芅薑逮著機會便要求隨行。白琬一直就沒放下過對芅薑的戒心,怎麼都不同意讓她陪青尋上山,非要同去。二人吵吵鬨鬨,正不可開交之間,忽然有人敲響了房門,說是前些日子登記的手實要來再核實一下,沒有問題就要上報了。手實是官府登記的居民戶籍資料,上麵有著家庭成員的籍貫、出生年月、以及組成人員等相關記錄,經過坊裡審核複驗無誤後,再上報專門負責的衙門備案。衙門來人,顯然得有人招呼。青尋一向不管這個,所以隻能是白琬留下。白琬心中不甘,卻又無可奈何,隻好在青尋上山之前對芅薑各種威脅警告,警告她不要打青尋的主意。芅薑表麵上很配合,連連點頭,各種保證。心底卻在暗笑,等到了山上,天高皇帝遠,青尋還不是任她宰割嗎,誰還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