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也在這附近住啊。”呆萌的秋田犬尿過之後吐著舌頭逃跑。李蘭君手忙腳亂地從包裡找紙巾給她擦。王小黑拿著紙巾使勁地擦著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尷尬得簡直想死掉。人說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縫,她的倒黴程度已經不是塞牙縫可以形容的了吧?被尿了之後第一反應是轉身逃跑,結果穿了幾年的人字拖終於在這樣的折騰下斷掉。人跑出了好幾步遠,硌著腳才發現左腳的拖鞋已經橫屍在了路麵上。偏偏李蘭君是個這麼不解風情的人。忙不迭地追上來不說,還彎腰撿起鞋來拿在手上。很快地朝著金雞獨立站在巷子中央的王小黑走過去,拿著鞋對著她不好意思地笑:“我看了下,這個好像沒辦法再修了。”話沒說完就被王小黑一把奪了過去:“沒關係。”趕緊扔在自己的腳下先把鞋底踩上。李蘭君看著她濕漉漉的樣子趕緊從包裡拿紙巾:“給你擦一擦吧。”王小黑說著謝謝從他手中接過來,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這種時候明明應該逃跑,偏偏鞋子要壞掉。握著紙巾把自己的頭發擦了無數遍,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還好李蘭君很快意識到她的窘況,笑著說道:“要不我送你回家?”王小黑怔了一下還沒想到要怎麼拒絕。李蘭君已經在她麵前蹲下:“上來吧,我的公主殿下。”-遇到你之前,天空就隻是天空。遇到你之後,天空就變成了有你的天空。活著不隻是活著。呼吸不隻是呼吸。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著我原以為不會存在的一切。而那個一切全都在你。“沒想到你也在這附近住啊。”明大附近寧靜的夜晚,根本沒有什麼人跡的街道。李蘭君背著王小黑一步一步地往她住的地方走,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聊天尋找話題。王小黑伏在他的背上,隻敢把手臂放在他的肩膀。今天之前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的,然而這樣的事情的的確確地發生在自己身上。被王子一樣的人像公主一樣地對待了呢。或許這就是此生最幸福的時刻了。王小黑“嗯”了一聲並不敢說太多的話,李蘭君接著說道:“真巧,我也在這附近住。”王小黑緊繼續“嗯”了一聲。李蘭君接著說道:“真對不起啊,要不是我抱起它來,它也就不會——真是對不起了。”雖然真的抱歉但想起剛才的畫麵來還是忍不住要偷笑。王小黑聽得出他忍笑的聲音,伏在他的背上尷尬得想死掉,聲音細小地說了一聲:“沒關係。”總覺得自己身上的這份尿騷真的白白破壞了這份來之不易的美好。李蘭君接著問:“這麼晚了你還出來啊,女孩子一個人晚上出門很危險的,東京雖然治安好但也不能掉以輕心,你剛跑出來的時候,我都被嚇了一跳。”王小黑繼續聲音細小地說:“對不起。”李蘭君察覺得到她的窘迫,努力找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對了,你是在明大的學生嗎?上回有在明大看到過你。”王小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是,轉而問道:“我在東京已經有三年了,你是剛來東京的吧,看你日語還不是很好的樣子。”李蘭君點頭:“嗯,我來日本才三個月,是來這裡參加訓練的。”“出道的訓練嗎?”李蘭君還沒有意識到她偷聽的事情,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王小黑笑了一下,真心實意地誇讚:“這種事情當然一看就知道啊,因為你是在閃閃發光的人,好像天生的明星一樣。”李蘭君笑了一下說:“謝謝你的誇讚。”兩個人斷斷續續地聊著天很快到了出租屋的樓下。王小黑連忙從他的背上下來。李蘭君看著她提著鞋子金雞獨立的樣子有些擔心:“要不我送你上去?”王小黑想到自己一片狼藉的出租屋連忙擺手說不用。李蘭君這才點了點頭,跟她說再見。走出兩步之後突然聽到她在身後說:“一定要加油啊,王子殿下。”他愣了一下轉過身去,朝著她笑了一下:“謝謝你,我的公主。”-電視劇的編劇與少女漫的漫畫家。在外人眼裡看起來大概會是很相似的工種吧。