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工作，阮綿打算先回寢室拿電腦。“我靠，何景時……”站在窗邊看阮漸行漸遠的背影，宋棹陽實在忍不住了，“嘖嘖”的道，“你有沒有良心啊，她才剛剛進來就叫她做這麼難的東西？”“主程就該有主程的能力。”何景時拿起桌上的鑰匙，懶洋洋的往外走，“我去開會了。”“哎，那你打算怎麼跟她解釋啊？”宋棹陽道，“你叫她去抄《N.t》這個遊戲……”何景時腳步微微一頓，似笑非笑：“皮癢了？”宋棹陽發現自己說錯話了，立即舉手投降：“我不亂說話了，我這不是怕她誤會你……”誤會他的人還少嗎。何景時不想說話，連頭都沒回。自從何景時給阮綿交代了任務後，阮綿連著好幾天都泡在活動室裡麵，專注地盯著電腦敲代碼，何景時也不知道是在忙什麼，神龍見首不見尾，隻有晚上很晚了才會來趟工作室。世界上總有些開發，收到一個需求後說“好的，給我兩天時間”，但兩個小時後就找到甲方說“來看一下我做好了”，讓人嫉妒的質壁分離。阮綿就屬於這一類人。本來預計是兩周做完的，第二周才開始的那晚，阮綿手裡麵就已經有個可以看的作品了。正猶豫著是發郵件給何景時，還是等著他過來當麵說，那帶著點散漫的語調就從走廊邊傳過來了，似乎是在打商務電話，聲音輕輕的，偶爾還帶著點客氣的低笑。阮綿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看著何景時將手機放在耳邊從外麵走進來，似乎下了點雨，頭發上還沾些水珠，看到自己後，輕輕的勾了勾嘴角，用口型問道：“等我？”阮綿連連擺手，小聲道：“不急不急，你先忙。”她扭頭回去查代碼的漏洞，何景時就已經將電話掛掉了，笑道：“怎麼？做好了？”他就是隨口一問，誰知阮綿竟認真地點了點頭，把電腦捧到他麵前去看，有些忐忑地道：“我隻實現了功能，可能會有些不影響使用的小錯誤……”何景時的眉頭不可控製地往上一挑。還真做好了？“你先看著，我去關下窗。”阮綿看著外麵下雨了，連忙去把室內的窗戶關上，然後又跑到門邊去開走廊那邊的窗。誰知才剛剛走到門口，外麵路過一個人影，餘光瞥到這裡，驟然停住了腳步，有些難以置信地道：“阮……綿綿？”阮綿聽著聲音有些熟，微微抬頭，輕輕地“呀”了一聲，驚喜道：“師兄！”這位師兄正是那天工作室解散的時候留下來安慰阮綿的那位高黎，他震驚地看了看阮綿，又退後幾步，震驚地看了看活動室門口掛著的“RK”的牌子，語氣莫名的有些怪異，道：“你在這裡乾什麼？”“工作呀……”阮綿被他問得有些茫然，“我現在在RK……”“不是讓你不要進這裡嗎？”高黎登時就皺起了眉頭，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走到走廊儘頭僻靜的角落，道，“你怎麼這麼拎不清呢？就算從前的心血被砍了，你也不能這麼自暴自棄啊。”阮綿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責問給弄懵了，好半天，才訥訥地道：“師兄，你沒告訴我呀……”“我怎麼沒告訴你了？”高黎氣得要死，道，“我讓你不要碰上何景時，你沒聽到？”阮綿還真沒聽到。她在貧瘠的記憶裡麵挖掘了半天，愣是沒想起來這句話是出自何時何地。“算了。”看到她這個呆呆傻傻的樣子，高黎就知道她什麼都不懂，道，“你趕緊跳槽吧，我現在做的項目是已經準備上線的，有投資也有買家，我們正缺一個大神，你來了我們肯定能立馬上線……”“不是……”阮綿遲鈍的問道，“師兄，何景時到底怎麼了呀？”他是凶巴巴的，但是看起來也挺厲害的，不像是會害人的樣子呀。“你是真不知道啊？”高黎聲音拔高了幾度，“你連他什麼人都不知道你就敢簽他的工作室啊？抄襲知道不知道？他抄了彆人的遊戲。”阮綿微微一怔，道：“我們學程序的，不都是去學習彆人已經寫好的代碼，然後複用嗎……”“這能一樣嗎。”高黎冷笑，“學習用和商用的能一樣嗎？你以為他隻是抄代碼那麼簡單？”他拿出手機來搜索，很快就把一個炒的非常熱的帖子拿給阮綿看，阮綿接過來，有些發懵。零碎的記憶裡麵，崔雪庭說的話登時呼之欲出：“他的負麵新聞，說他抄襲彆人的遊戲去賣怎麼的，還和原公司打了個官司。”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何景時放了一款還原度高達90%的遊戲在論壇上，並且還標明了付費，價格幾乎比原遊戲低上一半，銷量都快趕上了正版，當時整個論壇都炸開了鍋，原公司也向何景時遞去了律師函。後來何景時出了賠款，並且撤銷了那款遊戲。這還沒完，後麵不斷的有消息傳出何景時不知悔改，仍然在做侵犯版權的事情，或許是由於怕被告，目標已經轉向了非常冷門而技術實現上門檻較高的遊戲。“我知道這個，雪庭給我說過。”阮綿認真而誠懇的解釋，道，“你誤會他了，這是彆人黑他的，他肯定沒有做過這種事情。”