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博？”何曦轉身向另一個單獨的小展覽廳走去時，背後驀然傳來陌生的女聲。她轉身去尋找聲源，看到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孩子，又扭頭疑惑地看著溫新博：“朋友？”溫新博怔了怔，神色不太對勁，但還是平靜地說：“對，以前的……”他猶豫了幾秒，望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周慧琳低聲補充，“同學。”周慧琳牽著女兒的手穿過人群，朝溫新博走來，注意到站在他旁邊的何曦她驚訝地張了張口，“表弟媳”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溫新博在那瞬間牽起了何曦的手，像是很著急告知眼前的人他們的關係：“你也來看畫展？”聞聲，周慧琳飄得老遠的思緒回神，露出一抹明朗的笑意：“是的，帶彤彤來熏陶熏陶，真巧能遇見你。”轉而視線落到何曦身上，心倏地一下緊縮，“這是……”她心中儼然已經有了答案，還是想親耳聽到從他嘴裡說出來。“我女朋友，何曦。”溫新博的視線在何曦身上停留了幾秒，轉到周慧琳身上自然地介紹，停頓片刻，又回到何曦的身上，微笑著說：“阿曦，這是我大學同學周慧琳。”何曦禮貌性地朝周慧琳點點頭：“你好。”“大學同學？”周慧琳聽到這四個字眼，心裡極不舒服，發了好一會呆，直到女兒喊了一聲“媽媽”，才意識到失態，“你好。”三個人視線轉來轉去，氣氛略微尷尬，何曦望著了一眼溫新博，正想說要不然一會大家吃個飯化解尷尬，周慧琳就開口道：“那天謝謝你能趕來。”溫新博霎時間臉色蒼白，握著何曦的手溢出了一層汗，豐厚的唇瓣微微顫抖吐字模糊不清：“沒什麼。”像是有心電感應一般，何曦略微感覺到氣氛不對，又或者是想到了某些不太好的事情，猛然抬頭，視線在兩個人之間來回轉動。直覺告訴她，周慧琳就是兩個人去看電影那天溫新博口中出了點事的“同事”。她一陣錯愕，杵在那感覺自己是多餘的，驀然張口就說：“我忽然想起來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說完，甩開溫新博的手，抬腳就往展廳門外走，也顧不上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很失禮。她在門口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整個人失魂落魄的。關上車門的瞬間，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展廳門口看去，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沒有追來，她就更傷心了。不就是一個異性嗎？為何不聽聽解釋就跑出來？真丟臉。何曦靠在後座上自嘲般苦笑。溫新博望著何曦背影消失的方向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要去追，周慧琳卻在這時拉住了他的手腕，眼眶微紅，低聲喚他的名字：“新博……”從某種程度上阿南那句“自古搞藝術的人都很多情”放在他身上，於何曦來說是對的。他一上大學就喜歡上了活潑熱情、長相甜美的周慧琳，分開之後很多年依舊對她念念不忘，和何曦在一起後也清晰地認識到這樣下去不行，但是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心。那晚周慧琳跟他說，她又和丈夫吵架了，還對她動了手，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丟下何曦。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自從三年前那次同學聚會，兩個人在聚會中久違地相遇，周慧琳主動加了溫新博的微信，時不時發點朋友圈，說的都是對生活的抱怨，還有點後悔甩了溫新博，其實打心底對他還有感覺的意思，這讓溫新博十分苦惱。再後來發展成周慧琳一和丈夫發生不愉快的事情就找溫新博哭訴。溫新博聽著心裡很煎熬，總是控製不住跑去安慰她。她是他刻骨銘心的初戀，因為曾經深愛過，即使後來分開，而且他也很清楚當年周慧琳是覺得他家室不好，嫌棄他身上那股窮酸勁，甩了他後就和雁城某個搞房地產的大亨的兒子走到一起，畢業就結婚，可他在她傷心難過時仍會奮不顧身。當年他開玩笑說他家在山溝溝裡，沒想到周慧琳會當真嫌棄自己，最後分道揚鑣。沒想到心上僅存的那點眷戀，會傷害到心愛的人。溫新博甩掉了周慧琳的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上次是我最後一次幫你，該說的那天我都說了，到此為止吧，慧琳。”然後轉身跑出了展廳，消失在人潮裡。周慧琳的思緒還停留在溫新博喊她的名字上，這個世界上，也唯有他能將她的名字喊得那麼纏綿動聽。她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決然的溫新博，失落漸漸變成心酸。但她腦子裡更多的是關於溫新博曾經對她關心有加的種種，且迷戀那種溫度，即便是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她長久地望向溫新博消失的那個方向，心中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她要永遠失去他了。那個曾經把他捧在手心的人。……“阿曦，我騙了你，是我不對，但我敢保證，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會見她了，你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溫新博出來找不到何曦就給她打電話，但電話剛接通她就掛了，此後再給她打電話，耳邊傳來的是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溫新博斷定何曦一生氣就把他的號碼拉入黑名單了。他開著車，不方便發微信，不死心，過十多分鐘又打過去，結果還是正在通話中，他徹底著急上火了，乾脆把車停在路邊，給她發微信。“阿曦，你在哪，回個話好不好，我向你坦白。“阿曦，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已經和她說得很清楚了。“阿曦，你先回家，我現在就過去找你說清楚。”……何曦看著滿屏幕的消息，一個字都不回。如果早有向她坦白的心，為何那天不直接告訴她，非得三個人撞見，尷尬了才發覺自己對不起她？如果今天她沒發現不對勁，那是不是就一直瞞著她了？何曦滿腦子都是溫新博的不對，他說的話經不起推敲，火氣越來越大，最後索性連手機都不看了，靠在座椅上假裝閉目養神，心想，就那樣吧，趁著自己還沒有深陷，趕緊和這個既會調情又很多情的人劃清界限，省得哪天被吃得骨頭都不剩。現實就擺在那裡，他們之間一開始就是個美麗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