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和公主很快就被放出來了。她出來的當晚就來到付欣的住所,說已經將話都告訴張夫人了,還一臉喜色道,“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看見衛讚之了,人真不錯。說起來,這個人是你讓我的,將來你有什麼想要的,隻管和我提,能辦到的,我一定辦。”“我倒沒什麼想要的,隻是往後你有什麼想要的,又恰好和我有衝突,麻煩先說一聲,說不定那東西我不想要呢。我們商量商量,總比你這樣下絆子來得好。”“哦,下次絕對不會了,我,我也是聽那些丫頭說,說什麼心上人不能輕易讓的。”付欣默默吃著果脯,“誰告訴你衛讚之是我的心上人的?”“這個,對哦,可他和你走得很近啊,莫非,你是他的心上人?”義和公主卻也不氣惱,得意地笑道,“無所謂,反正我看中的是那張皮囊,他敢不聽話,我揍他。”“這個,衛讚之的武功可是阿爹親自教的。”“那又怎麼樣?難道他真敢跟我動手不成,他還要不要臉了。”“……你說的很對。”義和公主頓時滿意了,抓了把果脯邊走邊吃,回自己屋裡了。之後的幾天,皇帝發了個命令,說讓如今在興樂宮裡的人去後山狩獵,約定三天時間,誰狩到的獵物肥大誰贏,到時候開宴會,拿了頭彩的重重有賞。吳興公主聽到這命令時還詫異了一番,“比大小?不比數量?也對,如今是春天。”春季,萬物複蘇,正是一切生命自然生長的時節,這時候進行狩獵往往獵不到什麼好東西,還傷天和。隻是如今興樂宮建成,總要有個彩頭,所以才下了這樣一道命令。吳興公主於是喜滋滋去準備了。付欣則和晴方一起四處閒逛,間或聽她講藥理。她虎口的傷雖然好得差不多了,但要來拉弓箭還是有些勉強,況且就算沒受傷,以她如今的功夫,去山林裡狩獵還是有些勉勉強強。三天的時間很快就在付欣和晴方的閒逛中過去了。卻有一件事,是在第二天的下午,付欣和晴方約定去個湖邊的園子裡玩兒,去時發現園門口幽靜沉寂,正打算進去,卻見一個小太監匆忙過來。“陛下在裡麵觀棋,請殿下進去。”“還有誰在啊?”“謝太傅,和欽天監的林大人。”付欣隻得和晴方一起去了。“阿爹。”皇帝身旁兩個大臣立刻起來要行禮,卻被皇帝擋了,“行了,小孩子家家的,可當不起你們的禮。”他指指自己身側的位子,“我記得,太傅也是你的啟蒙老師,今天就乖乖地做個學生,煮茶吧。”皇帝還看了眼一旁行禮的晴方,“這是你新拜師的醫官?也坐下。”付欣很快同晴方煮好了茶水,閒下來,才發覺謝太傅同欽天監的林監正在對弈,皇帝則在一旁觀看。傳言裡,謝太傅出身陳郡謝家,付欣卻隱約聽說過,謝太傅不過是謝家的遠方親戚,同皇帝的出身差不了多少。少年貧寒,得遇伯樂,這才平步青雲做到了一朝司空,兼太子太傅。但因為謝氏,謝太傅從前是受過正統的世家教育的,因此比起寒門出身的林監正,謝太傅的棋風顯得大氣開闊,圓融自如,無論是針對平常路數還是一些生僻的棋譜,都能應對得當,饒是如此,三局棋過罷,還是林監正贏了。皇帝邊喝茶邊稱讚,“這步走得好,殺得太傅退無可退,高!”林監正笑嗬嗬的寒暄,“老臣不過些微伎倆,若論圍而殺之,還是陛下高明。”謝太傅點頭認可。皇帝笑的頓時更開心了。棋下過,便到晌午了,付欣正躊躇要不要告辭,小太監卻匆匆過來了。“又有人來了?誰啊?”“是位小公子,商量著要去釣魚。”“叫過來吧,朕看看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小太監應諾,小步走了。付欣一時有些猶豫。皇帝卻轉了頭,興致勃勃的問,“方才的棋局,你覺得如何?”“嗯,林大人思路奇趣,不拘泥於常理,險處逢生。謝太傅博聞強記,能夠將棋譜秒用於棋局。都很厲害。”“哦,那你且看看,與哪一位對弈,你能贏?”付欣急忙搖頭,訕笑道,“阿爹,您又笑話我,我那點棋藝,也就跟姐姐們玩一玩。若上了棋桌,怕隻在消磨時間。”“沒出息,我可是常聽人說,你棋下得好的,字寫得也不錯。唔,還會作畫,難道都是繡花枕頭?”“……”這是,什麼意思?皇帝父親忽然想起來誇自己了?還當著,大臣的麵?付欣瞥了眼皇帝打趣的神色,搖搖頭,鄭重道,“不算是繡花枕頭,但和精於學問的人相比,卻是大大不如。不過,我如今年紀小,阿爹卻已經肯定我的才能了,以後我再勤勉些,將來精通一門,做個名副其實之人,卻是很有可能的。”