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廳裡鬨哄哄的,程央無所事事地坐在第一排,她有點近視,沒戴眼鏡的時候看人都是霧蒙蒙的。此刻她看台上,就隻看得清那位地中海的係主任,邊上坐著的人她一個也看不清。沈傅琛坐在台上,就看見那位坐在第一排的女孩子眯著眼睛,看著他這個方向,從他那個角度看過去,看到的就是程央呆呆的側臉。老實說,要不是他先前翻了一下今天到場的學生名冊,然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程央,他也不會格外注意第一排的學生。怎麼說呢,沈傅琛莫名地就對程央這個名字充滿好奇。上次在機場大巴上意外撿到了她的錢包,然後今天他就在講座的現場看到了錢包的主人,這要他怎麼可能會沒有興趣。“沈先生,這是這次講座的主要內容,我們校方都給您列好了!”就見係主任遞過來一疊信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講座的內容。沈傅琛看了一眼,然後隨意地放在了一旁。係主任看到了他的動作,但還是裝作無所謂地樣子陪笑道:“沈先生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們能請到您過來,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沈傅琛彎了彎嘴角,然後平淡地說道:“我隻是不喜歡照本宣科而已。”“是是是,我們懂得。”講座開始了,先是每一位校領導發言,表示對大一新生的歡迎。學校領導的發言都那樣,千篇一律引人入睡,程央在耐著性子聽完第一位領導講的內容後就不自覺會了周公。學報廳的椅子很軟,程央腦袋擱在椅背上,倒是睡得安穩。沈傅琛在程央眼睛一閉一閉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又或者說,在他發現那位像小姑娘似的學生叫程央的時候,他的視線就沒有挪開過。他坐在講台上,就看見程央閉著眼睛,腦袋斜靠在椅背上,細小的碎發遮擋住了她的額頭。很奇怪,這樣的睡姿,竟然露出了一抹嬌憨。沈傅琛輕聲笑了出來。話筒終於轉到了他的手邊,沈傅琛原本隻是想隨便講些東西,然後就結束這場講座,但他眼神轉到睡得香甜的某人身上,他突然就起了彆樣的心思。“同學們,我在這裡想先問大家幾個問題……”沈傅琛把嘴巴湊到話筒邊上,沉穩有力地說道。程央是被身邊一位剛認識的男同學搖醒的,被叫醒的時候她簡直是一臉懵逼,然後她就看見整個報告廳的視線好像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揉著眼睛茫然無措地站起來,眼神瞥了一眼身邊坐著的同學,進行無聲地詢問:什麼事?邊上人搖搖頭,指了指手機,表示他剛才也沒有聽講座。“同學,沈老師問你為什麼會選擇考古係?”幸好有認真聽講座的同學,湊過來小聲提醒程央。程央低著頭,半響沒說話。為什麼選擇考古係……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啊!全場有幾秒鐘的安靜,最後還是係主任站起來,笑嗬嗬地開口:“看來這位同學還沒有想清楚哈!”沈傅琛撐著腦袋,麵無表情地看著站在台下的程央。他剛才是故意提的這個問題,也是故意點名正在睡覺的程央,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捉弄一下這個呆呆的小姑娘。助理小錢站在一旁,看著自家老板故作高冷但其實眼睛帶笑的樣子,心裡麵就一陣不安,他家老板隻要一露出這樣的表情,那就是魔性發作了啊!惹不得惹不得。“同學,同學!”眼看著程央地震腦袋在發呆了,坐在邊上的同班同學又搖了一下她的胳膊。程央回過神來,小聲嘟嚷了一句:“不知道。”沈傅琛準確無誤地聽到了這句回答,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後漫不經心地翻了一頁手中的演講稿。“考古並沒有外麵謠傳的那麼危險,但是……它並不安全,所以我希望選擇這份行業的同學,都能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孤獨抵的了榮華。”沈傅琛認真地說道,語氣平淡卻充滿力量。在聽到這句話後,程央終於抬頭看了一眼坐在講台上說話的男人。隔得有點遠,她看不清那人的樣子,模糊間他隻看清了那人手腕上金色的袖扣和乾淨利落的短發。其他的,再也不清楚了。