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君啊,劉總她脾氣爆了點,你彆往心裡去啊。”“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我當初也挺討厭那個樸繪裡的,架不住劉總說的話有道理,現在這個時代可不比以前,每天出道的人成千上萬,彆管是男團女團,也彆管組合還是單飛了,根本沒幾個能憑唱歌跳舞混出頭的,國內的選秀節目又那麼多,彆說咱現在不還沒出道呢,就算是出了道,今天爆紅明天就被忘了的人也一抓一大把。你要是能抓住樸繪裡這個機會,那可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遇啊……等以後你真的火了,想唱多少歌不能唱?也不在這一時半會的是不是?所以……要不你還是試試樸繪裡那邊……反正訓練的事,劉總早就已經說過了……除非你拿到角色,否則不準你訓練……蘭君……你就去試試行不行?反正你們之前不都待過一段時間了嗎……也不在乎再多待一段時間,對不對?”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真不知道這麼有道理的話到底是誰他媽說過的。本來以為自己在國內的毫無止境的訓練已經足夠辛苦,好不容易拿到來日本的機會終於要守得雲開見月明,卻沒想到偏偏要遇到一個神經質一樣的樸繪裡,莫名其妙地阻攔他出道不說,現在好不容易拿回自己出道的機會,卻偏偏又要被潑上這樣的汙名。待過一段時間嗎?李蘭君不是什麼天真的處子,當然明白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他明明就隻是想唱歌認真地做自己的音樂而已。為什麼偏偏要遇到這樣亂七八糟的事情!夜晚十點,明大附近寂靜的小區。李蘭君胡亂地在四處走了大半天,還是無法將內心的鬱悶消解。一條小道走到一半的時候,冷不丁聽到旁邊路燈下的角落裡有什麼東西窸窣作響。他循聲走過去,很快就看到一隻不大不小的秋田犬正翹著腿在燈底下撒尿,還吐著舌頭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雖然同一種品種的狗大多會長得相似,但李蘭君還是莫名其妙地認出來了它就是上回撒尿的那隻。笑了一下蹲下身來,摸摸它毛茸茸的頭頂:“你怎麼又跑到這裡亂撒尿了?你的主人呢?也不管管你。”秋田犬乖巧地坐下身來伸出舌頭舔舔他的手,李蘭君看著它蠢萌的模樣突然就想起了那天被尿了一身的王小黑。想著那天她一個人坐在公交車站哭著說死都不會放棄的模樣,突然有些理解了她的心情。“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因為這是我深愛的東西,畫畫真的是我用整個生命熱愛著的東西,就算一輩子貧窮也好,就算一輩子都發表不了一幅畫也好,就算一輩子都沒有一個人喜歡我畫的東西也好,就算一輩子能隻能畫給自己一個人看也好,就算我真的不適合畫畫也好,就算為此死掉也好,我是不會放棄的。因為這是我深愛著的東西,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我深愛著的東西的。”明明是個看起來再也柔弱不過的女孩子,卻能那麼斬釘截鐵地說“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我深愛的東西”。哭著讓自己堅強的模樣倒將現在的自己給比了下去。那時候他還滿懷希望地安慰她夢想一定會實現,可是現在……距離那天才不過一周而已。想到這裡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感歎世事真是無常,正摸著秋田犬毛茸茸的腦袋逗它,突然就聽到了從旁邊巷子拐過來的女孩子柔柔的聲音。“這片天空下那天我們描繪過的未來隻要堅持不懈努力前進遲早有一天 將會抵達always with you”正是那天他唱給王小黑聽的歌,《always with you》by GEIONS from EXILE TRIBE。他愣了一下站起身來,恰好看到提著一袋冰激淩興高采烈從拐角冒出來的王小黑。王小黑更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再一次遇到他,整個人都呆了一下,緊接著提了一下自己的裙擺,做了一個歐式宮廷禮儀,朝他露出再也漂亮不過的笑容:“謝謝您的鼓勵,我的王子殿下,托您的福,現在的我終於拿到畫漫畫的機會啦。就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有幸聽到您的專輯呢?”-“故事的最後,迷失的少女終於在大家的幫助下找回了丟失的自己,並且和魔王大人在神的祝福下舉行了獨屬於他們的婚禮。使用玫瑰長槍的騎士終於放棄了殺死魔王的計劃,決定化身為聖殿的騎士永遠地守護著他們。怎麼樣,聽起來很棒吧?”並不寬敞的汽車後座,小牧多信一邊興高采烈地講著自己的故事,一邊在平板上飛快地勾勒著心目中的最後一幕草圖。穿著白色婚紗的纖細少女和帥氣的魔王大人十指相扣著在金色的王座之前沉醉地擁吻,從窗戶裡透進來的天光聖潔而明亮,環繞著他們的是飛來飛去的白鴿與青鳥。