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跟鬼魂打交道的緣故，蘇人很避諱警察局，更有可能是深受九十年代香港靈異電影的影響，他總覺警察局陽氣太重，對鬼魂有震懾的效果。蘇人是人，但他心裡莫名的害怕警察局，仿佛警察局也會震懾他，平時送外賣他也會專門繞開警察局。蘇人被兩名警察帶到了警察局，沒有強迫蘇人戴手銬，也沒有動手動腳，就像是邀請蘇人去某個地方喝茶似的，警察很有禮貌，蘇人很想拒絕，但是他不敢。他問警察自己犯了什麼事，警察說他與一樁命案有關，請他來警局是為了協助調查。得知原因，蘇人鬆了一大口氣，他就是一個外賣小哥，何德何能牽扯進命案這麼重大的事情裡。應該是警方弄錯了，等警方把事情弄清楚，他自然就能離開。自己跟警察離開的時候，張伊驚慌失措得厲害，想到這裡，蘇人下意識的摩挲手掌，挺直腰背往左右張望，他希望警察的效率能快些，讓他能趕緊回去。警方的效率一直很快，特彆是牽扯到命案的事情，效率就不得不快了。蘇人屁股才剛坐熱，麵前忽然多了一位穿著警服的女人。“你好，我是負責這個案件的警方人員，你可以叫我陳隊長。”“陳隊長你好。”蘇人抬頭看向對方，不由得感到幾分詫異，港片裡負責詢問嫌疑人的警官大多是上了年紀的中年男子，蘇人也以為就是如此。不過這位陳隊長不僅是女性，而且看上去相當年輕，應該隻有二十七八歲，外形給人的感覺很乾練，整體算不上漂亮，但給人的印象非常深刻。雖然很確定自己跟所謂的命案沒有關係，但蘇人潛意識裡還是給自己代對號入座，導致他不敢直視對方，看上去像個犯了錯被老師抓住的壞學生。陳隊長看著蘇人，眉心微蹙，道：“蘇先生你好，這次請你過來，是想跟你了解一些事情，前天發生了一起命案……”蘇人立刻回答：“不關我事，我就是一個外賣小哥，這件事肯定不關我的事，一定是你們弄錯了。”“蘇先生，你很緊張？”陳隊長頗為詫異的說道。蘇人抬頭對上陳隊長的目光，下意識的緊張起來：“有……有點……”陳隊長從手邊的文件夾裡拿出一張照片放到蘇人麵前，很有耐心的解釋道：“你不用緊張，經過我們排除，確定了這起命案與你的乾係不大，隻不過根據命案現場周圍的監控攝像拍下的內容來看，在命案發生前，你曾送外賣到死者家，我們這次請你來警局，隻是看你能不能提供一些線索給我們。”蘇人看向麵前的照片。照片裡的他正好拿著外賣走向一棟彆墅的大門，從右上角顯示的時間來看，正是下午三點二十三分。每個外賣小哥每天要送幾十份甚至上百份外賣，也是說每天都要去幾十個地址，外賣小哥不可能記得自己去過哪些地方，不過蘇人還是一眼就看出照片裡是哪個地方。他記得很清楚，他之所以會接這單外賣，是因為安爺爺拜托他去提醒陳而還離開如意苑。那天是周日，今天是周二。“如意苑87號院。”蘇人咽下一口唾沫，喃喃道。陳隊長眼前一亮，她盯著蘇人的臉，眼神迅速變幻幾次，隨後她似笑非笑的說道：“蘇先生的記性很好啊。”蘇人連忙抬頭看向陳隊長，整張臉都寫滿了措手不及和後知後覺。明明什麼壞事也沒做，但是在陳隊長的注視下，蘇人的額頭開始冒汗，就好像他真的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一般。對於他這種小人物而言，特彆是像他這種與鬼魂打交道的小人物，警察局天生與他八字不合，從方方麵麵克製著他。忽然間，蘇人意識到了什麼，瞪大眼問道：“如意苑87號院……命案……這麼說死的是……”陳隊長注意到蘇人的反應，疑惑的蹙眉，同時解釋道：“死者名叫梅麗，聽如意苑的保安說，梅麗經常叫外賣，而經常給梅麗送外賣的人就是你。”聽到這個消息後，蘇人整個人靠在後背上，額頭的汗水開始往下流，眼眸裡布滿驚疑。這個動作落在警察眼裡無異於凶手心理防線崩潰不打成招，不過警方早就對蘇人做過調查，外賣小哥雖然整天到處跑來跑去，調查起來較為繁瑣，但難度不大，所以警方很早就排除了蘇人的嫌疑。