散場後,程央依稀聽到有人在小聲討論什麼‘沈老師’,她故意湊近想聽清楚點,但是很遺憾,從始至終她隻聽清了‘沈老師’三個字。講座結束後,一時間教學樓前擠滿了人。正當程央在人群中掙紮著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回頭一看,媽呀,那不就是剛在坐在演講席上的地中海係主任嗎。程央掛著笑,心虛地和幾位老師問好。結果還沒等她開口,就聽見那位係主任嚴肅地說道:“程央同學是吧?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在聽講座的時候睡著了?”程央摸著額頭,小聲說道:“老師,我今天有點不舒服!”“不舒服也不能在聽講座的時候睡覺!這是對老師的不尊重,知不知道!”係主任認真嚴肅地教育著程央。“是是是,主任我知道錯了!”程央低著頭,非常自責地開口。站在不遠處的沈傅琛挑了挑眉,帶著彆樣的心思看待前麵發生的一切。可真是一直桀驁的小狐狸!沈傅琛嘴角戳著笑,麵色如水。小錢站在他後麵,摸不著頭腦地看著老板,為什麼今天晚上老板一直帶著詭異的笑容啊,他是不是要被開除了說……在回去的路上,沈傅琛看著窗外,腦海裡又浮現出了程央的樣子,頭發不長,散下來應該是剛到腦後的長度,臉頰上帶著嬰兒肥,笑的時候會有兩個深深的酒窩。想到此,沈傅琛搖了搖頭,他大概是魔怔了。一晚上就這樣鬨哄哄地過去了,程央耷拉著腦袋回了寢室,薑桑桑看到她有氣無力的樣子,故意問道:“怎麼了啊,聽說今天某人在聽講座的時候睡著了?”程央看了她一眼,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抱著衣服進了衛生間洗漱。水霧漸漸升起,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位同學們口中的沈老師,還真是凶的一批!轟轟烈烈的開學季就這樣過去了,等到樹梢上的知了聲越來越小的時候,大一新生的軍訓也進入了收尾階段。這段時間可以說是程央人生中為數不多痛苦的回憶,炎炎烈日,沒完沒了的‘立定齊步走’,汗水像豆子一樣滾落在衣領處。她一直以為軍訓結束後,她應該會把教官罵的死去活來,但當大家坐在操場上唱著軍歌的時候,程央突然就沉默了。他們之間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就已經開始分彆了。那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很振奮,大概是因為軍訓結束後,嶄新的大學時光就這樣徹底開始了,那種莫名的感慨席卷了整個操場。軍訓的最後一個夜晚散場的很晚,程央隨著人流,迷迷糊糊地回了寢室,然後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境。夢裡麵是溫柔的海風聲,她看著海浪一點點淹沒她的腳踝。夢醒的時候她坐在床上發了好久的呆,她來廣城後,好像都沒有去過海邊。“程央,你還坐在床上發呆?不要上課的呀!”薑桑桑穿著外套,走過來一臉無語地說道。“哦哦哦,差點忘記今天早上第一節是大課來著,可不能遲到……”程央迅速地穿好衣服,從桌子上拿了瓶牛奶就出門了。然而,當她衝進教學樓的時候,她還是遲到了。上課鈴聲響起的時候,程央正抱著一疊書慌慌張張地爬著樓梯。教室在六樓,就在她非常辛苦地爬到三樓時,一個不小心撞到了從拐角處走過來的一名男子。手中的書本‘嘩啦’一聲落了一地,程央低著頭撿東西,嘴裡還一直在念念叨叨:“對不起對不起……”“沒事。”一道好聽的身聲音在程央耳邊響起,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就像是安靜的山林裡突然傳來一陣呢喃細語,細碎、溫柔。程央抬頭,就看見一位穿著西裝,戴著金邊鏡框的男人站在眼前,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沈喚卿看著眼神渙散的程央,忍不住出聲提醒:“同學,上課鈴響了很久了……”回過神來的程央落荒而逃。等她來到班上的時候,胸膛裡傳來的還是一陣一陣急促的心跳,程央環顧了一圈,她來得太晚了,隻有第一排還有空位。這堂課是文物鑒賞課,老師還沒來,幾個班的同學一起上的課,班上鬨哄哄的。程央坐在位子上,用手捂著有些微紅的臉頰。正當她隨意環顧四周的時候,就看見教室外麵走進來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