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江心洲越來越近,遠遠已經能夠看到穿入雲霄的過山車,還有擎天而立的巨大轉輪。同學們的心神也紛紛地被吸引了過去,船頭彙聚了越來越多的人。林銘受不了這份喧鬨,他朝後縮了縮卻看到船艙內空無一人。挽秋不在?林銘感覺全身熱血湧動,滿腦子鑽入了某種鮮血淋漓的恐怖畫麵。他立刻邁開步子衝了進去,跌跌撞撞的身影一個無意碰到了座位。一個浪花也剛好拍來,輪渡一個顛簸,林銘整個身體直接摔倒了下去。頭部撞上了硬物,眩暈瞬間感襲來。林銘掙紮地抬起頭,目光順著紅漆過道朝前望去,直線的儘頭是呈橢圓體向上擴展的船尾。而他朝思暮想的身影此刻正停留在那裡——挽秋雙手撐開緩緩向後,如同泰坦尼克號的女主那般展開雙臂。林銘心中的一顆大石頭落下,但是右眼卻猛地連續跳動了二下。半空中,烏雲忽然折返而來,耀眼的陽光被遮住了幾分光芒,柔軟的光線打在了挽秋的身上,在地麵之上投擲出了一個舒展雙臂的身影。一聲驚呼從林銘的口中發出,那投射的陰影呈現的正是一個十字。那仿佛是夢魘的鐐銬,它一下子將林銘的全部神經給束縛住了。刹那之間,林銘感覺周圍變得悄無聲息,他就這樣趴在了冰涼的地麵,腦海中回旋著那黑暗而沉重的十字陰影。十字?是邢警官口中所謂的特殊標記嘛?明明知道這樣的陰影隻是一個巧合,但是林銘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他在這一刻,深深地理解起刑和暢以及他那未知的秘密。“林銘,你怎麼了?躺在地上乾嘛!?”秦天從船頭衝了進來,丟掉了手中的小紅旗,一把將林銘抱上了椅子。“沒事。”林銘捂著疼痛的額角,扭頭望了一眼驚恐的挽秋。顯然,挽秋也聽到了自己的驚呼,看到了自己摔倒。但是,她的臉上卻滿是害怕,就好像一條毒蛇不知不覺間匍匐到了人的後背,一點點纏繞過來那般。這讓林銘忍不住苦笑得更厲害。看著林銘居然在笑,秦天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推:“你笑什麼啊,人家盯著你也沒見扶你,你還在這裡傻笑。”秦天自然沒看出林銘心裡的苦澀,卻是看出了挽秋對林銘極端的厭惡,他替林銘這癡情漢子打抱不平。“我笑自己太瘋癲而已。”林銘嗤笑一聲,右手將額頭的發絲捋起,隨後站起來,嚴肅地盯著秦天,一字一句地說道:“秦天,不管你信不信,我並沒有跟你開玩笑。我有一種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挽秋現在很危險!”他強調著‘非常’二字,眼中泛起血絲。秦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林銘幾眼後,又伸手摸了摸林銘的額頭。輪渡速度放緩,日光逐漸在變緩的清風中沉寂下去。在岸邊的夾板上,商研班的同學排成整齊的隊,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一個紅色的小旗。一陣冷風從湖麵刮過,紅旗迎風招展發出鼓鼓的聲響,抬起頭的林銘卻是一陣的惡心,鮮豔的紅色在他眼中宛若赤裸裸的鮮血,喚醒了輪渡顛簸時的惡心感。林銘獨自跑到江邊一番嘔吐,回頭時,看到了走在隊伍後方的陳小染,她麵色蒼白,一雙無神的眼角若有若無地盯著自己。雙目對視的瞬間,陳小染立刻抽回目光,轉身離開。陳小染這表情怎麼這麼古怪,是被嚇壞了?林銘搖了搖頭,快步追上大部隊,他可不希望離開挽秋過遠。不過,腳步加快,林銘卻感覺身體有些發虛,之前劇烈的嘔吐似乎帶來了全身發酸的後遺症。他含了一口冰冷的汽水,打發了那種疲憊的感覺,靜靜地尾隨在了挽秋的身後。踏入度假區的遊樂場後,眾人就三五成群地暫時分開,林銘的尾隨也愈發的尷尬——挽秋已經看到了林銘有意無意投來的目光。她眼神閃爍,神情顯露出了惶恐與不安。原本很少和其他同學打招呼的她,也主動加入了其他小團體,好像是位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一般。好在下午的遊玩,林銘並沒有參加任何一項,所以挽秋一行人也逐漸地放開沒有在意,挽秋也漸漸地放下了戒備。隻是,挽秋偶爾看到林銘的視線時,都本能地立刻避開,看表情就好像生怕染上瘟疫一般。林銘對失去記憶的挽秋無可奈何,他正愁眉苦臉地看著挽秋她們排著隊,目光忽然掃到了不遠處的蔡琴老師。她站在了一個無人的小山坡上,綠油油的灌木遮住了她半個身軀。