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算上路祉言這個苦惱,辛美驊倒覺得十一月是段難得的好時光:《光芒紀事》戲份即將殺青,這便意味著她將交出人生第一份影視作品,而自己和劇組人員的感情,也是日漸深厚融洽。除此之外,她在月底的生日也算是一個小小安慰。天氣雖然越來越冷,但因為懷有期待,所以辛美驊也覺得一顆心在慢慢暖起來。在生日前一晚,尤美茂就發來消息,確認了拍戲的時間和地點。問完了,兩人又商定收工後去哪吃個飯,不能讓這個生日就這麼寒酸地過了。兩人認識才短短幾個月,尤美茂就對她這麼熱情,連過生日也親自跑來,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話。想到這,辛美驊便感覺幸福來臨得提前了點。到了第二天,劇組裡一片平靜,辛美驊對這樣的日常也早已習慣。她沒把生日告訴任何人,自然也不會等來任何驚喜。說來也巧,晚上有一場室內戲,是薑樺為許光芒精心準備的求婚surprise。按照劇本的安排,屋內的燈光會突然熄掉,許光芒自小怕黑,出於本能,她必定會失聲尖叫。尖叫過後,早就藏好的聲控設置的大燈就會亮起來,將燈泡上貼的“will you marry me”映亮。“啊——”辛美驊驚慌地大叫幾聲,可出現在眼前的不是段衍,反倒是笑意溫和的程曼鈺。“辛辛,生日快樂!”緊接著,幾個演員和工作人員一齊把蛋糕推出來,陸續向她道生日祝福。而最大的驚喜,是程曼鈺趁大家分食蛋糕的時候,悄悄把一本相冊遞給她:“呐,言言給你的生日禮物。”猶如巧克力和細砂糖熬煮到一起,辛美驊霎時就覺得心上冒出了甜蜜而滾燙的泡泡:他不僅知道她生日,還送禮物給她……這說明了什麼?不敢再繼續想下去,辛美驊連連道謝,過後連自己都覺出了誇張。程曼鈺見她激動得眼眶都泛出淚來,想了想,還是把一些話給咽到了肚裡去。那天試鏡的時候,她其實就瞧出了一些端倪的。怕自己是導了太多戲結果把自己也繞進去,所以在這之後她也未做深想。直到後來侄子突然問起辛美驊的情況,她才又留意到這事兒。“怎麼突然關心起我劇組裡的女演員來了?”“我隻是那晚偶然碰到美驊和段衍,兩人好像起了爭執。所以好奇她和那人相處怎樣。”“是麼?”想到段衍,其實程曼鈺也有些後悔:所謂日久見人心,她這個在人世混了半輩子的人,也能瞧出那孩子並不如外表那樣乖順正經,要不是看在欠了他爸也就是自己老友人情的份上,自己大概不會選他進組。所以祉言那晚所見,是段衍人設崩塌露出了真麵目?“不管怎樣,曼姨還是多留意你們的男一號吧……還有美驊,希望您能多關照一下。”“嗯?”程曼鈺嘴角一翹,瞬間變身八卦姨媽,“我平常可是很忙的,哪能抽出精力管這些?”“我相信十項全能的程導做這些是沒問題的。曼姨,就當我欠您一個人情吧。”雖然隔著屏幕,但程曼鈺不難想象出自己侄子此刻的表情。眉頭攢在一塊兒,顯示出他的緊張和在意。要是能說話,那語氣或許是懇求的,甚至還能聽出隱隱的撒嬌意味。那是他在最親近的人麵前才會露出的孩子天性。而這樣的時刻,顯然是不多的。“不容易啊。”程曼鈺默默感歎一聲,又接著問,“要我幫忙也行,你就坦誠告訴我和辛辛是什麼關係吧。”那頭猶豫幾秒,才打出簡短的一行:“一個故人。”——等收了工,辛美驊趕忙就走到偏僻的角落處,把路祉言送她的禮物拿了出來。相冊隻有一厘米厚,但這外頭的包裝和手上的觸感卻顯出了禮物的貴重不凡。她顫著手翻開一頁,等看清裡麵的內容,差點就驚得手一滑把東西落到地上。仿佛坐上了時光機,一張張照片翻閱完,就好似把過往的場景全親曆一遍——白牆灰瓦的古鎮,水汽蒸騰的聖湖,彎彎繞繞的田間路,還有她再也無法摟著抱著的小黃狗……很多在夢裡也難還原的畫麵,就這麼放大在眼前,辛美驊吸吸鼻子,差點沒忍住又要落淚。“也許你已經不記得當年的事,無論怎樣,我很開心替你保存了這些美好。”扉頁上是男生的親筆書寫,字如其人,清俊而有力,教她不禁想象路祉言寫字的時候是怎樣專注的模樣。她怎麼會不記得?很多個難熬的日日夜夜,她就是靠著這些回憶挺了過來。現在忽然知道那個人也記得自己,就好像在暗夜中摸索尋覓了半天後,猛然發覺原來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就舉著火把在不遠處等你。“美驊,美驊?真的是你。”瞧見女生臉上被光亮映照出異樣的眼眶,那副導演又不放心地問,“怎麼了?”“沒事兒,就是被朋友送的禮物感動了。”“這樣啊。那得祝你生日快樂,嘿嘿。”揚起笑道了謝,辛美驊把相冊收好,過會兒又想起來自己和尤美茂還約了去慶祝的。看看時間已近十一點,回了幾條消息後,辛美驊邊等車邊給阿媽撥了電話。連續打了兩次沒人接,想想這時候估計老太太也睡下了,她便準備作罷。誰想剛把手機放包裡,電話卻打來了。“阿媽,您睡了?”對方停頓了一下,這才慢吞吞地答:“嗯……這麼晚了還不睡?”“工作才忙完。阿媽……”在車窗密封條的凹槽裡頭摳幾下,辛美驊還是決定問一句,“您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什麼日子?”“我的生日,您忘了?”“生日?”老人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喃喃地答,“唉,人老了,記性不好。你彆怪阿媽啊。”辛美驊掩下辛酸,笑嘻嘻調侃道:“這樣不行啊,萬一以後您連自己有個女兒也不記得了怎麼辦?”“……怎麼會?你這孩子淨瞎說!”兩人扯了半天,最後辛美驊沒忍住,輕聲詢問道:“阿媽還記得我之前講過的路哥哥麼?”“路哥哥?哪冒出來的?”“好吧,沒印象就算了。”不自覺歎聲氣,辛美驊一時又有些悵然:除了阿媽,她還能和誰一起分享路祉言從沒忘記她的喜悅呢?掛了電話,望著窗外飛逝的繁華,辛美驊隻覺得心頭也溢滿華彩流光,精氣神也突然提起來。今天是她的生日,自己可不能喪氣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