每天伏案創造著各種各樣的人物,再編織出各式各樣的線將這些人物嚴絲合縫地牽連起來,最後形成一張細細密密的故事網,用語言將他們鮮活生動,最後呈現給讀者與觀眾。據說愛編故事的人大多神經敏感愛做夢。三四十歲的年紀依然期待著這個世界與現實有所不同。他們的靈魂永遠漂泊在各自孤獨的海灣。相遇幾乎絕不可能。然而在港灣的另一端,這個叫作地球的地方。靈魂所依附的肉體,卻在一次次的相識中演變著無數的可能。與樸繪裡重新相遇的第七天,小牧多信發現自己的生活完全被打亂。上次遇到樸繪裡還是八年前,那時候她有一個親密到不行的男朋友叫作李俊遠。根據已故父親的遺囑,這個叫作李俊遠的男人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從小就在中國的孤兒院長大,跟樸繪裡一起。那時候兩個人的戀情看起來是那麼的牢不可摧,他第一眼對樸繪裡心動甚至不敢對她表露出一點意思來。後來聽說他們分開,又聽說她去了韓國,一晃這麼多年原本以為再也不會相遇了。可是卻又相遇了。“這或許是上天給我的考驗吧。”再次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真的是差一點點就要對她表白了,可是她的身邊卻又橫空出世一個聞所未聞的男朋友。秋葉原咖啡廳二層的工作室裡,小牧多信一邊畫著最新人設的線稿一邊唉聲歎氣,到最後索性直接趴在桌子上大聲哀歎了起來。旁邊的幾個助理竊竊私語:“小牧先生這幾天是怎麼了,怎麼每天都心神不寧的。”“不知道啊,以前就算是畫不出來稿子也從來都沒有這樣過。”“不會是有女朋友了吧?”“可是凡是給小牧先生告白的人都給先生毫不留情地趕跑了呀。”“我猜一定是他給彆人拒絕了吧。”“居然有人會拒絕小牧先生,真的少見呢。”“你們說小牧先生喜歡的人到底會是誰啊?”“啊——!好煩!”工作室的八卦地正歡的時候,小牧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助理們被他突然的大聲嚇了一跳。小牧注意到之後連忙道歉:“啊,抱歉,抱歉,今天稍微有點煩躁。”說完之後坐回座位翻來覆去卻還是隻是歎氣,好半天仿佛想通了什麼一樣又起身從往工作室的門口走去。“今天我要去外麵找一下素材,之前已經畫出來的部分,麻煩各位嘍。”助理們連忙回答著:“明白啦——”小牧多隨即走出工作室。站在葉秋原的街頭一時心潮起伏。樸繪裡是那種絕對可以用“冰山美人”來形容的人。見麵的時候用了很多方法也沒能問出她的地址,分彆之後發給她好多打招呼的消息也從來都不回。雖然跟地球上這麼廣闊的土地比起來,東京真的隻是一個太小太小的城市。可是對於兩個隻由一個虛無的電話號碼牽連著的人來說,東京簡直就是一片永遠都看不到儘頭的蒼茫大海。“繪裡……現在會在哪裡啊……”這麼思考著看了看手機,過去三天發出的信息還是絲毫沒有回複的意思。小牧多信歎了一口氣,掂了掂手中的相機,決定先東京站去。對於大多數來日本旅客來說,東京站是他們抵達東京的第一站。他們對東京的第一印象大約就從這裡開始。他目前正在準備的新作主角是一個隻身一人來到東京的十六歲中國少女。對於十六歲的孩子來說,比起來各種人潮湧流的景點,真正能夠讓他們記住的,是東京大街小巷的點點滴滴。搜集那些最能讓讀者心動的場景是他在正式開始下筆之前很重要的一份工作。在東京站拍攝了幾張照片之後,小牧多信很快步入周圍的居民區觀察著周圍的場景。有些地方雖然已經來過了無數次,但每次來還是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小牧多信仔細地聚焦著鏡頭裡畫麵,正打算拍攝遠處一棟正在修繕階段的民居。即將按下快門的那一刻,突然就看到了從鏡頭前飛奔而過的李蘭君。雖然他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可是李蘭君的臉卻無論如何都會記得。他驚訝地放下相機正懷疑自己看錯,突然一大幫上世紀日本電影裡常見的黑幫打扮的人各自扛著棍子砍刀從李蘭君跑過的地方疾馳而過。小牧多信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趕緊從旁邊的巷子裡繞道跑過去,一把將正站在路口不知所措的李蘭君扯進隱秘的小巷裡。藏好之後劈頭蓋臉地先問他:“繪裡呢?繪裡有沒有跟你在一起?她有沒有事?”完了看到李蘭君茫然的眼神,反應過來他是中國人,緊接著用中文問道:“繪裡呢?她有沒有事?”李蘭君還沒從自己突然就被人“救助”的事實中反應過來。緊跟在後麵的那一票黑幫已經追了過來,站在他消失的路口轉悠著怒吼。