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心裡突然想起來今天是蘇可的生日,因為互相拌嘴,他也忘了跟她說一聲生日快樂,不禁有些懊惱,算了,每天再說吧,那丫頭今天出去玩,估計高興地早忘了。他都可以想象明天那丫頭肯定早忘了今天的拌嘴,拉著他說個不停在市裡一邊思索著送個什麼禮物好一邊進入了夢鄉。溫馨一手撩開門簾,想著叫陳默上床睡覺,沒想到陳默已經在床上睡得香甜,隱約還可以聽到他沉穩的呼吸聲。溫馨走上前去替他掖了掖被角,笑著關了燈。陳忠已經五十歲了,是一家國企鋼鐵鑄造工廠的工程師,擁有廠裡為數不多的大學學曆,讓他在十九世紀七八十年代很吃香。而溫馨同樣也是大學學曆,四十八歲,師範畢業,現在在市裡的高中當英語老師。陳忠和溫馨結婚早,那時趕上知青下鄉,在鄉下相識的他們一見鐘情,先結婚後一起考上了大學回到了市裡。這樣的家庭在當時幾乎是人人羨慕的對象,周圍的住戶對於突然搬到這裡來的這戶人家非常的好奇,兩個老人帶著一個孩子,這樣的組合家庭,被人們時不時私下裡議論紛紛。他們現在所住的小區也是陳忠廠裡分配的三居室,是去年正好廠裡有戶人家調職,正好騰出地方來,陳忠他們一家就搬了進來,成了蘇可一家新的鄰居。陳忠這人看起來是一個非常嚴苛的老頭,他的頭發已近乎全白,每天不苟言笑,沒事的時候就躺在靠窗的搖椅上,沏一杯濃茶,聽著廣播裡戲劇咿咿呀呀的聲調,一坐就是一下午,高興的時候還隨著唱幾句。出門的時候又換了個模樣,腳底生風,風風火火好像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氣,一點也不像一個五十歲的老人。而溫馨是那種讓人一看起來就很舒服的性格,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她待人極為和善,不卑不亢彬彬有禮。走在路上總是會和街坊鄰居打聲招呼,一點也沒有高人一等的樣子。人們尊敬她,都親切地稱呼她為溫老師。她沒事的時候總會在客廳彈奏鋼琴曲,鋼琴在那時候可是個非常稀罕的物件,孩子們從她家聽到鋼琴聲時,三五成群的圍在窗戶前向裡麵巴望。溫馨也不惱,示意他們讓開,她打開窗戶,一人給了一顆糖豆,自己又徑直走了回去,彈起了小孩子們最喜歡的歌謠,孩子們聽出來後高興的還會一起在那裡合唱,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陳默還在被窩裡打著哈欠,剛剛脫下上身睡衣,一手拿著睡衣一手拿著想要換的衣服的時候,隻見蘇可,走路帶風,大跨步地跑了進來,把還處在迷糊狀態的陳默嚇了一大跳,立即拿被子又蓋住了自己。陳默氣鼓鼓地瞪著眼睛看向蘇可,六點半的寒冬早上,外邊天剛蒙蒙亮,透明玻璃上不時滾落下蒸發的小水滴,留下一串長長的痕跡,而昏黃的燈光讓這個寒冷的早上有了一絲暖意。“你—你乾什麼闖進我—我—房間?!”陳默對於蘇可一大清早冒冒失失地闖進來,還差點看到他的裸體,表示氣憤,對她紅著耳朵大聲喊道。蘇可沒料到一進來看到陳默在換衣服,本來想道歉來著,但是聽到陳默對她大聲吼叫,氣不打一處來,同樣衝他瞪著眼睛。“叫什麼叫,我還不稀罕看呢!笨蛋!”說完又轉身噔噔噔跑出去了,她並沒有看到陳默因害羞早已紅透的雙耳,而陳默也沒有看到她大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委屈。陳默一邊穿著衣服一邊拿餘光看著門口,一臉的莫明其妙。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陳默蹙著眉頭。“阿默,趕緊洗漱吃飯啦!”廚房裡傳來了溫馨的聲音,陳默顧不得仔細思索,便哎了一聲趕緊走了出去。。看著蘇可在餐桌上大快朵頤,吃的不亦樂乎的樣子,陳默抽了抽嘴角,而溫馨陳忠聽到她這話,笑得合不攏嘴,一直往她碗裡夾菜。明明是我的外公外婆,搞得好像我才是彆人家的孩子,陳默一臉鬱悶,有些幽怨地望著把臉都埋進碗裡的蘇可。蘇可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頭來,衝他挑釁地挑了挑眉,陳默看著她洋洋得意的姿態,小聲地哼了一聲扭過頭不再看她。這種彆扭的冷戰一直持續到放學回家。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雪已經停了,可是路上積雪還很厚,蘇可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麵,一會團兩三個雪球在手裡,接連扔到空中轉著玩;一會跑到路邊扯幾片冬青的葉子,把它裝飾在雪球上麵當長長地耳朵,一個個活靈活現的小老鼠應運而生……陳默看著今天特彆反常的蘇可百思不得其解,要是平時,就早上那消失蘇可早就忘得一乾二淨拉著他跑東跑西了。她一天沒搭理自己,但是看著又不像是不高興的樣子,哪裡不對呢?