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去乾什麼?楊柏川艱難地爬完牆之後就犯了難。剛剛爬牆的時候遊本朝一氣嗬成,翻身跳下去的姿勢灑脫而帥氣,倒是他顯得有些笨手笨腳,卯足了勁也還是在落地的時候打了個趔趄。他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的想,這個人看來是經常乾這種事情。兩個人落地之後,遊本朝就開始問他:“逃課出來是想乾什麼?”楊柏川自己也不知道,逃課出來這件事本來就是臨時起意,他總不能說自己就是臨時想幫遊本朝過個生日?那也太gay了。於是楊柏川咂咂嘴,道:“最近太緊張,想放鬆放鬆。”他說完之後,看見遊本朝撇開了頭,好像有些失望。楊柏川有些無措,總覺得自己讓他失望了,下意識又加了一句:“今天還是你生日對吧……”“!你怎麼知道?”遊本朝本來彆過去的頭立馬又轉了回來。話說到一半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實在是過激了,於是又強行咳嗽了一聲,假裝鎮定,道,“額……畢竟我一般不過生日。”他這一係列情緒變化其實不算大,但是楊柏川一直關注著他,自然是都看在了眼裡。看見這人強做不在意的樣子,心裡覺得有些好笑,也咳了一聲道:“突然記起了唄。”遊本朝沒聽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隻好轉移話題道:“那我們現在去乾什麼?”五月的南方已經很熱了,午後的蟬叫得大聲,好像有今朝沒來日似的。楊柏川隨手在路邊的一家店買了兩支冰棒,遞給遊本朝。舔第一口的時候舒舒服服得眯起了眼,道:“隨便逛……要不去看電影?”他們學校地理位置不錯,翻牆出來的那條小巷拐個彎兒就到了市中心,楊柏川叼著吃完的冰棒棍一出巷口就瞥到了對麵的電影院。他本來就是征求遊本朝的意見,話一說完就轉頭看一直梗在後麵的遊本朝,誰知道這個人還叼著半根冰棍在那裡舔個不停。楊柏川眼睜睜的看著一滴融化的水從冰棒上滴了下來,有點兒無語:“你咋吃這麼慢?”遊本朝正手忙腳亂地舔完這邊舔那邊,聽見楊柏川說話有些驚恐的抽空抬頭,見這人冰棒早就沒了,叼著根木棍看著他,也有些無語:“你咋吃這麼快?”他們兩個就這樣對視了一眼,眼神裡頗有幾分誰也不服誰的意味兒。這對於楊柏川來說算是新奇的體驗,以往他們兩人之間的比試都是暗中進行,這是第一次收到遊本朝的回應。事實上,自從這一個月自己試著摒棄以往的偏見慢慢地去了解這個人以後,遊本朝這個人在他心裡的形象才漸漸豐滿起來,不止於是以往的一個“單薄的對手”的形象。比如這個人看起來成熟,但是許多時候有不符合人設的孩子氣。喜歡看書,但對人名很頭疼,特彆是外國人名。冷笑話講得一點兒也不好笑,勝負欲也意外的強,這人曾經跟自己說過的十多年來他也在偷偷較勁也許真的不是信口開河。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一分鐘左右,楊柏川最後在辛辣的太陽下悄悄地彆過了眼,說:“你冰棒融化的水都比你吃的多。”“但今天的冰棒挺甜的。”遊本朝眯著眼睛道,很是愉悅的樣子。買電影票的時候遭遇了一番波折,楊柏川為了省錢掏兜掏了半天拿出了一張校卡。售票的那人瞥著眼看他:“今天是星期一吧。”楊柏川第一次逃課,業務不熟練,當即就頓在原地。好在遊本朝迅速反應了過來,道:“姐姐今天我們放假~”買票的人神色才緩和了一些,但更多是揶揄:“你們放假啊~”她上翹的尾音讓一向遵守校紀校規的楊柏川有些不好意思,一把拿過了票,匆忙地道謝之後就往裡麵走。遊本朝跟上去,問他:“你跑什麼?”“彆人都覺得我們是逃課出來玩的小屁孩好吧。”楊柏川翻了個白眼。“……這不是事實麼?”