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加上隱隱不快的臉色,更是讓尤美茂羞窘得無地自容,隻好做起了悶葫蘆。而坐一邊被某人再次重傷的辛美驊,就更不可能提起精神來說些不冷場的話。“這世界真小,吃個飯也能碰上。”在兩個美人沉默不語之際,反倒是一旁的寧鐸冷不防開了口。聽這意思,兩個人是認識的?尤美茂心直口快,大腦剛有反應就把這話問了出來。令人費解的是,兩個同樣出色的男生臉上,此刻竟出現了一模一樣的神情:冷而不屑的笑。和寧鐸認識這麼久,辛美驊可很少見他做出這副表情。而路祉言,平時最常見的就是寡淡清冷的臉,每每對她露出一絲笑,自己都會感天動地心如鹿撞,可今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把外露的異樣收斂好,路祉言再次朝辛美驊這邊瞟一眼,之後便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連一句告彆的客套話都懶得講。這樣的冷漠,無疑是在辛美驊血淋淋的傷口上又撒了把鹽。將身體坐正,桌上的兩人談論了什麼,隻有隻言片語進了耳朵裡去。嚼到嘴裡的東西,也無法讓味蕾愉悅起來。“美驊,美驊?”“啊?”呆呆抬頭,入目的便是兩人疑惑不解的臉。“吃飽了?我看你都沒怎麼動筷。”輕輕點點頭,尤美茂示意她把裝果汁的玻璃杯舉起來,共祝她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平安喜樂,前途順遂。仰脖把果汁飲儘,辛美驊嘴角卻有苦澀泄露:她才不要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這樣的話,她這一生豈不是都要在求而不得的苦痛中度過?剛準備離開,前頭卻傳來大片熱鬨笑語。“辜念瑜那桌也散了。”聽到尤美茂這樣說,辛美驊趕緊就把屁股釘到椅子上:“我想再坐會兒聊聊天。”想了想,她又補充句,“大家難得聚一次,沒聊儘興怎麼行?”寧鐸和尤美茂齊齊把目光投向她,顯然已覺察這話不怎麼走心。剛才聊天的時候就瞧她不對勁態度敷衍,莫非這會兒是意識到了決定小小彌補一下?狗屁。想到辛美驊說這話的可能原因,兩人心裡不免一陣駭浪翻湧。既然是自己提的建議,那理應由她開口。腦筋轉兩轉,辛美驊又托著下巴問:“寧鐸,你和路導是怎麼認識的?”果然,目的顯露了吧?寧鐸深深望她一眼,隨即把頭撇開:“見過幾次就認識了,其實也不怎麼熟。”“那……”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過節?肯定是有的,隻是這種場合談個人矛盾,會顯得她情商有問題。想了想,辛美驊又轉了話題:“要不談談你的新出的畫冊吧,聽說都月銷十萬了……美茂,你可不知道,我這朋友是自由漫畫家,人長得帥不說,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尤美茂聽她言行誇張地吹噓著男生是如何優秀,心想你莫不是打算給我介紹對象?又或者,隻是純粹沒話找話講拖延時間?想到後一種可能,她也沒了認真的心思,隻是偶爾附和幾句,不讓場麵弄得太尷尬。“好了好了,我們也該走了。”三人各懷心事地閒扯一通,見辜念瑜一群人不見影兒了,尤美茂才拿起手提包站起來。時間已近淩晨一點,外麵行人稀落,燈光暗淡,更顯出了一種初冬的蕭索。尤美茂看出寧鐸急需二人相處的空間,很快就招了輛出租火速閃身。這麼一來,寧鐸更是決意要當護花使者,把辛美驊安全送回家才放心。辛美驊拗不過,隻好遂了他的願。一路上,平時總跟個話嘮一樣的男生卻極其沉默,辛美驊情緒低落,自然也沒主動開口打破平靜的意願。等下了車,那句疑問在心口顛來倒去,最終還是沒能被她藏住:“你和路祉言……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寧鐸愣了一秒,然後又反問:“能有什麼誤會?彆想多了。”猜到是這結果,所以辛美驊也沒再追問。“那我先……”“美驊。”看來今晚不對勁的不止她一個。辛美驊眸光不移,隻見寧鐸抬起手剛到前胸的位置,之後卻極快地垂了下來,拳頭緊了又鬆,最後把手放進了褲子口袋裡。“沒什麼。你快上去吧,早點休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男生又傾身給了她一個擁抱,熱氣撲在耳邊,激起一陣輕輕的癢:“生日快樂。希望你每天都快樂。”腦袋被什麼硬硬的東西抵著,讓她下意識就動了一下。寧鐸察覺到她的掙紮,默然一歎,便很快退回原位,語氣中帶著感慨和自嘲:“我可很少有這麼矯情的時候。快上去吧。”辛美驊還沉浸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和砸到她心坎的祝福所帶來的震撼中,隻悶頭答了句好就開始往前走。要是她這時回頭,便能發現在打下一片暈黃的燈光下,男生的臉上帶著一種難言的眷戀和傷感。直到六樓的某扇窗有了光亮,寧鐸才開始慢慢往來時的方向走。在他左胸口的內側上衣口袋裡,放著一本巴掌大小的漫畫書——那才是他最想送給辛美驊的生日禮物。隻可惜,他大概沒機會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