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茶下下去!全部!”李嬤嬤先淨了手,從茶罐裡捏了一撮出來,然後指揮著惜夏把剩下的都泡進了桶裡,自己則一轉身,把那一撮新茶直接塞到範婉婉口中。“娘娘先把茶含化開,過會兒再使勁嚼一嚼。”好苦!範婉婉一臉的苦逼,口中彌漫開的苦澀味道差點叫她吐出來。在被強製含著茶葉,換了一身新衣服,又重新梳了一遍頭後,那一大桶泉水也變成了香氣四溢的茶湯。香倒是香了,就是看那深棕的色澤,不用喝都知道口感一定十分酸爽。範婉婉很想再度暈過去,可惜她暗地裡憋氣許久,腦袋上竟然一絲絲暈眩感都沒出現!一點都不符合曬曬太陽就會中暑暈倒的原主嬌弱設定好嗎!“都準備好了,娘娘,吐了茶葉過來漱口吧。”看著盛裝打扮的範婉婉,李嬤嬤滿意點頭,拿了個杯子舀了一杯子茶湯,遞到範婉婉眼前。“漱口?”範婉婉眨了眨眼,原來這一桶水不是叫她喝的?“嗨,乾嘛不早說啊!”早知道這些水是用來漱口,她也不用擔心成這樣了。李嬤嬤朝她投來一個奇怪的眼神,“難道娘娘想喝?”“不不不,不想喝!”範婉婉立刻賣力搖頭,鬼才想喝那桶茶湯。“彆搖了彆搖了,發髻都快亂了。”李嬤嬤摁住範婉婉的腦袋,把那杯茶湯遞到範婉婉跟前兒,“快漱口吧,那蔣公公也是的,這麼晚才過來傳訊,叫人都沒什麼時間準備。”範婉婉此刻無暇說話,隻一個勁兒將香氣四溢苦澀非常的茶湯倒入口中,漱完口再吐出去,一杯漱完再接一杯,眨眼間半桶水漱下去,範婉婉腮幫子都漱麻了。當慕容玨一走進承乾宮,就看到範婉婉正朝著痰盂裡氣勢如虹地噴出一口漱口水時,深深覺得自己每次走進承乾宮的姿勢好像都不太對。見慕容玨來了,李嬤嬤一揮手,一群宮女立刻行了禮跟著李嬤嬤退下了。範婉婉手裡還掐著用來漱口的杯子,看了看慕容玨,再看看麵前還剩著點茶湯的桶——喂,你們走的時候為什麼把桶留下了!慕容玨自然也看到了那個大木桶,臉上僵硬了一下,“你這是在……喝茶?”範婉婉沒好氣地衝他翻了個白眼,“你家喝茶用桶泡啊,我這是用來漱口的!”慕容玨笑,“漱口?用這麼多茶水?”那得多大的嘴?慕容玨看向範婉婉嘴巴的目光充滿了深意。範婉婉氣絕,這臭男人難道以為她看不懂那目光是啥意思嗎?真是太侮辱她的智商了!這慕容玨簡直就是上天派來克她的!隨手從桌上抓過來一個朱果,將它想象成慕容玨之後,範婉婉狠狠地啃起來,嘖,真是解氣。範婉婉心裡暗爽。“你不是剛漱完口?”慕容玨淺笑著走近,一把從對方手裡奪過沒啃完的半個朱果,不知為何,範婉婉大口大口吃東西的樣子,看得他也莫名有點餓。“喂!你想吃桌上還有!乾嘛搶我的!”被奪走果子的範婉婉氣得跳腳,這臭男人真是小氣,吃個果子都要跟自己搶!慕容玨沒有回答,隻是看了看手中的朱果,這種特產於大周的果子,因為味道獨特,常常被用來煲湯或者跟其他肉裡烹煮,很少有人直接生吃——因為它生吃起來據說很酸。在此之前,慕容玨從來沒有嘗試過朱果的味道,可看到範婉婉一直不住口地啃,他心裡也不由得生出一絲好奇,難道說它很酸隻是誤傳?其實這朱果很好吃?抱著這樣的懷疑,慕容玨也一口啃了下去。下一秒,英明神武的皇帝大人整個臉都皺成了一團。臥槽,好酸!好他媽的酸!被酸到說不出話來的慕容玨,隻能在心裡默默爆粗口。“哈哈哈哈哈!叫你搶我的!”範婉婉拍桌大笑,一點都不知道收斂。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實在是能看慕容玨笑話的機會太少了好嗎,能看他出醜真是千載難逢!“看朕出醜,你倒是開心得很。”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慕容玨開了口,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危險。“咳咳……不,不是這樣的……”範婉婉趕緊收斂起嘴邊放肆的笑意,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我這個人吧,有點毛病,就是一緊張,就想笑,剛才看你那樣子,可把我給緊張壞了……”範婉婉言下之意,是她笑得越歡,就代表越關心慕容玨,絕對不是在嘲笑他!“嗯。”慕容玨微笑著靠近,危險氣息爆表,“接著編。”就算你不信,至少給我留點麵子行嗎!直接用“編”這個字來戳人實在太不紳士了有沒有!