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天一出商場的門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口問楊柏川:“怎麼,原來你和他是那樣的關係?”其實他雖然剛剛聽到的時候也有些驚訝,不過說到底他還年輕,加上有過留學經曆,對於不同的性取向也能很好的接受,楊柏川這些年都沒有交女朋友,其實他多多少少也總覺得自己的小表弟可能性取向和彆人不同。楊柏川顯然沒想過自己居然就這樣“被出櫃”了,但他還是很好地可以克製住了自己,鎮定道:“曾經是,現在沒什麼關係了。”“你出國是因為他?”楊澤天顯然不會放過這個八卦的好時機,他隱約知道當初楊柏川本來是不想去留學的——在最後的關頭突然改變了主意,家裡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試圖找到原因,不過楊柏川的嘴巴很嚴,即便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也沒有人真正問到過原因。而現在,他覺得自己有可能已經摸到了這個原因的門檻了。但是很顯然楊柏川其實並沒有想告訴他的意思,見他問了之後也隻是隨便翻了個白眼想蒙混過去:“管你什麼事啊老哥。”“我這不是好奇麼。”楊澤天撇了撇嘴,“其實他看起來蠻不錯的啦,我覺得你和他站一起真的挺合適的。”他說的是實話,剛剛楊柏川和遊本朝站在一起的時候,雖然兩個人不是同一種類型的好看,但是站在一起真的顯得很和諧,至少他們兩個對視的時候,有一種旁人插不進去的默契感。“那也和我沒什麼關係了。”楊柏川以前聽見這種“你們兩個一看感情就很好”、“你們兩個真的很有默契”這種話還會在心裡竊喜,不過現在聽隻覺得有些唏噓。緣分果然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十八歲那年他以為緣分就是他和遊本朝前前後後糾纏的這麼些年,最後兜兜轉轉還是在一起了,可是現在緣分好像隻能用來解釋他們兩個為什麼分開。不隻是命中注定的才是緣分,陰差陽錯的也是緣分。他低頭笑了一下,那個笑容說不上開心,顯得有些諷刺。楊澤天不愛看自己平日裡嘴巴很毒的小表弟一下子變得這麼可憐兮兮的樣子,趕緊推著他離開這裡了。回家的路上楊柏川坐在副駕駛玩手機,他本來是沒有看朋友圈的習慣的,回國之後倒是開始玩了起來,他微信裡什麼人都有,朋友圈裡也是眾生百態,炫富的裝文藝的發段子的都有。結果他今天一刷,心裡想,看來還得多加一類——遊本朝類。遊本朝兩分鐘前發個條朋友圈:“一如既往”,配圖是一個月亮。下麵的評論倒是很熱鬨,大學同學一起排了一水的隊形:“失蹤人口回歸”。他笑了笑,點了個讚。往下一拉,發現沒什麼新東西出來了,於是他又想了想,也發了一句:“失蹤人口回歸。”其實回國以後楊柏川更頭疼的是怎麼麵對劉庭崴等人,畢竟當初他因為一言不發的出國之後這些人可沒少找他,但是他為了努力的和以前的一切切斷聯係,連帶著劉庭崴他們他都沒有敢回複。現在劉庭崴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他回國了,立馬聯係他——他出國的這幾年,劉庭崴用家裡的錢開了家酒吧,平日裡閒得很。酒吧因為地段不錯,加上他們這群愛玩的也經常到這兒聚會,生意出乎意料的不錯。當劉庭崴給他打電話說今晚在他開的吧見麵的時候,楊柏川就想,大概是逃不過了。於是他隻好先應下了,劉庭崴怕他放鴿子,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你必須來,聽見沒?”“是是是,你都這樣了我敢不來麼?”楊柏川連忙應了下來。劉庭崴卻不想這麼放過他,偏偏說道:“你有什麼不敢的,當初自己一個人跑出國,這三年來我消息不回,逢年過節也沒看見關心關心的。你出息了啊,楊柏川。”這話聽起來像是調侃,但是楊柏川在回到自己當初這事兒做的的確是他們之間的一個結,或許是因為終於有知道內情的人提了起來,楊柏川長長的歎了口氣,輕聲說:“我當時……和遊本朝分手了。”其實劉庭崴一直都是這樣猜測的,隻是兩個當事人一個直接沒有了音訊,另一個則是避而不談,不管他怎麼旁敲側擊或者威逼利誘都不吐一個字。所以他料到楊柏川的突然出國肯定與遊本朝有關係。隻是突然從楊柏川口裡聽見真相,他倒真的沒有反應過來。楊柏川說完這句話之後,感覺自己徹徹底底地鬆了口氣,他從自己的外套口袋裡找到了一盒煙,不怎麼熟練的點燃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時候才感覺自己像是活了過來似的。