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成親,到第三天回宮拜見尊長並各處相好的宮人,如今成了一樁約定俗成的規矩,也就是民間所稱的“回門。”付欣兩人坐馬車到了皇宮,剛和守衛通報一聲,便見長樂宮裡來了人,領頭的是長樂宮的管事嬤嬤。“還真是巧,我剛過來,殿下您就到了。太後娘娘正在宮中等著呢。”“您還要等義和姐姐?”嬤嬤點頭稱是,付欣笑道,“那我們先走一步。”等到了長樂宮,太後正坐在上首由小丫鬟捶肩膀,見付欣兩人行禮後抬頭先是一愣,很快笑笑,嫻熟的道,“快過來,讓我瞧瞧,我們豫章嫁了人,可有什麼變化。”付欣依言上去,見太後笑吟吟打量著自己,目光卻忍不住的朝謝蔚然那裡瞧。她低著頭,佯裝沒看見。太後於是道,“怎麼不說話?可是臉紅了?”接著賜座喝茶。義和公主很快領著衛讚之進來了。太後一樣的打量著義和公主,眼睛盯著衛讚之,很快又重新看向謝蔚然,笑了笑,眼神清澈而嫵媚。“你們兩個有福氣,相中的駙馬竟都有一幅好相貌。我記得,衛家的駙馬,今年十八歲了吧?”衛讚之眼睛看著地麵,沉聲道,“是。”“那謝家的小郎君呢,多大了?”謝蔚然眼裡閃過不耐之色,卻見身邊那女孩子開始給自己倒茶水,露出一隻纖細柔嫩的手掌,他一晃神兒,下意識道,“十六歲。”付欣將茶盞推過去,朝謝蔚然粲然一笑。謝蔚然低下頭,隻當沒看見。太後卻瞧得清楚,笑的愈發和煦道,“那倒是和豫章差不多大,新婚燕爾,可還習慣?”這問題,著實古怪。謝蔚然猶疑中不由抬頭,待他看清太後的神色時,愈發覺得稀奇,接著,對麵那年近五十的宮裝婦人竟朝著自己微笑,眼神還轉了轉。謝蔚然腦袋登時“轟”的一聲,他想起父親的話——“太後早年喪夫,雖非陛下生母,對陛下卻有養育之恩。因此,對太後的荒唐之舉,陛下向來忍讓。你明天入宮,切記不可發怒,必要時,豫章公主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謝蔚然看眼付欣,咬著牙道,“能與豫章殿下成婚,是臣的福氣,臣很歡喜。”“哦?”“祖母這樣的神情,難道是覺得豫章欺負了駙馬?”付欣盈盈望著太後道,“您不知道,成婚第二天我就去了謝太傅府中,拜見了謝夫人。夫人還給我留了院子。可見對我很是滿意的。”太後皮笑肉不笑,“我知道,你向來聰明,也知禮。”接著捧起茶杯,笑眯眯的看向衛讚之,“衛駙馬,行三對吧,平時喜歡做什麼啊?”“讀書。”“我們義和可不喜歡讀書呢。本宮卻很是喜歡,衛駙馬,你平時都喜歡讀什麼書啊?”付欣到底忍不住,一臉震驚的看著太後。說起來,這位祖母平日的作風她都是聽說過一二的,但她平時也知道忌諱,一向關著宮門,公主們請安的時候便將宮裡打點的乾乾淨淨的,因此不曾得見。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太後施展手段的,且,對象還是自己的,孫女婿?還這樣毫不遮掩!義和公主反應過來了,一拍桌子,怒道,“祖母!”太後頓時沉了臉。一旁嬤嬤道,“義和殿下怎麼了,發昏了?好端端的,在長樂宮就發起脾氣來。”太後冷笑道,“可不是,這話聽著,倒是在怪本宮的不是。”“大概是阿姐新婚燕爾,歡喜的有些魔怔了吧。”付欣見太後一雙鋒利的眼睛望著自己,慢條斯理的解釋,“其實我也有些歡喜,之前給阿爹請安時,便聽阿爹提起過駙馬的才乾,後來還親眼看見八姐夫和駙馬的比鬥,當時阿爹便大加讚賞。如今這兩人,卻分彆做了我和阿姐的駙馬,我們高興得很。我平日跟著祖母,還能收斂些,倒是阿姐,性情中人,一時便忍不住,如獲珍寶。”太後涼涼道,“那是,你不僅收斂,還慣會說長道短呢。”義和公主冷聲道,“豫章說得也沒錯啊,這是我的駙馬,又不是那些可有可無——”衛讚之忽然咳嗽一聲,遞了杯茶過去。“乾什麼?”“這茶熱著喝最好,殿下不若嘗一嘗?”義和公主對衛讚之露了個笑容,怨念的看眼太後,低頭喝茶了。這時,宮人來報,說張夫人和太子妃來了。“請進來吧,往常也不過來瞧瞧我,如今見女婿過來了,就巴巴的來請安。到底是外男,也不忌諱。”付欣低咳一聲,“祖母,既然如此,不如我帶駙馬出去吧,張夫人過來,總是不便。”“有什麼不便的,你也算她女兒,嶽母見女婿,天經地義。你覺得不對?”“沒有啊,祖母說的都對。”太後終於不飛眼刀了,由人伺候著慢慢喝茶。