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人眼裡，光市和大部分繁華都市沒有區彆，商務區絢爛璀璨的燈牌，路上眼花繚亂的名車標誌，以及看不出真假的名牌服飾。光市在蘇人的眼裡也是如此，他每天都要騎著一輛電動車滿大街的轉悠，把或者是宅男，或者是白領，或者是小學生訂下的外賣送到他們家裡。蘇人是一個外賣小哥，在幾年前，哪有什麼外賣小哥，所有的外賣小哥都是店家鋪的服務員。而如今，送外賣倒成了一份特定職業，甚至還是專業性很強的職業。現在是下午三點鐘，剛過了外賣的高峰期，蘇人騎著一輛電動車匆匆的從店裡出發，外賣箱裡隻有一份外賣，其實這種剛過高峰期的外賣一般是沒有外賣小哥願意送的，因為好不容易忙完高峰期，大家都想休息一會，聚在一起吃個中午飯，但蘇人是一個例外，他飯還沒扒一口，在知道還有一份外賣要送的時候，就立刻騎上電動車出發了。蘇人從來都是個例外。電動車的馬力被蘇人摁到最快，他沒有走大路，而是一股腦的紮進小巷裡。電動車飛馳如風，蘇人警惕的看著兩側的巷子，雙手像是智能機器般控製著方向盤，在不足三米寬的巷子裡，他駕駛的電動車沒有一點滯緩，反而越來越快。在離開巷子後，蘇人忽然急刹車，輪胎在地麵留下兩條劃痕，然後再猛摁把手，糙耳的馬達聲響起，電動車猛地往前衝，大約在三分鐘後，蘇人的電動車在一個住宅小區門口前停下。“如意苑。”蘇人走到門口保安處，揉了揉被風吹起來的頭發，咧著一口白牙笑道：“叔，我去87號院。”“嗯。”保安大叔按下開門鍵，隨意應道。“謝謝啦。”蘇人一直看著保安保持咧嘴笑，在開車進去後，他的表情突變笑容驟斂，目光謹慎的左顧右盼，像摸黑出門的賊偷。如意苑是著名的富豪小區，裡麵全都是一棟棟的彆墅，住在裡麵的人個個非富即貴。蘇人知道87號院的位置，他之前就往這家送過好幾次外賣，兜兜轉轉幾個彎來到87號院，蘇人下了車，從外賣箱裡拿出外賣，他沒有立刻走進去，而是蹙眉盯著周圍，見周圍沒有奇怪的事物，他眉頭皺得更深，步伐慢慢的往大門走去。先敲門，再按門鈴，等了沒多久，一位年紀約莫在三十歲左右的女子開了門。對方很漂亮，從外表來看一點也看不出對方三十歲了，很有豐腴少女的感覺。“麗姐，你的外賣。”蘇人又咧嘴露出八顆白牙笑著。梅麗接過外賣，看蘇人略微氣喘，便讓蘇人在門外等一會，她回到房子裡，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瓶飲料，她把飲料遞給蘇人，溫柔地說道：“小蘇，下次不用這麼趕，彆累著了。”“好，謝謝麗姐。”蘇人的笑容還是那麼燦爛，等麗姐拿上外賣關上門後，他低著頭原路返回，在來到電動車旁後，他沒有上車，而是繞著電動車走了半圈，然後迅速往麗姐家的側院跑去。每一棟彆墅都配有院子，麗姐家的院子，柵欄並不高，蘇人輕輕鬆鬆跳了進去，他躲在一棵樹下，他偷偷的瞄了眼麗姐正門上的監控攝像頭，再回憶自己之前路線，確定自己不在監控的攝像範圍內後，他才繼續貓著腰繼續往裡麵走。“在哪裡……在哪裡……”“到底在哪裡。”蘇人不停的往左右張望，他很著急，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他才不會接這單外賣。剛往裡麵走了幾步，蘇人忽然停下腳步，視線鎖定在一扇窗戶外。窗戶外站著一個男子，男子渾身泛著幽藍光芒，站在蘇人的角度，恰好能透過窗戶看到裡麵的飯廳，麗姐正在吃外賣。麗姐正好麵對著男子，不過她明顯看不到他。男子的表情逐漸猙獰，他看著麗姐，拳頭攥緊。蘇人連忙走到窗戶旁的牆角，對著男子小聲的叫道：“陳而還，你在這裡乾嘛！”男子沒有回應，他似乎沒有聽到蘇人的聲音。蘇人皺緊眉頭，又說道“我不管你想乾嘛，如意苑在牛頭馬麵這周的巡邏範圍內，如果你想被牛頭馬麵抓走，那你就繼續待著。”說完，蘇人頭也不回的往外邊走去。他本來就不想理會這件事，所以他隻把話帶到就行了。如果不是安爺爺特意囑咐，他來都懶得來。都已經把牛頭馬麵這周的巡邏表賣給這群孤魂野鬼了，今天都已經是這周的最後一天，還非要鬨出這麼多麻煩來。