他吐出來的煙氤氳的飄在上空,成為了一團沒什麼規則的白色霧氣。他聽見劉庭崴好像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了似的,說:“你和他是那時候分的手?具體是怎麼回事兒?”“沒什麼,就是不合適了所以分了。正好當時我家裡本來就想要我出國,本來還挺想留著的,分了之後發現沒什麼意思了。就順了家裡的意思走了。”楊柏川說的輕巧,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當初是怎麼過過來的。他基本上每天都會做夢,夢到一些高中或者大學的事情,他記得夢裡的遊本朝很溫柔很溫柔,會在冬天幫他暖手,夏天會記得給他買冰淇淋。隻是這些夢通常都會有個很驚悚的結尾,讓他在半夜的時候驚醒,基本上就再也睡不著了。劉庭崴在電話那邊深深地歎了口氣,楊柏川猜到他大概想說什麼。無非是想說:“何必呢?”他躺在床上,看自己發的那條“失蹤人口回歸”的動態下,遊本朝點讚之後顯示的頭像。遊本朝的頭像好久沒有換過了,一個黑乎乎的背影,不知道是誰的,楊柏川無意間就盯著看了很久。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不去在意。快到晚上的時候,楊柏川在衣櫃裡找了好久的衣服,前幾天買的那些大多是比較正式的衣服,不太適合穿去酒吧。他回國的時候又是真正意義上的一身輕,沒帶多少衣服回來。現在倒是真的知道錯了。他翻了一陣,才又穿上了白T和牛仔褲。牛仔褲還是大學的時候買的,好在是經典款,不算過時。折騰了一番之後,路上才發現三年的時間足以讓他從小生長到大的城市變得陌生起來,許多店子都變了樣,或者直接翻新。楊柏川找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找到劉庭崴的酒吧到底在哪兒。他有些急了,索性直接打了個電話給劉庭崴:“到底在哪啊?我轉了老半天了,就是沒看見。”現在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隻差不到半小時,黑皮保姆他們都來了,就剩下楊柏川和遊本朝了,劉庭崴本來還怕這兩個人是不想見對方,又要放鴿子了。接到楊柏川的電話的時候簡直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他熱情無比的說:“你現在在哪?要不要我來接你?你報方位吧,我去接你,你周圍有什麼?”雖然這種仿佛是第一次來這座城市的感覺讓楊柏川心裡有些不爽,但是他顯然也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酒吧。於是往四周看了看,“我這兒旁邊有家一點點,然後隔壁是個書吧。”“行,我知道在哪裡了,你等著,我去接你。”劉庭崴稍微想了下就知道楊柏川在哪裡了,還順便調侃了他一句,“那裡離我這還有一點距離啊,你是怎麼迷路迷到那裡去的?”“……你彆管。”楊柏川惱羞成怒。他在這裡跟劉庭崴聊了些有的沒的,終於劉庭崴掛了電話說讓他站在原地等。楊柏川鬆了口氣,放下手機開始打量起了周圍。“你怎麼在這兒?”他正準備去旁邊的書吧裡麵看看,突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本來以為自己聽錯了,還不準備理這個人,結果下一秒右手就突然被人拽住了。他猝不及防地回頭,看見了一張放大的臉。這人見他轉過身來,眼裡閃過了一絲輕微的笑意。楊柏川本來還逮住了,看見了麵前這個人彎了彎眼睛才如夢初醒般的往後退了一步。他驚訝道:“遊本朝?”沒錯,這個喊住他的人就是遊本朝,此時見楊柏川轉過身來也不慌不忙,淡淡的應了,說:“你是去劉庭崴那的吧?”“對啊。”楊柏川點點頭。“我也是,一起?”遊本朝毫不意外他的點頭,反而是楊柏川有些無措——可能是怕他不來,劉庭崴在這次聚會之前並沒有提前告訴他遊本朝也來。遊本朝還在等他的答複,楊柏川知道自己的確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初秋的風有些涼,他的手臂上起了些雞皮疙瘩,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彆的什麼——總不會是因為要和遊本朝獨處了機動的吧?他這樣想著,隨便地點了點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