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顫抖不已。不僅僅是被功敗垂成的藤原舜華的霸者之威所折服，更多的是對於伊邪那美壓倒性力量的恐懼——能夠將映入眼簾的事物一瞬間化為腐朽的力量，幾乎是所向披靡的。即使真名強悍如白子期和韓昭心，技巧純熟如百花和月霞，也不禁心裡發涼。如果說過於強大的劍氣還能夠用真名武裝抵擋的話，那這種力量則是避無可避。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她的視野邊緣遊移，以比伊邪那美轉頭更快的速度逃出她的視野。但這能否做到還是個問題。白子期咬牙道：“學姐，麻煩你把儘可能多的天之鎖放出來！除了限製她的行動還可以儘量讓我們有可以在空中轉換角度的落腳點。大家儘量分散開來同時攻擊！這樣就算其中一個人遭到攻擊她也沒有轉頭的機會！”唐婉立刻反應過來：“天之鎖，天羅地網！”上百道鎖鏈從虛空中浮現，刹那間將偌大的神殿分隔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加上天之鎖本身對於敵人力量的限製，即使是伊邪那美也會受到一些阻礙。月霞等人四散跳開，圍成一個圓包圍伊邪那美。然後——同時攻擊！風舞百花·龍舌蘭！天道鏡心流·瞬花！新月之霞·橫一文字！劍氣、斬擊、反粒子……所有人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往伊邪那美身上招呼，即使眼前時全副武裝的師團，也未必經得起這波攻擊的折騰。但對於俯瞰眾生的神來說，這種程度還是不夠看。伊邪那美以肉眼隻留下殘影的速度揮動長劍，撥開了白子期的雙劍，斬碎了百花和月霞的劍氣，甚至連韓昭心的反粒子，都遊刃有餘地躲開了。“還沒完呢！”百花冷笑的同時從虛空中抽出另一柄小太刀，迅速切換成二天一流的攻擊模式。二天一流·鳳鳴！月霞也在同一時間詠唱起了真名。月之霞·九分開！宛若海潮般澎湃的力量頓時充盈了她的全身。新月之霞·絕音！“那不是久遠寺的劍法嗎……”一旁的路雅立刻就辨認出來了。白河月霞學會了，久遠寺的音速之劍。但她們快，伊邪那美更快。她輕盈地躍起，避過了月霞的音速之劍，同時挑起太刀，撥開了百花的攻擊。白子期趁機衝上去，揮劍如風。天道鏡心流·落星！急速閃動的劍芒織出一連串劍網將伊邪那美束縛其中——本應是這樣的。“唔！”白子期的雙手一陣發麻。落星的第一劍，就被伊邪那美擋住了，並且是完全封住了去路，後續的劍法也就自然無從施展。“這家夥！”白子期咬牙道，雙臂的力量不斷增加。天道鏡心流·逆潮！本應精疲力竭的白子期於靜止之中二度發力，施加在劍刃上的力量指數級上升。然而，伊邪那美卻紋絲不動。隻見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就將白子期反彈到牆壁上。被打斷了！落星·逆潮·弑王，這組曾經戰勝了全副武裝的卡洛的組合技，如今麵對伊邪那美甚至連施展完成都做不到。眾人再次深切地體會到，剛剛藤原舜華麵對的是多麼恐怖的一個怪物。“學長！”韓昭心已然召喚出漆黑大蛇。“適可而止！”白子期立刻變了臉色：“你想毀了這個空間嗎！”但大蛇已經衝向伊邪那美，古樹般粗壯的身軀遮蔽了伊邪那美的視野，遮天蔽日的血盆大口也已經敞開。可是下一秒，伊邪那美就從原地消失，閃現在韓昭心麵前。“什麼……”韓昭心瞪大了眼睛，身體甚至來不及反應。太刀揮下。白子期一把撞開韓昭心，以毫厘之差避開伊邪那美的太刀。兩人一起撞上旁邊的天之鎖，被唐婉扯開。“學長，抱歉。我……”身後傳來韓昭心微弱的聲音。“不是你的錯。”白子期不敢將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是她已經超過任何人的想象了。”“這家夥……連真名都還沒有用……”唐婉恐懼地看著她，連靠近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氣。“逆轉死相……很久沒看到過了。”伊邪那美忽然開口：“但是隻懂得躲在真名後麵的家夥，不配擁有它。”“胡言亂語。”白子期將韓昭心擋在身後，直視著伊邪那美。“……”伊邪那美淡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注視著白子期，神明般的威壓傳遍白子期全身。白子期咬著牙承受著，反手握著雙劍擋在胸前。“能對抗神威，你也有點意思。”伊邪那美笑道。神威，白子期曾經在菲爾特的課堂上聽過類似的詞彙。據說擬生體的眼瞳裡是會傳遞某種信息的。