蘇人走到電動車旁，剛要摁下把手，陳而還走到他身邊，麵帶歉意地說道：“對不住了，麻煩蘇小哥你專門來一趟。”蘇人瞥了眼陳而還，對方看上去約有三十來歲，應該說陳而還死的時候應該是三十來歲，五官端正，外形得體，生前應該是個體麵人。他不太想和陳而還說話，上次他在路邊和一個孤魂野鬼聊天，被其他人當做神經病，因為普通人看不到鬼魂，所以他們看到的隻是蘇人在興致勃勃的自言自語。“你趕緊走吧，我來的路上沒看到牛頭馬麵，不知道它們的位置，說不定牛頭馬麵已經來到如意苑了。”給陳而還最後一句囑咐，蘇人便開著電動車離開了，在他轉彎時，他下意識的回頭看過來，也許是眼花了，他看到陳而還看著麗姐的彆墅，表情裡充滿的嫉恨。外賣小哥的生活沒什麼驚喜可言，非要有驚喜，那就是送外賣時與紅綠燈碰撞時的驚喜，或是遇到各種奇怪地址和各種要求時的驚喜。蘇人對光市很熟悉，從他有記憶以來，他便是生活在光市裡，之後成為外賣小哥，光市的點點滴滴便與他的生活再也分不開了。夜晚七點半，蘇人脫了外賣衣，換上自己的衣服回家。他的工作時間就到晚上七點半，正是晚上生意最好的時候，不過他必須要收工回家，因為家裡還有一個人在等著她，如果自己不回去，她會怕的。兜兜轉轉又兜兜轉轉，蘇人來到一棟破舊老樓下，老樓的樓梯間總有一股腐味，牆壁上經常能看到蟑螂壁虎和蚊子，蘇人來到二樓，拿出鑰匙開門，剛把門打開，就能看到一個十八歲的少女坐在床上等他。少女很美，臉龐有七分成熟三分稚嫩，再加上一張床，更是有著難以言喻的魅力。但蘇人生不出半點綺麗心思。他看著這間房。二十來平米的房間，一張大床就幾乎占一半的麵積，另外一半放著一張四方桌，兩張椅子和一個衣櫃，右上角還有廁所，每次洗澡兩個腳都要站穩位置，否則就會踩中茅坑。這間房裡的就是他和她的一切。在光市這座全國一線城市裡，一個月租七百的單間就是蘇人和張伊的家。“今天多了一份外賣，我偷偷拿回來了，你先吃，我吃過了。”蘇人把外賣放在桌子上，轉身蹲在牆邊換鞋、張伊從床上下來，打開外賣盒子，裡麵是一份青椒炒肉，飯和菜都是滿的，也是熱的。“你真的吃過了？”張伊看著蘇人，問道。蘇人回頭看向張伊，笑道：“真的吃了。”張伊蹙眉，聲音多了幾絲怒意：“蘇人，你彆省著，我們有錢。”蘇人也皺起眉頭，語氣有些不滿：“那些錢不能亂花，等我明天再去地府一趟，把牛頭馬麵的巡邏表偷回來，再賣給孤魂野鬼，我們開店的錢就夠了。”張伊默默不說話，她從抽屜裡拿出一雙一次性筷子，放在蘇人麵前，意思很明顯——一起吃。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人一眼就能看出你藏在話裡的真相，對於蘇人而言，張伊就是那個人。他看著桌上的筷子，猶豫了一會，然後在張伊的注目下，他坐下來和張伊一起吃一份外賣。“蘇人，以後彆買外賣回家了。”“沒事，店裡有很多退回來的外賣，我真的吃了。”田園詩人向來不喜歡大都市，高節奏的生活和高強度的工作讓人沒時間眺望詩和遠方，反而讓人成為流水線上的一道工序。其實啊，詩和遠方一直都在，不會走也不會變，而人們紛紛擾擾的衝進大都市裡，想的或許都不多，隻是想要混個溫飽飯而已。光市當然有夜生活，隻是夜生活不屬於蘇人和張伊。吃完飯洗完澡後，蘇人和張伊躺在床上，蘇人側著身體摟著張伊，兩人閉著眼睛，似乎都睡著了。“蘇人，我想看看錢。”“看什麼，燈都關了。”“不管，我就想看看錢，睡覺前不看錢我睡不著。”“好吧。”張伊迅速起床跑去開燈，然後跑到陽台處謹慎的左右觀望。蘇人則是打開床頭櫃，櫃子裡有一件風衣，把風衣拿出來，平整的攤開，就能看到裡麵的一摞摞百元大鈔。“100……200……300……400……”“彆數了，一共十五萬。”“你彆管，我就要數，500……600……700……”“那你認真數，數清楚點，和鬼做生意雖然麻煩，不過勝在錢多，一次五萬，等湊夠二十萬，我們就離開這個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