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真琦擠出一絲微笑，雙手擱在小腹，然後微微的含胸點頭表示一下禮節。何茜羚剛想說話，可是話哽咽在喉嚨，反倒是其他人搶先說了話。“喲，茜羚，今天這麼早就來何公館了呀。”說話的人正是何家的二姨太，現在何家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她在管著，甚至是死了一隻小雞，她心裡都像是明鏡一樣。二姨太，馮筱筱，曾經是清朝貴族裡的格格，家道中落後就嫁給了何老爺做二姨太，比何老爺小十歲。馮筱筱一身水綠色的旗袍，胸前掛著上周才從雲心坊買來的珍珠，個頂個的大。她的頭發倒是盤的一絲不苟，以前何茜羚總是偷偷罵她“狐媚子”。這討人厭的狐媚子，每次都是在自己最開心的時候潑冷水，何茜羚當然也是沒有一個好臉色了。“這裡是我家，當然是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何茜羚沒理會馮筱筱，走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坐下了。馮筱筱站在二樓的台階上，乳白色的台階反襯出她的皮膚，完全不像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馮筱筱正想下樓，倒是看到樓下角落處的柳真琦，眉頭一皺，不知道來曆。“夫人好，我是柳真琦。”柳真琦連忙行禮。嗯？柳真琦，這個名字聽起來怪耳熟的。馮筱筱半晌才恍然大悟。何茜羚轉身，用食指點了點柳真琦的肩膀：“何家的夫人可不是她。”說完，翻了一個大白眼。沒錯，論起家裡的輩分，馮筱筱絕不可能被叫做夫人，在外人麵前一向是被稱呼為二姨太太。馮筱筱的小而精致的鼻孔微張，心裡滿是不服氣，可這周圍下人們都還在著，本來的規矩是不能被破壞的。隻能是呼哧一下，自己把不愉快的心情給排解下去，她輕快的下樓，圍著茶幾繞了一圈，發現桌子上少了一盆荔枝，於是大做文章。“秋雁，我今天上午才去集市買的荔枝去哪兒了？”馮筱筱手裡的帕子一揮舞，廚房裡正在忙活的秋雁小跑過來。秋雁低頭回答：“回二姨太太，正在水池裡泡著。”眼下這時節，荔枝可是不便宜，都是稀罕物，翡兒聽了心裡倒是佩服這何家財大氣粗。大冬天裡，還能買到荔枝吃，她就算是到了時節，未必也吃上一口。“茜茜啊，聽夫人說你打小最愛吃的就是荔枝，今天正好買來一起嘗嘗。”馮筱筱一副巴結討好的模樣，笑著說話的功夫，秋雁連忙端上一盆荔枝。這荔枝一顆顆又大又圓，上麵滲著冬天裡融化的冰水，不用打開就能想象到荔枝有多麼的甘甜。馮筱筱眼珠子一轉，想起身邊還有個人來，雖然是柳真琦，也總不能失了何家的風範。馮筱筱叫秋雁摘了幾顆送給柳真琦，自己則是親自送到何茜羚的麵前。既然送到了麵前，何茜羚這何家長女的風範倒是做足了，吊了吊嗓子，選了一顆最大的然後轉身塞到身邊的婢女手上。“二姨太太的好意，茜羚心領了。”說完，何茜羚轉身走到閣樓上，眼皮下塌看到站在原地一副尷尬的馮筱筱，心裡彆提躲開洗了。不過喜不形於色，她自然不能笑出聲音來，快速走到三樓，回到了自己的房裡。馮筱筱被何茜羚這樣怠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雖然習慣了何茜羚這樣的相處方式，但心裡還是憤憤不平。來何家這麼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吧，何茜羚哪次給自己好臉色看過了。以前何老爺在的時候還挺收斂，現在何老爺不在，越發是蹬鼻子上臉了。柳真琦能感受到馮筱筱身上透出的一股子尷尬，於是開口謝：“二姨太太，這荔枝一直都是稀罕物，真琦謝過二姨太太了。”馮筱筱拿著帕子擦了擦鼻尖，畢竟還有個外人在，也罷。“柳姑娘，坐。”馮筱筱一邊說著，一邊請柳真琦坐。柳真琦上前，坐在馮筱筱的邊上。馮筱筱仔細看了一眼柳真琦，美人如水，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自己若是男人看了定是會心動。“看來，我家陳靄看上姑娘還是有道理的。”