“那打算精研哪一門啊?”謝太傅大概看出了什麼,在一旁出聲道,“豫章殿下年紀小,才名卻廣,如今看來,心性也是極佳,將來殿下再接再礪,做個名留青史的才女輕而易舉。”皇帝頓時笑道,“不錯,這些公主裡,我就覺得豫章不錯,眼力好,也聰明。老聽說班家有個會寫書的女大家,謝家有個什麼詠絮才,豫章,將來你也努力努力,寫一本什麼名傳千古的書,讓人知道,我們老劉家也是有才女的。”“……”付欣急忙把杯子放下,低頭,帶些害羞的道,“阿爹,怕是豫章再努力,有阿爹的功績在前,也永遠隻是阿爹的女兒。”皇帝愈發眉開眼笑,“那也能給我臉上添光啊。你記住!這是阿爹對你的期許。”“是。”付欣心裡卻七上八下的,不知父親方才的話是對她的婚事又有了考量,還是純粹的因為義和先前的舉動讓他失了麵子,所以用自己來駁回一局。過不久,那太監口裡的“小公子”被領來了,一看,卻是月初在建章宮裡見過的林論治,一旁的林監正正是他伯父。和林論治一起的還有張栩和謝蔚然,張栩的父親是文官,和林家交好,兩人一起不奇怪。倒是謝蔚然——“謝蔚然?你不去打獵和衛讚之比試比試,在這裡做什麼?”“聽說這裡有名品錦鯉,臣想來瞧瞧。至於狩獵,如今已做了七八成,臣不敢說能贏過衛讚之,但奪個彩頭卻是可以的。”說完仰頭一笑,一臉的勝券在握。皇帝哈哈的笑了起來,“好,朕就等著你的好彩頭。”過一天,宮宴上,謝蔚然的獵物被牽出來了,肉眼可見的,奪了頭籌。是一頭即將臨盆的梅花鹿。這頭鹿長得膘肥體壯,皮毛發亮,被送進來時一動不動,但周身沒有一絲血汙,不像是被射殺,倒像是在沉睡。武功卓越的皇帝陛下很快看出異常來。“說說吧,這鹿是怎麼得來的。”“臣之前追趕一頭鹿,不知怎麼的不見了,走了岔路。當時入了密林,偶然發現那頭鹿的蹤跡,便跟著進了它的居所。本來想用匕首的,後來覺得有違天和,就用了迷藥和網子,將它捕了回來。這頭鹿後來醒了,掙紮之下傷了毛發,我又給它用了藥。”皇帝哈哈大笑。眾人小聲議論起來。林監正笑道,“陛下,謝大人此舉是個好兆頭啊,天降祥瑞之鹿,可見陛下治下,政通人和。”“哦?可有利於兵事?”“大吉。”“好,那準備起來吧,明年春天,朕親自領兵,北伐。”因宮宴上人員眾多,皇帝剛宣布的這個消息不僅眾位大臣聽見了,連付欣並張夫人這些久居宮中的人都聽見了。吳興公主還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也就是說,因為謝蔚然的那頭鹿,阿爹決定北伐?”“不全是吧。不過,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看見祥瑞,可見上天也肯定阿爹的功績。再說了,就算沒有祥瑞征兆,隻要阿爹領軍出征,還有戰敗的時候?”“沒有!”皇帝父親,為人其實自大,剛愎自用,還喜歡相信欽天監那些官兒們的風言風語,但說到打仗這種事,細數一朝的大臣們,無論是那些老將如衛大將軍,還是所謂的少年俊秀,來到皇帝麵前,都不夠他一指頭的。可以說,從皇帝領兵至今,就沒輸過。付欣正回憶著自己老爹的豐功偉績,卻見對麵的吳興公主笑吟吟看向自己,她一時心動,“阿姐,你跟我說這個,是,為了什麼啊?”“過幾天有閱兵,去不去?”“你都安排好啦?”“嗯,缺個人。”“那我跟你去!”吳興公主所說的閱兵,是在禁衛營舉行的,這裡有著皇帝親手訓練出的一支親兵。每次皇帝出征的時候,都會來這裡點兵訓練,並激勵將士。自從皇帝登基後,禁衛營的士兵們很少出戰,但也會隔幾個月訓練一回。這次閱兵,皇帝所要選擇的是能夠跟隨他出戰的人。夏天選好人馬,秋冬備足糧草,等到了來年春天,便可以揮師北伐,以成大業。這天,皇帝閱兵時,車駕走到禁衛營的時候,付欣已經在吳興公主的帶領下換好士兵服,佯做站崗,混進了禁衛中。皇帝身穿魚鱗鎧甲,手拿一直跟隨他征戰天下的寶劍湛盧,踏著大步下了車駕,站在高台處,點將的地方。祭天,焚香,宣誓,當皇帝激憤的語聲傳遍整個校場時,全體禁衛們紛紛舉起刀劍,高聲大呼。最終,眾人齊呼“王道之軍,大業必成!”禮畢。皇帝點了謝蔚然和衛讚之做左右先鋒,命兩人比試一番,便在浩浩蕩蕩的歡呼聲中離開了。付欣也要走,卻在即將出營門的時候,被張忠的人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