陳默還在思索原因的時候,隻聽到前麵傳來啪的一聲,抬頭望去,隻看見蘇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臉朝下向前撲倒在了到小腿後的雪堆裡,一動不動。陳默要是平時早就哈哈大笑起來了,但是看到她一點也不動嚇了一跳,向前走去。“喂!喂!——蘇可-蘇可!”陳默有些費勁地想要拉起她來,可憐陳默比蘇可瘦弱的多,蘇可愛吃,她的胃就是一個無底洞,尤其愛吃肉,在同齡玩伴中一直就是無敵的存在。一張胖嘟嘟的小臉縱然可愛,但若還有同樣肥胖的身軀,那就不美麗了。陳默想把她拽起來,一把沒拉住,自己卻向後仰了個頭,滑了一跤坐在了地上,蘇可也聽到了陳默摔倒的聲音。“我自己來吧,你這小胳膊小腿,還是省省吧。”蘇可悶悶地說道,雙手扶著地撐起身體,甩了甩頭,打了打身上的積雪,轉過頭來。望著摔得有些懵圈看著自己的陳默,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笨蛋!來。”蘇可伸出她胖胖的手一把把陳默拽了起來。陳默從蘇可轉過身來就一直處於愣神的狀態。“喂,回神啦,不會摔傻了吧?”蘇可在他眼前晃了晃她的胖手。“可—可--,你—怎麼—哭了?”陳默有些後知後覺,他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勁。蘇可向來是可以七點起床,絕不六點五十九的人,睡懶覺一直是她的常態。怎麼會早上六點半就到了他家呢?而且還和他們一起吃的早飯。看到蘇可臉上還掛著淚痕,一雙委屈的小眼睛望著他,這些一瞬間都湧進了陳默的腦子。冷不丁聽到陳默這麼問她,蘇可剛剛還覺得委屈的小心思在這一瞬間得到了安慰。她哼了一聲,故作不在意地擦了一把臉,現在才注意到本姑娘不高興啊,晚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哭了?”陳默望著麵前這個剛剛還不小心摔倒在雪堆裡紮著流眼淚的小丫頭,紅撲撲的小臉蛋,這時候趾高氣昂得像個得勝的公雞,雖然很不想這麼形容她,可她穿了一身紅色,還帶著個紅色的毛線帽子,上麵還有個毛絨絨的球,陳默盯著這個球不由得笑出聲來。“喂!你笑什麼?”蘇可看著陳默走神,有些氣急敗壞,剛剛還對於陳默的關心有些感激,這會早就消失無蹤了。“看我怎麼修理你,居然敢笑話我。”馬路上隻見兩個一前一後的小孩一躲一閃玩得不亦樂乎,來往的行人也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目光在這裡停留片刻。“呀--,下雪—了。”陳默在前麵攸得停下來,伸出小手任由雪落下來,絲絲涼涼的。蘇可跟在他的後麵,聽到他這麼說也抬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飄落的雪花附和道。“是啊,今年的雪真大!真讓人討厭!都沒有去成市裡看聖誕老人!”周圍車輛緩慢地經過,陳默並沒有聽清楚蘇可最後一句說的什麼,轉過身仔細地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積雪,低頭又看了看她因為玩雪而凍紅的雙手,蘇可也注意到了陳默的目光,不好意思的向後縮了縮。“今天早上出來的急,忘了手套了。”陳默並沒有說什麼,直接脫下來自己手上的手套便要戴到她的手上。蘇可見罷更不好意思了。“沒事沒事,我這皮糙肉厚的凍不壞。”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還手臂向上做了一個顯示自己肌肉的動作。陳默看著她滑稽的動作又笑了,不由分說地給她戴上了自己的手套。“我,口--袋,不冷。”陳默指了指自己的口袋,手揣了進去。陳默說著便向前走去,一直沒聽到身後蘇可跟上來的聲音,他有些奇怪的回頭看去。隻見蘇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陳默歪著頭打量她有些摸不著頭腦:“蘇—可??”蘇可聽到有人叫她反射的哎了一聲,沒想到笨蛋笑起來還挺好看的,一時沒反應過來,要是讓他知道,我這臉可就丟大了。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就不追究啦,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跟上了陳默的腳步。哪怕過了這麼多年,蘇可還是無法忘記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季,有個小男孩向自己遞出那雙溫暖的手,那真摯的眼神和那副孱弱的身軀,在那個聖誕節顯得如此特彆,又令人心安。“你如今在哪裡呢?蘇可喃喃自語,公交車緩緩離去。她站在倫敦的街道上,路燈拉長了她的影子,在這個熱鬨的節日裡,一瞬間讓人感覺特彆孤獨。她雙手插進兜裡,腳踢了踢路邊的積雪,抬起頭,看著空中哈出的白氣,轉身走進了一旁的Pub。你要是喜歡了彆人我會哭,但是還是喜歡你;我愛你,這是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