範婉婉乾笑著一步步後退,試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然而效果並不怎麼樣。慕容玨身高腿長,幾步就把範婉婉逼到了牆角。“這麼多天沒見,皇後似乎對朕並不想念?”將範婉婉圈在牆角裡,慕容玨低聲說,“朕對此真是十分傷心。”“你傷心什麼啊?”範婉婉小聲嘀咕,“後宮佳麗三千,你就是一家去一趟,繞一圈下來都不止十幾天,我想不想念又有什麼關係。”她從小就沒生活在先婚後愛的年代過,沒有古代女子那種嫁人後就要以夫為天的思想,可她再笨也清楚,慕容玨是皇帝。在古代,皇帝一句話,就可以要人生,要人死。她可以試著愛上自己的丈夫,但她還不敢踏踏實實愛上一個皇帝,範婉婉覺得自己的智商還沒到那個段位,可以將一名統帥天下運籌帷幄的皇帝迷到神魂顛倒。所以慕容玨一連十來天沒來,她心裡失落是有,但沒有輕鬆自在來得多。“原來,朕的婉兒是吃醋了。”慕容玨低笑,倒沒有跟她解釋自己這幾天並未流連後宮一事,隻是換了個話題,“那從今天起,朕隻來陪著婉兒可好?”咦?這慕容玨在開什麼國際玩笑?範婉婉傻不愣登地一抬頭,就聽耳邊傳來嘣噔一聲,她的額頭就跟慕容玨下巴來了個親密接觸,結結實實的那一種。“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捂著額頭,範婉婉瞪著疼得滿是淚花的大眼看向慕容玨。慕容玨也在捂著下巴仰著頭,使勁眨巴眼,直到把眼裡泛上來的眼淚逼下去,才長出一口氣低下頭。很好,這笨女人彆的不行,破壞情調的手段倒是十分了得。“朕沒事兒……”身為男人,慕容玨還不至於真跟範婉婉計較,他掰開範婉婉捂著額頭的手,看到額角上那塊已經開始泛青,還夾雜著一些血點在裡麵,可見撞得有多狠,“去床上坐好。”範婉婉眨了眨眼,站在那兒沒動。慕容玨搖頭,自己這皇後不會被撞得更傻了吧?也不等她自己反應,慕容玨一把將人抄起來,走到床邊放下,“躺好,在這裡等著。”“哦。”不知道慕容玨要乾什麼,範婉婉隻能懵乎乎地點頭,然後依言躺下去。慕容玨轉身取出一方絲帕來,沾了沾冷水疊成長條,給範婉婉敷在額頭上,還細心地幫她把硌在腦後的發簪步搖都摘走。“你竟然會做這種事情。”看著慕容玨忙前忙後,範婉婉忽然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這感覺好奇怪。”皇帝什麼的,不應該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連上個廁所都要有太監負責擦屁股的嗎?咳,想遠了,打住打住,範婉婉臉上微微泛紅。“奇怪嗎?”慕容玨把平躺著的範婉婉往床裡麵搬了搬,自己合衣躺上去,“朕以前,也曾率兵親征過。”“打仗的時候沒那麼多講究,露天睡過野地,很多事情要自己動手,像這種的,隻是小事而已。”“你還去打過仗啊。”也許是今日的慕容玨顯得比較容易交流,範婉婉也有了聊天的興致,她才不承認自己是燃燒起了八卦之魂呢。“嗯,在我還是皇子的時候。”仰麵躺著,把雙臂枕在腦後,慕容玨的目光開始飄遠。當年,他的父皇遲遲不封太子,葉家又不再手握軍權,與他這名皇後所出的嫡皇子相比,六弟慕容璟的後台都要硬很多。為了叫自己手中握上更多的籌碼,他不顧母後的勸阻,毅然領兵出征。“男人怎麼都喜歡打仗呢?”範婉婉覺得額頭已經不太疼了,就把絲帕拿開,翻了個身,雙手托腮好奇地看著慕容玨,“整天打打殺殺的,都不覺得累嗎?”慕容玨沒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側過臉來,靜靜看向範婉婉。搖曳的燭光下,範婉婉那張小臉看起來朦朧又美好,帶著青春特有的飽滿與緊致,就連一雙清澈的眸子,都滿含著朝氣,那一抹清如山泉的眸光,仿佛能融化掉世間所有的晦暗與不堪。這雙眼睛,根本就看不到世間任何陰暗的東西吧……“其實喜歡打仗的,都是沒打過仗的人。”伸手將範婉婉摟入懷中,慕容玨在她額頭上輕吻,“真正經曆過戰爭的人,都對它深惡痛絕。”一將功成萬骨枯,那些白骨如山、血流漂杵的景象,恍如人間煉獄。“你說的……我不太懂。”慕容玨的氣息搔到額頭上,有一點點的癢,範婉婉笑著往下方縮了縮身子,結果卻被慕容玨抱得更緊。“你不必懂。”尋到對方後退不及的雙唇,慕容玨趁隙加深了這個吻,“隻要有朕在,有些事情,你永遠不必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