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倩穿越到明朝末年已經三天了。她生於二十一世紀,長在紅旗下,雖然平時有點宅,不愛運動,喜歡看,喜歡幻想穿越。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真的會穿越,還是穿到了曆史之中。穿越到古代也就算了,裡的女主角穿越回古代,要麼成為一代才女名滿天下勾搭美男,要麼奮鬥於後宅後宮,成為新一代宮鬥女強人。但是她偏偏穿成了一隻鬼!一隻半透明的、能穿牆的、會飛的鬼!做一隻鬼能有什麼前途啊!她把臉深深埋進街邊的石磚牆裡,對這個世界深深地絕望了。沒有一個人能看到她,沒有一個人能跟她交流,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一團空氣,甚至麵對著她直直走過去,還能從她的身體裡穿過。除了不怕太陽照射,她與普通意義上的鬼沒有任何區彆。她正鬱悶的“麵壁思過”,一個挽著籃子的老嫗佝僂著背,扶著牆邊慢吞吞的向她行走來,然後理所當然地穿透了她半透明的身軀,繼續前進,絲毫沒有自己已經撞鬼了的意識,隻不過在穿透她身體後,老嫗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嘟囔了一句:“怪哉,暑天裡怎麼突然有點冷……”聶小倩哼了一聲,繼而又鬱悶得轉變為嗚咽聲:“這下好了,我真的變成‘聶小倩’了,老爸老媽你們為啥要給我起這麼個破名字,從小學被嘲笑到高中不說,現在穿越後弄假成真了怎麼辦啊!”日頭漸漸升起,街上的走販多了起來“糖葫蘆!又大又甜!糖葫蘆呦——”“母親,我想吃糖葫蘆!”“新鮮雞蛋,一文錢一個嘞!”“看看這花樣,看看這亮麵,這銀鐲子可是最近的新款式,大姐,您帶上可真好看啊……”“一錢銀子,隻要一錢銀子!”“哎呦喂!抓賊啊……我的荷包……”清晨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鬨,但這些熱鬨都與聶小倩無關,她隻能看,不能摸,仿佛一個幻影,一團空氣,一片浮雲。聶小倩浮起身子,飄過一個書生的頭頂,聽著他一邊搖晃折扇一邊念道:“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獻清嘉……”她又飄過一對帶著麵紗的少女主仆,聽到小丫鬟雀子一般的嘰嘰喳喳道:“小姐小心腳下,小姐我來給您遮陽,小姐呀這裡的小販都是騙子,上次我買的銀喜鵲珠花,栓子叔說根本不是銀子的,哎呀!小姐你彆走這麼快呀……”還有一個瘸腿乞丐,臟兮兮的衣服和缺口的碗,倚在路邊,用乞求的眼神望向每一個路過的人,“行行好吧,大爺,行行好……”聶小倩在人群裡飄來飄去,聽著古人的交談,百無聊賴。她自然不是一開始就這般無聊的。穿越來的第一天,她以為自己中了大獎,興奮地到處亂飛,竄天闖地,穿牆偷窺,為了探索八卦無所不用其極,東家長,西家短,她隻用了一天就探聽出了一大堆彆人家的機密隱私。穿越來的第二天,她感到餓了,鬼魂一樣的身體自然是不需要吃飯的,但是她作為人類時的心理還沒有轉變過來,每到一日三餐的吃飯時間,她便捂著肚子可憐巴巴的守在某戶人家的餐桌旁,看著他們大快朵頤,自己吧唧吧唧嘴,假裝自己也能品嘗出美味來。她不但餓了,還渴睡。夜深人靜的時候,所有人都吹滅蠟燭去睡覺,唯有她不能睡,睜著眼睛直到天明。古代的夜晚是那麼的漆黑,那麼的寂靜,不似現代車水馬龍的都市,即使深夜也是燈紅酒綠喧囂熱鬨。世人皆眠,唯我獨醒。這種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她開始懷念電腦,懷念手機,懷念自己床上亂七八糟攤著的漫畫書,懷念桌上堆成小山的零食們。她懷念她的父母了。但是她卻想不起來自己的父母是誰,叫什麼,長得什麼樣子。不光是父母,她的記憶裡所有人的麵貌都是模糊的,她隻記得自己曾經經曆過的事情,卻不記得這些事情裡出場的任何人。她猜,一定是穿越的時候出了點差錯,不然為什麼自己不像書裡那般,要麼魂穿,要麼身穿?她特麼直接穿成了魂兒啊啊啊!而且還腦殘了啊啊啊!呸呸呸!自己在亂用什麼鬼詞彙!聶小倩在空中翻了個跟頭,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隨便找了一個模樣還算英俊的書生,趴到了他的背上,讓他充當人肉汽車,帶著她向前行走。她可算是知道,為何裡的女鬼總是趴在彆人背後了,因為省勁兒啊!雖然自己已經沒有了身體,但是長時間飛行還是會累的,像這樣趴在彆人背後,等於現代人坐公交車一般,可以馱著自己向前走,多方便!她的身軀是半透明的,在陽光下有一種夢幻般的琉璃質感,卻又像紗,像煙,像霧。她可以憑自己的意願,伸手摸到眼前的物體,又或者直接穿透它,但是她僅僅隻能“摸到”,無法“拿起”或者“推動”。大約是靈魂的質量太輕了,人世間存在的任何一個實物,對於她來說都太重。即使是掉在地上的一文錢,她彎下腰想要撿起,都要全神貫注使出全身力氣,如同拔河一般,才能稍稍將那枚銅錢稍稍抬起,移動一段距離。如果期間稍微一走神,那枚銅錢便會穿透她的手指,仿佛穿透空氣一般,再次落地。聶小倩,聶小倩,從此便是鬼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