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路淮林的話，路祉言感覺呼吸像停了一瞬，之後又有一股氣梗在肺腑：“難為她還記得我這個兒子。”男人看他的反應，就知道這兒子必定對自己母親當年的行為還存有怨恨，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他對當年的事已經淡然許多。那女人不是個好妻子，但在為人母這一點上，或許能勉強達到及格線。“祉言……”猶豫了一陣，路淮林還是決定告訴兒子一些真相，“你能得到晟華獎，其實也離不開她的幫忙……寧博韋作為晟華獎的主辦人之一，事先就知道了所有獲獎結果，要不是你母親苦苦央求……也許這個獎不會……”“爸。”驚詫過後，路祉言麵色很快變得清冷一片，“是她親口告訴你的？”路淮林緊盯著兒子的神情，最後遲緩地點了點頭。難怪，那天領完獎在後台，她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那女人要說的就是這個吧？路祉言嘴角扯出淡漠的笑，整個人仿佛一具冰冷的模子：“爸，您可彆中了那女人的圈套。就算她說的是真的，我也不可能對她產生丁點感激之情。”親手粉碎的美好，再怎麼也是無法粘合完整的。“祉言……”每次一提到那女人，兒子就會變得極為抗拒，當年的痛，可想而知，在他心上烙下了怎樣的傷痕。強忍住悲痛，路淮林隻得耐心勸解：“你不想見她不想聊她的話就算了……祉言，爸隻希望你能忘掉過去的不愉快……”“嗯，我知道了。”拿起沙發上的外套，路祉言急切的動作已顯出了他的不耐。衣服穿好的刹那，他臉上的煩躁也很快消失無痕，“沒彆的事的話，我先走了。您照顧好自己。”門被怦然關上，隔絕了路淮林未說完的話。各種情緒擁堵在心口，隻能通過馳騁的快感得到些許發泄。一路從二環開到一環，路祉言總算覺得好受了點。要不是今晚這場談話，他也許不會有飆車的衝動，也就不會遇到被人為難的辛美驊。回了神，路祉言又問坐一旁的女生：“這事情不是個誤會吧？”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兩人是起了爭執。辛美驊將安全帶係好，這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嗯。”左頰的痛感已經淡去，身旁這人的氣息也給了她莫名的安全感，辛美驊往座椅上靠了靠，突然就有了點傾訴的欲望：“那是和我搭檔的一個男演員。”這點情況，路祉言是知道的，不管是出於對程曼鈺還是辛美驊的關心，他之後也抽空瞄了眼《光芒紀事》的劇照。所以才更好奇兩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男生叫段衍。大概是看我最近對他態度冷淡，所以心裡不爽，就想借機刁難我……”覺察到男生的鼓勵，辛美驊頓時有了把之前的事情解釋清楚的衝動，“前一陣和我鬨出新聞的男生，其實是我一個朋友。他和段衍是室友，了解對方是個表麵純真實際卻作風不正……唉，開慢點……”辛美驊正講到興頭上，也不曉得路祉言是怎麼了，一下就加了速，嚇得她慌忙把手按在車窗玻璃上。驚叫聲響起，路祉言才稍微斂了點情緒，隻是出口的話卻是夾槍帶棒十分刺耳：“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說什麼？”“也許是你的某些行為給了他暗示，所以他才……”“路……導，你怎麼能這樣講？你的意思是我也有錯也該好好反省？”從辛美驊的位置望過去，隻能看到男生的側臉，和那薄唇吐出的話一樣犀利：“旁觀者清。我隻是按我猜測實話實說而已。”壓著怒意使勁兒在空氣中嗅了嗅，辛美驊卻沒聞到丁點酒味兒。所以路祉言說的這些話，不是醉酒神誌不清後的胡言亂語？這麼一想，她便感覺怒火從胸口一路燃到了脖子根，讓她沒法再冷靜：“我要下車！”“還沒到地方。”“不敢勞煩路大導演。我自己坐車就行。”“辛美驊。”一個緊急刹車，路祉言終於將正臉轉過來，“你為什麼要這麼任性？”辛美驊用力彆過頭，委屈在眼眶裡直打轉。她還沒惱他今晚冷酷反常不講理，這人反倒怪自己任性？狠狠把眼淚逼回去，辛美驊再次開口：“不是一路人不坐一輛車，你放我下去吧。”雖然低垂著頭，可路祉言也能聽出她的不對勁。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過激，他輕輕一歎，又好脾氣道：“馬上就到了……”那句對不起醞釀半天，可就是卡在喉嚨口出不來。“我自己走回去。”“把安全帶係好，聽話，嗯？”明知這是扇了一巴掌再給顆甜棗，可辛美驊偏就吃這一套。一路沉默地到了目的地，甩下一句“謝謝”後，忍了許久的淚才淌了滿臉。在她原本的想象裡，自己會感激路祉言的突然出現，然後兩人相談甚歡……最後，她會和對方不舍道彆，說我明天就要去外地拍戲了，可能最近這一兩個月都不會再見到。嗯，我會想你的——哪怕那人回應她的隻是玩笑，自己也會無比滿足。無論如何，情況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路祉言等她下車後，就直接絕塵而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因為辜念瑜的事，她心頭本就梗著根刺，如今又體會一番完全偏離預想的落差，所受的打擊就更是不小。一步步踩著燈光拖著影子，在剛走進單元樓的那刻，樓道聲控燈倏地一下就暗下去。在周遭密布的漆黑中，辛美驊捂著臉，終於嗚咽著哭出了聲。以前沒遇到那人，所以可以抱有天真的希望，隻是現在，她卻悲觀地發現，獨自一人維持著或許永遠不能得到回應的感情，實在是太難太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