柳真琦聽到二姨太太這樣誇獎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摸了摸頭上的發髻，頭發有些淩亂了，實在不好意思。剛從集市回來，在街上聽聞了何陳靄大鬨尋芳閣的事跡，本來想上去瞧瞧，卻發現人去樓空。這不，今天家裡倒是來了一位貴客，仔細一看，竟然就是尋芳閣的頭牌，柳真琦。反正也不是自己兒子鬨出來的大禍，自己就儘管在一旁看熱鬨，裝作好心人的模樣就成。馮筱筱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可是尖尖的，哼哼兩句，遞給柳真琦一顆小荔枝。“柳姑娘，今天你來何公關就是客，今晚一起留下來，咱們一起吃個便飯。”馮筱筱故作親昵地拍拍柳真琦的手背。柳真琦倒是信以為真了，她心裡倒是很感激，本來以為往後的日子會艱難，沒想到碰到二姨太太是個明白事理的女人，想必以後倚靠她會好一些。柳真琦眼眶泛著淚水，點點頭。“夫人喝水。”何雛端著一盞茶，悄悄走上前來，雙手遞出一杯茶。隻見李桂香坐在上座，手裡的佛珠來回的轉悠，沒有停過。李桂香沒理會。何雛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夫人，喝水？”麗嬸嬸從前麵燒香的殿裡繞路回到這偏屋裡，看了一眼何雛，搖搖頭。李桂香一直不接，何雛就一直杵在那裡，雙手恨不得都舉麻了。“怎麼，你非得讓我喝？”李桂香沒睜開眼睛，嘴巴倒是振振有詞，手裡的佛珠一個個碰撞，發出的聲響叫何雛心裡直哆嗦。何雛沒敢說話，意思倒是很清楚，於是點點頭收回了自己的手，接著放在桌子上了。她偷偷看一眼麗嬸嬸。麗嬸嬸的眼神正好也對上了，隻見她眉毛高挑，示意了自己什麼。何雛抿著嘴唇，知道了，立馬退了幾步，一下子跪在李桂香的麵前。一瞬間，李桂香停止轉動手裡的佛珠，睜開眼睛，看到何雛匍匐在自己的腳麵前。“感謝夫人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代玉永生難以報答。”何雛念叨的同時，也吃了滿口的灰塵。李桂香側過腦袋，單手一台，手裡的帕子掉在了地上，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何雛的後腦勺上。何雛感覺到頭上有什麼東西，抓起來一看，是李桂香的帕子，連忙握在手裡遞給李桂香。“夫人，您的帕子。”李桂香接過帕子，輕輕咳嗽：“我渴了。”何雛立刻明白是什麼意思，於是把一旁的茶水個遞了過去。李桂香接過，揭開茶蓋子，撲麵而來的香氣，她一愣，沒想到味道有幾分熟悉。“這茶....”李桂香語塞，完全揭開蓋子一看，竟然是以前老家茶莊裡種的茶。李桂香側過臉，看向麗嬸嬸。麗嬸嬸點點頭又瞧了瞧地上跪著的丫頭，李桂香瞬間是明白了什麼。“你啊，心軟。”李桂香歎了一口氣，指了指麗嬸嬸，無奈地一笑。何雛不敢說話，生怕惹得李桂香不開心，等到李桂香站起身子，她連忙換了一個姿勢跪著。“你哪裡來的茶？”李桂香問道。“多虧了麗嬸嬸提醒小女，原來夫人老家和小女老家是一處，正好我時常會帶著老家的茶葉，想家的時候聞一聞。不過，這茶葉還是沒有新鮮的好喝了。”原來同一個老家，李桂香想了想也是，要不然老家的茶葉好喝，也沒多少人知道。也罷，這小丫頭片子的模樣看起來也就十六七的模樣，一個老太婆去為難也彆人聽了說起什麼閒話。“小丫頭嘴巴倒是伶俐，那你倒是說說，為何在我車後麵？”李桂香問道。何雛裝作出為難的模樣，撇了撇嘴角，好無奈的模樣，接著又作揖，生怕自己接下來的說話給驚嚇著夫人。“我...”何雛不敢說出話來。李桂香鬢角邊有一兩縷銀絲，後麵盤起一個發簪，人倒是看起來格外的精神。她撫了撫兩邊的鬢角，眉眼處望向了麗嬸嬸。“不是外人，你說吧。”李桂香心裡明白，這丫頭說的話定是和自己家人有關，不過阿麗不是外人，便是聽了去也沒有任何關係。“是....”何雛吞了一口唾沫，“是何少爺，他將小女塞進後備箱。”又是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小兒子，李桂香怎麼樣也能猜出來是這個不孝子孫趕出來的好事。看到李桂香不說話了，多半是生氣了，何雛連忙住嘴。李桂香握緊了板凳扶手，咬著牙齒命令：“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