他的筆觸細膩卻冷硬,讓整個畫麵充滿著一種滿是棱角的不適,而正是因為這種不適與華美的結合,讓他的畫一眼望過去就生出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果然是在日本這個國家也能站得住腳的知名漫畫家。樸繪裡以前從來沒看到過他的畫,小牧多信將平板遞過來的時候,她著實驚豔了一下。一眼看完卻沒有接,而是說道:“你這樣的結局太無趣了,故事的最後玫瑰騎士協助少女打敗邪惡的魔法師們拯救出魔王設定未免太過理想,這樣的故事是不會被人記住的。”小牧多信笑:“少女漫畫的意義不在於被人記住,而在於讓大家開心。為世間的少男少女們編製出美麗的故事,讓她們能夠幸福快樂地成長,這才是我這種漫畫家的使命啊。”說完之後一臉開心地看著自己的畫,再次把平板放到樸繪裡眼前,“看到這樣的畫麵,繪裡難道不會覺得很幸福很開心嗎?”看到彆人幸福快樂的樣子,自己會覺得開心嗎?這並不是能夠輕易回答的問題。樸繪裡扭頭看著車窗:“信君,你知道電視劇編劇是一種什麼樣的職業嗎?”小牧多信收起平板:“雖然沒有太深入地了解過,不過應該是和漫畫家差不多的職業吧,編好看的故事給大家看,讓大家能夠從中獲得力量。”果然是像他這樣的漫畫家才會有的想法,樸繪裡回頭看著他,微笑:“電視劇編劇真正的工作可能跟信君想的有些出入。”小牧多信看她等她的回答。樸繪裡接著說道:“對於你們少女漫的漫畫家來說,為讀者們編織那些不可能實現的謊言最重要,而電視劇編劇的工作剛好和你們相反。好的電視劇需要告訴人們關於這個世界最殘酷的真相,毫不留情地把你們的謊言拆穿掉。我們是在做著完全不同的工作,信君,就像我們各自過著完全不同的人生一樣。”小牧多信因為她的答案而沉默,有那麼一會兒樸繪裡以為他終於要知難而退了,可是他卻緊接著說道:“那麼繪裡呢?如果是繪裡的話,會怎麼安排這個故事的結局?”樸繪裡從他手中拿過平板電腦來仔細地看了看那副如此美好的畫麵,抬頭地看著他笑了笑:“我會讓少女強大到足夠憑一己之力從那些邪惡的魔法師手中逃掉,但代價是她的一生摯愛為她死掉。”小牧多信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問她:“繪裡為什麼總喜歡寫這麼悲傷的故事呢?就連自己編的電視劇也是,為什麼,最可愛的那個人總要死掉?”樸繪裡繼續微笑:“因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故事能夠真正的美好。”話音落下的時候車子剛好到達巷口,崔鐘國極度平穩地將車子停住。早就站在巷口的竹內織立刻幫她打開車門,林然也站在竹內織的身旁點頭哈腰地說:“樸女士您辛苦了。”樸繪裡自己下車沒有理他,站直身體之後又看回車內:“信君,請下來一下。”小牧多信受寵若驚地坐過來,頭“咣當”一下撞上車門也顧不得了,站在樸繪裡麵前摸著頭很開心地笑:“繪裡,要我送你回去嗎?”樸繪裡順手將他身後的車門關上,崔鐘國立刻心領神會地將車子開走。小牧多信更加開心:“繪裡,今天晚上要我陪你改劇本嗎?”竹內織和林然完全狀況之外的對視一眼。樸繪裡抬頭看著他道:“請信君自己回去吧。”小牧多信愣住:“啊?”樸繪裡繼續說道:“請信君自己打車回去,或者自己走回去。”一句解釋讓小牧多信大驚失色:“啊?真的假的?繪裡你知不知道東京打車會有多貴,更不用提從這裡到秋葉原會有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樸繪裡點頭:“知道啊,所以才讓你自己打車回去。就算是我的車也是需要油錢的,更何況時間已經很晚了,崔先生要早點休息明天好送我去片場。”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就走,林然跟在她的身後憋笑。小牧多信一臉不可置信地站在巷口完全沒有想到這意料之外的展開,直到摸了摸口袋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帶錢包,連忙在樸繪裡身後追跑:“繪裡,等等我,最起碼借我一點現金,繪裡!”樸繪裡快步地走著並不理他,小牧多信則跟在她身後喋喋不休地吵鬨。一行人吵吵嚷嚷地進了大廳,從休息區的沙發上再次站起了等候已久的李蘭君。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身上不再滴答著雨水一副落湯雞的模樣,而是衣冠肅整的,仿佛有什麼事關重大的宣言一樣。小牧多信還跟在後麵,樸繪裡因為“男朋友”的謊言,不得不在這個時候為他在大廳停下。李蘭君立刻走上前來,畢恭畢敬地朝她鞠躬:“您好。”樸繪裡意外他還會再找自己,礙於小牧多信還是說道:“有什麼事情,你說吧。”李蘭君看了她身後同樣意外的林然一眼,還是下定了決心:“是這樣的,我這邊有件不得不拜托您的事。”樸繪裡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李蘭君再次朝她深鞠一躬,懇切說道:“請務必讓我成為您電視劇的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