一旦接受到這種信息，低等級的擬生體就會不自覺的臣服於上級的擬生體。亞種臣服於士兵，士兵臣服於城堡，城堡臣服於騎士，騎士臣服於王者，而王者……臣服於神明！比較科學的解釋是，擬生體的眼瞳裡有特殊的形狀和色彩變化，這些變化通過光傳遞到其他擬生體的眼中，轉變成視網膜細胞上的神經衝動，這些神經衝動又和其他的視覺信號一起進入大腦，令對方腦內產生對應的激素，從而增加對方的壓力和服從性。所以白子期對上伊邪那美的時候，才會覺得身心沉重。“但這一切不過是徒勞。”伊邪那美冷冷地道：“你們不配擁有神之位，隻會葬身於此。”“是嗎……”，白子期輕閉雙眼，解除了防禦姿勢，雙劍一前一後地握起：“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葬身於此吧。”刹那之間，他身上的色彩儘數褪去，雙眼化為一片灰白的混沌。意義不明的紋身纏繞著他的側腹和左臂，身體的線條也變得棱角分明。“子期！”唐婉輕喚道。他終究還是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曾經恐懼的模樣。“好覺悟。”天花板上傳來讚歎聲：“這才是能夠弑神殺佛的力量。”“舜臣！”唐婉立刻抬頭，果然那個藏著修羅之力的少年佇立在大殿的穹頂之上。從那個被藤原舜華撞碎的天穹上，他投下俯視的目光。“拖到這種時候，真是讓我們好等。”百花苦笑道，微微鬆了一口氣。“給我兩秒。”白子期道：“我會將她埋葬在時空的裂縫裡。”“如你所願！”舜臣從天花板上一躍而下，宛若流星墜地。伊邪那美自下而上，舜臣自上而下，兩人同時揮刀。金鐵交鳴的瞬間，星火迸射。而下一刹那，舜臣的身影已經消失。他鬼魅般出現在伊邪那美身後，一刀揮下。伊邪那美也反應極快，立刻反手斬過。但她的刀斬碎的隻是舜臣的虛影。舜臣已經移動到側麵。再度揮刀的時候，伊邪那美已經來不及反擊，隻得後跳。但舜臣的刀還是快了一步，在伊邪那美的側腹上開了一道口子。“！”眾人都瞪大了眼睛：居然在速度上戰勝了伊邪那美！“還不夠。”白子期搖搖頭：“她會躲開的。”“要求太多了。”舜臣的身影再度消失在眾人視野中。伊邪那美眯起了眼睛，揮刀揚起三道劍風。舜臣敏捷地躲開，閃現在兩道劍風的縫隙裡。但月霞卻皺眉：“糟糕了。他的退路被封死了。”“閃開！”一旁觀戰的白子期忽然大喝道。舜臣立刻用力蹬地，急速上移。但比起“視線”，還是慢了一步。伊邪那美再次低吟起來：“崩壞吧，世界！”剛才那駭人聽聞的恐怖光景再度重現，伊邪那美眼眸裡所見的所有風景，頓時灰飛煙滅。飛躍的身影頓時變得不穩，宛若折翼之鳥般墜地，血如泉湧。可是他卻笑出聲來：“任務完成。”扭頭對白子期道：“該你了。”“快看！”月霞很快察覺了：“伊邪那美的左腿！”她的左腿被扯碎了一大塊血肉，暗紅色的鮮血止不住地往外流。月霞這才想起來，有一類極為罕見的真名，效果類似於“連坐”：隻要對方被自己的真名武裝觸碰到過，就可以讓對手受到跟自己一樣的傷害。“給哥哥……報仇啊。”他的嘴唇動了動，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白子期忽然明白了，他哥哥其實，一直都在他心裡。——我並不討厭哥哥，甚至非常喜歡他。舜臣曾經說出過這樣的話語，但白子期並沒有什麼實感。因為他馬上就擺出了一副要弑君殺父的態度，為了他自己對這個藝術，對這個繁華世界的喜愛。可是隻有在這一刻，白子期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心裡麵，他哥哥其實很重要。重要得他在被伊邪那美重創，生命垂危的時候，可以留給白子期的無用話語裡，隻是一句給哥哥報仇。他大概很難過吧？喜歡的哥哥並不喜歡這個世界，不得不和最親近的人反目成仇這件事情。但是那些輕描淡寫的話語，永遠都無法讓人明白他的悲傷。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他應該，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彆人了解。就像是黑白分明的折紙，他將那部分情感折到了誰也無法看見的內側時，就決定背負它一生。企圖弑君殺父的狂徒。以後的人大概會這麼描繪他。可是如果有人剖開那個被折成隻有黑色露在外麵的折紙，或許會發現，它還有一顆雪白的心。那裡藏著他的辜負，他的遺憾。隻是如果沒有那些偶然的意外的話，誰也不會知道。“等太久了。”白子期眯起了雙眼，雙劍已經化為概念之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