遊本朝莫名其妙。他的表情實在是無辜,不然楊柏川差點就以為這人是故意噎自己的了。他無語凝噎了幾秒後,說:“懶得和你說。”他們買的最近一場的電影票,因為是工作日,電影院裡人也少。楊柏川一路暢通無阻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遊本朝默默地跟在了後麵,手上拿著剛剛買的爆米花和可樂,有些艱難。楊柏川瞥了一眼,隨口問:“你什麼時候買的啊?”“……剛剛。”遊本朝先把爆米花遞給楊柏川,才慢悠悠地坐了下來,偷瞄楊柏川的側臉,“你專心看電影。”電影看到一半,楊柏川發現這部好像是愛情片。他有些尷尬的回頭想看看遊本朝什麼表情,結果卻隻看見一個專心致誌的側臉。他在心裡默默地拷問自己,是不是反應過大。於是悄然回頭。見他回頭,遊本朝立馬鬆了口氣。他的心思壓根就沒在電影上,楊柏川看得認真,他也就漸漸地放肆起來,到最後頗有幾分肆無忌憚的意思。結果剛剛楊柏川突然回頭,把他嚇得夠嗆。他試探性地問了句:“你怎麼了?”楊柏川也有幾分尷尬,這部電影他是盲選的,看名字也看不出是部如此纏綿的愛情片。遊本朝問他這句話的時候,男女主正在大屏幕上生死告彆,他突然被叫住,隻覺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人看這部片子不太合適?”遊本朝花了幾秒鐘思考了一下這是什麼片子。他現在隻記得開頭好像是什麼吃飯的鏡頭,現在抬頭看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女人在街上走路了。他看了看楊柏川的表情,試探了一下:“……有什麼不合適的嗎?”楊柏川聞言回頭,見這人還在看著自己,表情裡是真的疑惑。隻好歎了口氣道:“……行吧,沒啥不合適的,我想多了。”或許是心理作用,楊柏川在遊本朝講完那句沒什麼不合適之後,便看這電影也順眼了起來。這部電影說實話拍得很爛,走得也是國產愛情片的老路,總而言之就一句話:早戀不會有好結果。放在以前楊柏川肯定看葉不會看一眼,誰知道這一次看順眼之後看的越來越認真,看見最後男女主角撕心裂肺地分開,竟然還覺得有幾分唏噓。走出電影院他問遊本朝:“啥感覺?”遊本朝虎軀一震,沒想到看完電影還有觀後感這一茬等著他,他剛剛一直在偷偷看楊柏川,壓根就沒有看電影。遊本朝的腦子飛速運轉,最後才很謹慎地說道:“恩,導演的光影運用得不錯,畫麵構圖也挺舒服的。就是剪輯有些地方有點兒亂,故事線敘述得也不太清晰。”楊柏川本來也隻是隨口一問,因為這片子實在是沒什麼好討論的,他自然也知道遊本朝肯定也說不出什麼。誰知遊本朝居然回複得這麼專業,他立馬有些意外地瞥了遊本朝一眼,道:“你這麼專業的嗎?”遊本朝摸了摸鼻子,有些靦腆:“一般啦。”楊柏川心裡想,這人還要再加上一個特點:比想象中的不要臉。他們出來的時候正好才四點,太陽已經漸漸地緩和了一點,沒有正午時候那麼毒辣。楊柏川正愁下一步去乾什麼,就隨眼看見了一邊的麥當勞窗口。他轉身問遊本朝:“你吃不吃麥旋風?我請你吃,第二個半價。”這個年代,“第二個半價”的廣告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網上拿這句話做文章的段子也層出不窮。他們熱衷於調侃對於第二個半價手足無措的單身狗們,好像麥當勞的這些隻為小情侶準備,誰吃誰就得湊對,單身狗吃就是自取其辱。所以楊柏川的邀請成功的在遊本朝心裡點燃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他突然覺得今天這一切都像做夢一樣,或者說不止今天這一切,這一個半月以來都在做夢。他甚至開始畏懼起來,他怕這團火焰燒下去隻會在熄滅的時候讓他看見變成灰燼的自己。