張夫人同太子妃進來,先向太後請了安,再由付欣四人行了禮。站在原地打量了半晌義和公主,才在太後下首坐下來了。快到晌午的時候,皇帝同太子也過來了。皇帝換了身常服,步履矯健,身姿筆直,進殿內向太後問了好。才笑盈盈的看眼付欣,又看眼義和公主,“這回都嫁出去了,等下回進宮,可要讓我看到活蹦亂跳的外孫。”付欣四人齊聲說是,便在原位坐下了。吃飯的時候,皇帝突然咳嗽了一聲,接著時有時無,直到飯後喝茶,皇帝還重重咳嗽了一聲。太後立時有些慌,忙道,“這是怎麼了,要不要叫太醫?”“早上診過了,說是風寒。吃幾劑藥就好了。”皇帝卻想起來,看眼豫章道,“我記得你以前說能做什麼梨子水,治咳嗽的。唔,如今你忙得很,也不用你做,一會兒記得把方子告訴張忠,我喝一次,估摸著好得快。”付欣點頭稱是,補充道,“不過那梨子水主要用來養身,用來治病還差一些。阿爹如今還是要注意吃藥,等病好了,用梨子水預防滋養,倒很有用。”皇帝笑著看眼謝蔚然,“瞧見沒有,朕的這些個公主中,豫章可是最貼心的,又知書明理,如今給了謝家。我倒想著,哪一天向太傅討幾樣東西,好平衡平衡。”謝蔚然隻得起身行禮,“多謝陛下恩典。”太子卻道,“阿爹,義和還在這裡呢。我瞧著義和就很不錯,乖巧又聰明。”義和公主靦腆一笑。皇帝沉吟半晌道,“乖巧說不上,倒很率真。”他看眼義和公主身旁一直笑吟吟恍若未曾聽見自己說話的衛讚之,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道,“我今天有些空閒時間。讚之,蔚然,隨我去校場走兩圈。”又看向太子,“你也隨我去。”幾個人走了,便留下付欣被太後冷嘲熱諷,義和公主幾次欲插話,卻都被堵得一句也說不出來。太子妃一旁兀自奇怪,張夫人有心想幫義和公主,但見太後損的更多的是付欣,倒樂見其成的在一旁看熱鬨。付欣與太後言語來回幾次,又求饒了三兩次,太後終於露出一個解氣的笑,說累了,讓幾個人離開。等付欣出宮時,已經是下午,太陽西沉。謝蔚然坐在馬車裡等她,兩人回公主府的路上,他突然開口,直視付欣,“你說,你是跟著太後長大的?”付欣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謝蔚然,瞧在你我如今也算一體的份上,今天的事情我不同你計較。隻警告你,猜測旁人的時候,最好多些依據。否則,日後再出現這樣的狀況,我們便橋歸橋,路歸路,左右我一個公主沒了名聲還能活。”“……你,什麼意思?”“你當真不懂?”付欣見麵前這人的神色不似作偽,思襯著道,“你的記性應該不錯吧,既然判斷不了,就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同謝大公子說一遍,再問問他,你到底錯在哪裡。”話落,倚在案上,自顧歇了。謝蔚然當晚便回了謝府。謝蔚然的婚假一共五天,到最後一天時,付欣領著他去了長公主府。因前一天投了帖子,長公主早早將府內布置好了,還命自己的小兒子陪謝蔚然逛園子下棋,吃罷飯,又重重的誇獎謝蔚然一番,囑咐他好好對待付欣,便放兩人離開了。之後,謝蔚然回中書府當值。他起初回來時被皇帝封了校尉,後來因偶然被派外出,卻看穿了當地守軍打算叛亂,並率領極少數人馬迅速抓獲守軍頭領從而立下大功,一戰成名,得娶公主。這之後,皇帝便命他到中書府準備戰前事宜,職位成了參將,卻開始同文官打交道。按理說,如今的謝蔚然應該是很忙的。他目前確實也很忙,白天裡見不到,隻很晚的時候才見他回公主府,一個人吃了飯,便匆匆歇了,早上又急著走。不覺半個月已過,除了中秋宮宴上碰過頭,他同付欣幾乎見不到一麵。對此,付欣倒樂見其成,一個人優哉遊哉的打理自己的公主府,布置布置院子,將自己從前精心養的蘭花歸置妥當,又在府內開辟了一大片地方專門放蘭草。趁著空閒,她還為那處地方寫了兩個字,“蘭塘”,寫好後命人刻在石頭上,放在了蘭塘入口。其餘各種花朵,如牡丹,月季,桃花杏樹等都參差錯落的種了些。又將嫁妝清點了,取其中一些器物,如博山爐等放在各處,顯得整座公主府愈發精致。就在她打算布置自己的產業的時候,卻聽吳興公主道,自己的駙馬,謝蔚然,在自己的偏院養了一位清秀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