她一隻手正提著電話,一邊聊著一邊用手扯著綠野,整個臉充滿了那種激動的喜悅。這麼開心?肯定是旅遊成功受到褒獎了。林銘正感慨著,忽然肩膀一涼,一雙手伸了過來。他回頭一看,居然是沈蓉。她正拎著一大袋冰鎮飲料與冷飲站在自己身後。還沒等林銘開口,沈蓉就已經掏出了一個冷飲,“林銘,來,吃個冷飲,你喜歡吃這個吧,還有其他口味哦,可以隨意選,這些都是蔡琴老師請客的,可不是我。”她的臉上露出了討好的微笑。“哦,謝了,不過現在並不是吃冷飲的時候,拿瓶蘇打水就好了。”剛好之前的冰水已經喝得差不多了,林銘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不客氣。”沈蓉望著又將目光放到挽秋身上的林銘,臉色變得略帶嫉妒,她立刻將手中的袋子交給了身旁的女生,然後走到了長凳前與林銘並排坐下,“林銘,我感覺你今天有些不在狀態呢。”“是嘛,最近事情很多。”林銘聲音冷淡,並沒有之前的一杯水而轉變平常的態度。“是啊,我也聽我爹說過很多事,你知道麼,董金鈡並不是自殺的。”沈蓉的聲音壓低下去,她側過一張臉,小聲說道。“哦?還有這事兒?”林銘假裝一驚,其實早已經知曉。不過,對方可是沈隊長的女兒,或許自己還能知道更多刑和暢都不知道的線索。“嗯,但是……這些事兒你可彆亂說哦,是我偷聽來的其實。”沈蓉側過身,示意林銘靠近過來,“我跟你說,那天晚上……”沈蓉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堆,但是信息量並沒有林銘想象的那般有效,除了董金鈡非自殺的這個消息之外,似乎再也沒有任何勁爆的內容。他正準備找個借口結束這個話題,卻忽然聽到了周圍傳來了一陣尖叫聲。半空之中,一道電花閃過,一個碩大的陰影正在不停搖晃著,林銘立刻站起身,麵色慘白,他猛地扔掉了手中的瓶子,就箭步朝著火光閃過的方向衝了過去。在那裡,是旋轉木馬的區域,巨大圓頂上的燈泡紛紛炸裂,時不時濺射出道道花火,整個設備正在無法控製地劇烈地搖晃,木馬上的人群正在驚呼聲中狼狽逃竄。“挽秋!快跑!,”林銘怒喝著,但是挽秋的身子卻已經卡在了木馬上,根本掙脫不下來。一陣陣的騷動中,那宛若王冠般的巨頂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響,像一個搖搖欲墜的山石,又像是一個滾滾的齒輪,要將一個渺小的生命徹底毀滅!“全給我讓開,給我讓開!”看到挽秋無法自救,一群人還擋著自己狂奔的道路。林銘徹底失去了理智,他瘋狂衝撞起人群,朝著那搖搖晃晃的木馬衝了過去。他終於撥開了人群,然後不顧一切地跳上圓台,直接撕開了挽秋卡在機器中的外套,迅速地抱住她跳了下去,一落地之後,兩人就沒命地朝回狂奔。嘎吱的聲響加劇,遊人驚叫著四散奔跑,逼近的陰影像是巨石從山間砸落,在轟隆一聲巨響之中讓整個地麵震動了起來。人群沸騰,硝煙滾滾,兩個人影狼狽不堪地從塵土之中出現——林銘這一刻正抱著挽秋躍了出來,碩大的金屬砸落在了他們的墜地的腳後跟。死亡,離他們不過半米不到的距離!林銘撲倒在了地麵,耳暈目眩的痛楚讓他死死地閉著眼睛,他聽到身旁衝過來的蔡琴老師在喊他和挽秋的名字,再然後他便短暫地失去了意識。等到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在酒店的大廳了,一群同學坐在兩側的沙發前議論紛紛,挽秋單獨坐在一旁,看著林銘醒來的時候,眼神閃了閃,卻沒有表露出任何的感激。見林銘醒來,整個大廳立刻沉默了下來。但卻沒有一個人上前來安慰林銘,而林銘的目光也在此期間迅速地掃了一圈,除了挽秋之外,陳小染與沈蓉的眼神閃爍的有些厲害。“醒了啊,林銘。”終於,轉過身的蔡琴老師發現了沙發上的林銘醒來,連忙趕過來,“沒事了啊,這裡的醫生已經幫你們檢查過了,小的傷口也都處理好了。我現在已經安排秦天去看下酒店住宿了,等會送你回房間好好休息。”“酒店住宿?”林銘有些疑惑起來。“嗯,今天暫時還要在這裡住宿,明早趕回學校。”蔡琴老師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尷尬,小聲補充道:“江心洲旅遊方給出的賠償方案之一,就是讓大家在這五星級酒店免費住宿。”林銘倒吸一口冷氣,他支起身子望著這敞亮輝煌的大廳,充滿氣魄的大型山水壁畫上方,赫然是熟悉的酒店名稱——“江心洲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