這些動作在陳隊長的眼裡，代表著其他意思。蘇人不知道麵前的陳隊長在想些什麼，他也無暇去顧及其他人的想法，最初張伊說他牽扯進一件命案時，他以為是警方弄錯了。後來來到警察局，他以為隻是命案的發生點恰好是他經常送外賣的地方。直到他確定死者是如意苑87號院的梅麗。他忽然想起陳而還，那個待在87號院窗戶外的鬼魂。周日那天他之所以會在下午三點鐘送外賣去梅麗姐家，就是為了去提醒陳而還趕緊離開，不要被牛頭馬麵抓走。從任何已經條件來看，誰也不能判定梅麗姐的死亡與陳而還有關，頂多隻能說陳而還有嫌疑而已。而且陳而還不是人，他是一個鬼。鬼是不能殺人的，鬼連人都碰不到，陰氣也對人類沒有影響，從這點來看，陳而還應該一點嫌疑也沒有。或許是直覺，或許是不靠譜的第六感，蘇人覺得陳而還很有可能跟命案有關，不然哪會有這麼巧的事。“陳而還。”“蘇先生，你剛才說了什麼？”陳隊長聽到蘇人在小聲的嘀咕著，頓時來了精神，她聽的很清楚剛才蘇人說的是“陳而還”三個字，經過對死者的背景調查，陳隊長知道陳而還是死者梅麗的前夫，並且陳而還已經死了。蘇人不停的咽口水，他看著陳隊長，對方警服上的警徽仿佛太陽般耀眼，他不敢直視，立刻低下了頭，含糊地說道：“抱歉，我什麼都不知道。”……蘇人之所以跟鬼魂做生意，一部分原因是錢，而且錢的數目不少，另外一部分原因是他無法在光市裡找到合適的工作，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就沒辦法生存。於是他隻能選擇跟鬼魂打交道。張伊的情況和蘇人一樣，她同樣沒辦法在光市找到正經工作。幸好這個家靠著蘇人就能維持起來，也幸好再過不久，他們就有二十萬的儲存，可以開始為未來作打算了。可是蘇人被警察帶走了，未來忽然變得遙不可期。從蘇人被警察帶走之後，張伊就一直站在蘇人每天回家必經的那條路的路口，等著蘇人出現。少女總是憂愁，她與蘇人一樣，潛意識裡都覺得與鬼魂打交道是上不得台麵的事，見不得光，一碰即碎。天色漸黑，下班的人群使得街道擁擠起來，也許是見得鬼多了，所以張伊和蘇人都是無神論者，現在她閉上眼，正打算向那些她重來都不相信的神仙祈禱，就在這時，蘇人的聲音忽然從耳邊傳來。“回家吧。”張伊猛地睜開眼，看到蘇人略顯憔悴的臉，她忽然覺得鼻子一酸，抿緊嘴唇用力的不讓眼淚流出來。蘇人伸手牽住張伊的手，順著人群浪湧往家裡的方向走去。張伊一路都看著蘇人，盯得緊緊的。一條路說長不長。蘇人忽然說：“有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張伊說：“你說。”“咱們之所以幫光市的鬼魂，是因為能賺到錢，對吧。”“對，一次五萬呢。”“咱們隻是想賺錢對吧。”“嗯，五萬呢。”“如果鬼魂利用我們的幫助，背著我們殺人，我們應該繼續幫下去嗎。”“不幫！”張伊斬釘截鐵的說道。蘇人有些錯愕的看著張伊。張伊不是貪錢的姑娘，這點蘇人很清楚，說到底他們隻是窮人，窮人見到錢，難免移不開眼。“傷天害理的事，咱們不做。”張伊的語氣很堅定：“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好不容易才不用過以前的生活，我隻想和你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傷天害理賺來的黑心錢我們不要，我們窮就窮，又不是沒窮過。”聽完張伊的話，蘇人忽然笑了起來。然後在人群裡，他轉身一把抱住張伊，感受著張伊身上的溫暖，他才徹底從命案的緊迫中鬆弛下來。“我明白了，我會把這件事處理好。”張伊臉色泛紅，顯得梨花帶雨，惹人痛惜。“你想怎麼處理？”“我去找鬼，明天我一定要弄清楚陳而還和梅麗姐的關係，如果陳而還真的與梅麗姐的死有關，我們就再也不做鬼的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