高黎“嗬嗬”地笑了幾聲：“崔雪庭是他的腦殘粉不是？”話語有些刺耳，阮綿心裡莫名有些不舒服，細聲細氣地爭辯道：“肯定是優秀的人，才會被這麼多女孩子喜歡的呀……”高黎不想跟她吵，直接問道：“他現在叫你做什麼？”阮綿微微一愣，道：“還原《N.t》……”高黎瞥著她道：“這個遊戲又冷門，實現難度又高，我估計我們同屆計算機係的學生，除了你沒人做得出來。你真是被人賣了還幫著人數錢。”看著阮綿憋紅了臉要理論，高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彆跟我吵了，你不信自己去問他。”說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似帶著點失望的情緒，邁步朝著前方走去。阮綿是真的被嚇到了。何景時讓她去還原《N.t》的一個核心功能點，卻沒有說最後是拿來乾嗎，本來阮綿以為是作為主程拆出一些比較難實現的機製讓團隊裡麵的人學習，可現在……她忽然想起來，自己都沒有問過他，這個項目最後要拿來做什麼。阮綿回工作室的步子，頓時就沉重起來了。此時，剛用阮綿的電腦看完整個遊戲展示何景時，忍不住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實在太驚豔了！聽她說已經做好的時候，他都已做好了會漏洞百出的準備，可真是沒料到，就這麼短短的時間內，這個作品的完成度能達到如此之高！整個核心係統的難點和痛點全都被整齊而完整的列了出來，賞心悅目。想到小綿羊一開始寫代碼時就專注得忽略四周的沉浸模樣，何景時眼睛裡漫起濃濃的笑意，在接到宋棹陽電話時，語氣也不自覺微微帶著點上揚：“還在工作室，乾嗎？”宋棹陽正和團隊其他成員聚餐，環境有些嘈雜，笑道：“你把阮綿妹子帶來吃夜宵啊，都是同一個團隊的人了，都各自忙各自的怎麼成，先來認識認識。”“沒空。”何景時道，“等著慶功的時候再說吧。”“慶功？”宋棹陽差點尿了，道，“我靠阮綿妹子才來幾天，就要慶功了……上次那東西她做出來了，不可能吧？不可能，除非她是個天才！”“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呢？”何景時輕點鼠標，控製遊戲中的小人行走，懶洋洋地道。“我靠！”宋棹陽驚得半晌沒說話，“真的不會……我靠這合同能簽啊！”他語氣登時認真起來，道：“那你趕緊給那邊老板打電話，之前我以為沒這麼快就沒告訴你。我聽說他最近要出國，趁著他走之前趕緊把這個項目給賣了啊，除了徐老板，還有誰肯在樣本階段就和我們簽合同啊！”何景時正有此意，掛掉宋棹陽的電話就給那位常年合作的老板打電話。對方很快接了起來，聲音帶著生意人常見的豪爽：“哎？小何？怎麼了，有新東西要賣給我們啊？”他和何景時合作挺久的了，何景時手底下自己有個團隊，總能將一些產品和源代碼打包發給他，價格不算低，但卻實打實的好用，久而久之兩人就建立了友好信任的關係，隻要何景時能確保實現的產品，就算還沒看到成品，他也會願意掏錢。“是啊。”何景時輕笑道，“您現在忙著呢？”“你要再幾分鐘打給我，我說不定就走了。”徐老板笑了起來，道，“我正要出差，這次得好幾個月吧，你有急事？”“那還蠻幸運的。”何景時看著阮綿電腦上馬裡奧的卡通貼紙，眼中笑意更甚，口中卻仍然是客氣而禮貌，“要是我們家主程再晚一天做出來，估計就無緣見到您了。”“真的有好東西？”對方語氣驚喜，道，“你要過來找我嗎？我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如果雙方都滿意，我們也今早把合同簽了嘛，老規矩。”“行啊……”何景時輕笑著起身，正好碰到從外麵回來的阮綿，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似乎情緒很失落，一直都低著腦袋，看到何景時的時候，才微微抬起眼簾。漆黑澄澈的眼睛，有些濕漉漉的。阮綿心裡掙紮了不知道多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開口，何景時卻將食指放在自己的唇邊，示意她先不要說話，旋即又笑著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然後打著電話出去了。帶點懶散的語調就從門口遙遙飄進了自己的耳中：“合同還是我這邊來擬吧，我現在就過來。放心吧，百分之百還原，不會差……老本行唄……”聽起來，心情是少見的愉悅。阮綿一下子僵住了，冰涼的指尖留在額頭的觸感，就如同冰錐般的刺下。無數個念頭在自己腦海裡麵盤旋，亂哄哄的，片刻後，她還是忍不住追了出去，然而走廊間，卻早已空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