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搖了搖頭。這個拒絕顯然是楊柏川沒有預料到的,他聞言有些尷尬的抿了抿唇,頓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我自己去買了。”楊柏川說完為了防止尷尬就趕緊轉身就小跑去那個窗口,遊本朝沒有跟上去。他在心裡唾棄了每次一到關鍵時刻就打退堂鼓的自己,但是又忍不住苦笑著告訴自己,這是對的。看著這個人的背影就很好了。他也打心眼裡就覺得,楊柏川是不會喜歡自己的。遊本朝傻傻地站在原地等楊柏川,楊柏川剛拿著手上剛買的麥旋風一回頭就看見遊本朝手揣在褲兜裡站在那等他,楊柏川的動作頓了頓。覺得這個畫麵實在是熟悉,好像每次都是遊本朝在等他,不管是上學還是下課,好像他本來就該站在那裡一樣。楊柏川一手一個,快步走了過去,道:“給你。”遊本朝看見這人手上拿著的麥旋風,愣了愣,反問:“我不是說不要嗎?”“給你你就拿著,彆那麼多廢話。”楊柏川手又往前麵送了送,頭卻悄悄地往旁邊扭了扭,“不要我就吃兩個。”遊本朝在今天散下的日光下,像是要把這一刻記在心裡一樣盯著楊柏川看了十秒,才接了過來,道:“謝謝。”楊柏川低聲說了句什麼,遊本朝沒聽清,問:“你說什麼?”楊柏川立馬抬頭大聲道:“我什麼也沒說!去吃飯去!”初夏的陽光照得大地熱氣騰騰,也把他們兩個的耳朵照得滾燙、滾滾燙,是冰淇淋也消不下去的那種燙法,是少年們最真誠的心動。兩個人磨蹭了一下,決定去吃自助火鍋,好在他們兩個口味差不多一致,一去就一拍即合的指點了辣鍋鍋底,誰也不給對方留後路。結果吃到後來楊柏川因為預估錯了遊本朝吃辣的厲害,自己被辣得胃都隱隱作痛,又一次不得不服輸。回家的時候他還不服氣,問遊本朝:“你他媽怎麼那麼能吃辣?”虧他一直自詡是吃辣狂魔,誰知道麵前這人吃起辣來簡直是不要命的吃法,等到他吃得吹鼻子瞪眼遊本朝才歇了口氣。他本著虛心討教的心思問遊本朝,誰知道遊本朝苦笑了一聲,道:“我是硬撐的。”“……”楊柏川一時語塞。“不是吧你。”頓了頓之後,他說,“不能吃就彆吃唄,你硬撐啥?肚子有沒有不舒服啊。”遊本朝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胃,道:“還不是下意識又和你比起來了。”他語氣裡有自己沒意識到的抱怨,這抱怨的情緒以往很少在遊本朝身上體現,但是楊柏川卻難得敏銳,於是心情很好的問:“你反正次次都贏我,輸這一下又有什麼關係。”楊柏川邊說邊踢了一下路邊的小石頭,那顆石頭一下子被踢得飛了很遠。遊本朝看著那個小小的拋物線,漫不經心道:“你真的覺得我每次贏你都很輕易?”“……什麼意思?”“意思就是我為了贏你經常偷偷搞學習。”楊柏川突然聽到這句話,懵了一下,“你也會偷偷搞學習??”遊本朝看他震驚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笑,“什麼叫‘也’?”“……嘖,還不是為了贏你。我簡直不擇手段,考試前差不多天天搞到十二點。”楊柏川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隻好撇撇嘴把老底都交代了出來。“噗。”遊本朝沒忍住,笑出了聲。他笑得很輕,也很短。但是楊柏川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局促,好在街邊的蟬叫個不停,稍微掩蓋了一下他砰砰砰的心跳。夏夜的晚風悄悄經過他們二人的時候,楊柏川也輕輕地笑出了聲。原來很多個咬牙切齒挑燈夜讀的夜晚,不遠處都有另一盞台燈在陪伴著自己。原來爭鬥從來就不是單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