小牧多信怕他們找過來,對李蘭君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深吸了一口氣,自己先走出去。那幾個黑幫看到他之後立刻提著棍子走上前來,連說話都是張牙舞爪的樣子:“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中國人跑到哪裡去了?”小牧多信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們身後相反的方向,正期待著他們能夠相信自己。不料自己身後李蘭君突然走出來,還用日語跟他打招呼:“那個,這位先生——”小牧多信看到麵前黑幫的臉色慘叫一聲拔腿就跑,跑的時候還沒忘了拖上一臉不明所以的李蘭君。結果還沒跑出兩步迎麵就碰上氣勢磅礴的樸繪裡。踩著高跟鞋站在巷子中央看著他一臉無語:“小牧先生,請問您什麼時候轉職了演戲?”-“啊——那個,我這不是,啊,原來你們在演戲,我就說嘛,現在這個時代,哪裡還有人會用這麼誇張的方式。啊——那個,真是,繪裡,好久不見,看到你真是太好了。”迎麵而來的不僅隻有樸繪裡,更有她身後各式各樣的工作人員和規模宏大的機器。小牧多信一眼就了然自己先入為主地誤會了什麼東西,連忙道著歉解釋。樸繪裡無奈地歎一口氣,做了個手勢跟金紫新示意這是自己認識的人讓他們準備重新開拍。小牧多信屁顛屁顛地跟著她走到拍攝場地的外麵,覺得碰到她自己真是走運。“繪裡,好久不見啊,沒想到這麼巧我們會在這裡遇見。”樸繪裡真的無語:“你怎麼會突然跑來這裡?”小牧多信生怕她誤會自己跟蹤她,連忙解釋:“我剛好來這裡找漫畫的素材,不信你看,這是我拍的照片。”說著手忙腳亂地從相機裡翻照片。樸繪裡注意著片場的情況顧不上理他,等到導演喊CUT之後,立刻走到機器前麵去,一邊讓導演重放一邊指導著旁邊另一個年輕的男演員:“看到他是怎麼演的了嗎?”男演員點了點頭,樸繪裡索性直接把剛喘過氣來的李蘭君拉到他的麵前:“你看他的樣子,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那個男演員也是國內公司剛剛簽約的新人,臉皮子薄在樸繪裡這樣的大前輩之前根本不敢說什麼。樸繪裡直接替他說道:“你看到他臉上有汗水了嗎?設定上這是一場距離很長的追逐,他逃命跑了那麼久臉上怎麼能沒一點汗呢?再就是,你看他臉上這是什麼表情,男主角在這裡突然停下來是因為突然看到了前邊來救他的女主,應該是震驚又感動的,震動又感動是什麼表情知道嗎?他演的這叫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踩到了狗屎。待會你演的時候一定要做對了表情。”一句“狗屎”說的片場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李蘭君站在旁邊尷尬得要死。前幾天樸繪裡莫名其妙要求他和林然加入這個劇組做群演。卻沒想到試鏡之後林然直接被導演拜托去演一個重量不小的配角,還可以等到不訓練時候的空檔,他則被拉過來做主演的替身不說,還時不時地要給組裡的演員們當反麵教材。正式的男主角聽過樸繪裡的“悉心教導”之後趕緊去旁邊跑步熱身準備正式開拍。李蘭君默默地退到角落裡去。金紫新趁著現在不忙走過來遞給他一瓶水,對這樣莫名其妙的狀況也是不明所以:“繪裡她這個人說話就是這樣的,你彆往心裡去。你以前從來都沒有演過戲吧?站在鏡頭前能不發怵,就已經很不錯了。”李蘭君“嗯”了一聲,接過說一聲謝謝。金紫新忍不住八卦道:“你是不是得罪繪裡了?劇組我跟了無數個,還頭一回見到對替身這麼苛刻的。”李蘭君苦笑了一下,心說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怎麼得罪了她。不知怎麼的突然想到那天樸繪裡在車上打電話時無意說出來的名字,忍不住問道:“對了,您應該跟樸編劇很熟吧,能不能問您一件事,請問您有沒有聽說過李俊遠這個名字?”正在喝水的金紫新聽到李俊遠三個字一口水儘數噴了出來。李蘭君趕緊給她找紙巾。金紫新直接拿手臂擦著自己的嘴一轉眼看到李蘭君的側臉突然發現新大陸一樣地瞪大了眼睛:“啊!怪不得!”李蘭君莫名其妙地問她:“什麼怪不得?”金紫新拉住他的手往沒人的地方湊了湊,壓低了聲音做賊一樣的囑咐:“我告訴你啊,李蘭君,如果你這輩子還想出道的話,李俊遠這個名字千萬千萬不要在繪裡麵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