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白子期有點精疲力竭。和一開始就是來執行任務的唐婉她們不同,白子期晚上還是得回到家裡正常報道,不然總是會讓人起疑。所幸因為唐婉對他的保護,他幾乎是四人裡麵受傷最輕的一個,要蒙混過關應該不算難。倒是過度勉強自己的卡洛,說不定會不得不住院休息。走在回家的路上的白子期稍微有點恍惚的感覺。明明幾天之前自己還過著平凡的生活,如今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事件顯然還沒有結束,白子期也沒有精力去考慮它。現在他一點都不懷疑,隻要坐下來,就算隻有一張椅子他也能睡著,就像前麵那個躺在長椅上的家夥一樣。“……為什麼我覺得這家夥有點眼熟?”白子期揉了揉眼睛,發現躺在長椅上的家夥不是彆人,而正是脫線少女夏楚妍。她抱著一本書,像是貓一樣弓著身子躺在咖啡館旁邊的長椅上,小傘一般的銀杏葉在月光裡悠悠地打著旋兒,落在書上,落在她的臉頰上。“在這裡睡著是要感冒的哦。”白子期盯著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細嫩的嘴唇看了好半天,才猶豫著戳了戳她的肩膀。“啊……子期?”夏楚妍揉了揉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天黑了?該睡覺了?”“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不是應該先回家嗎!”雖說附近一帶治安很好,但隨便在長椅上睡著也太草率了吧。夏楚妍這才醒過來:“這麼說這裡不是我家啊。子期又怎麼會在這裡?”“我正好路過。你怎麼在這種地方睡著了?”“今天突然想找個地方看會書,看著看著覺得累了就睡著了。”夏楚妍總算精神了一些。“說起來那不是《日之少年與夜之少女》嗎?”白子期指了指她手上的書。這是夏楚妍最喜歡的一本北歐童話。講的是兩個被幽禁的少年和少女相遇相戀的故事。少年隻在白天活動,不知道黑夜的存在,而少女則相反。知道他們相遇的時候,世界才變得完整。“嗯,對啊!”夏楚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好久沒看,還是好懷念哪。”“這麼說起來,我記得那時候文學社的納新海報上也是畫著這個的插畫來著。”白子期忽然想起來高一的事情。社團納新的那段時間,沒什麼特彆愛好的白子期偶爾也會去各個社團的展攤上逛逛。然後某天,一個紮著馬尾的女孩忽然蹦到他麵前:“嘿!好看的小哥,不來參加文學社嗎?能看到很多很有趣的故事哦!”那時的夏楚妍也像是現在這樣眼睛閃閃發亮。而白子期看著夏楚妍眼中憧憬的世界,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現在想起來,當時海報上手繪的懦弱的王子遇到滿麵笑容的公主的插畫,應該就是夏楚妍畫的。“誒嘿嘿,被發現啦。”夏楚妍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和白子期不同,夏楚妍似乎在平安初中的時候就已經是文學社成員了,所以到了高中部的時候就理所當然地繼續參加文學社。這才會有高一就參加社團展出的狀況。“不過從那時起,居然也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啊。”夏楚妍感慨道。“嗯……楚妍大學還會參加文學社嗎?”夏楚妍轉了轉眼睛:“應該會吧。我看書這麼久,從來也沒有覺得難受過,也沒有討厭過。現在這種事情對於自己來說,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反正我也沒有多大的野心,靠著這個養活自己應該不難吧。”“那要是再接到楚妍的傳單,我大學也應該會加入文學社的。”白子期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夏楚妍楞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嗯!”片刻之前的戰鬥帶來的疲倦,似乎已經在白子期身上消散殆儘。縱使身體滿目瘡痍,看到銀杏葉在月光下飄落到少女的臉頰上的時候,這個世界就依然寧靜美好。“喲,氣氛真不錯啊。”白子期的耳朵似乎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東西。而那聲音的主人,正在拿著手機對著他們狂按快門。“……你在乾什麼呢,顏藝?”白子期往旁邊的咖啡館走去,對著裡麵的顏藝吐槽道。“難得看到兩個人卿卿我我的場景,想不到什麼助攻,就隻好為你們拍下美好的照片作為回憶珍藏啦。”顏藝理所當然地答道。“你這不叫助攻!”白子期一拳砸在顏藝頭上,氣呼呼地走開。“果然是阿逸嗎?”夏楚妍尬笑兩聲,大概也不知道怎麼回應比較好。“真是會挑時候。”白子期咬咬牙:“總是乾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明明人還長得蠻好看的。”夏楚妍歎了口氣。“彆理他了。我、我送你回去吧。姑且也算是天黑了。”“嗯好啊,謝謝子期。”夏楚妍從長椅上一躍而下,往街邊走去。白子期連忙跟上去,走在靠近馬路的一側。“不過,我覺得阿逸對子期還是蠻好的,所以沒必要那麼生氣。”夏楚妍開始給顏藝打圓場。“是嗎?怎麼連楚妍也開始給顏藝說好話?”白子期不以為然。“沒有啊”,夏楚妍擺擺手:“你不覺得阿逸幫你撐了蠻多場麵的嘛?”“話可能是那麼說不假,但那是你沒看到過他坑我的時候。”“好吧……”夏楚妍聳聳肩:“不過,為什麼你們關係那麼好?”“所以已經以關係好為前提了嗎……”白子期無力反駁:“就算真的是這樣,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每天都在被他秀優越而已。”誠如夏楚妍所言,兩人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白子期是教科書般的老實人,難得喜歡上彆人還畏畏縮縮了三年不敢告白。平凡得幾乎放在人群裡就看不到了。而元逸衡則是自帶背景音樂的規則破壞者:上課從不聽課考試也能考滿分;染發燙發留長發,什麼都不怕;鉚釘紋身衝鋒衣,什麼新鮮玩什麼;吉他貝斯架子鼓,隨口唱來不用譜。一言以蔽之,混世魔王。更令白子期生氣的是,每次考完月考他都會出現在白子期的座位前一臉漫不經心地炫耀:“之前玩新曲有點玩過頭了,這次數學隻考了滿分。”如果白子期不滿地吐槽,他就會露出一臉賤賤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就是這麼優秀哈哈哈哈哈哈!”“換句話說,如果這樣我也算跟他關係好的話,我覺得隻是他需要一個可以耍賤的對象吧?”白子期悲哀地攤攤手。“我覺得不一定。有些人會在意或者喜歡彆人,理由會出乎對方的意料。”夏楚妍若有所思。“楚妍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像是季茗,雖然看起來總是很光鮮,卻意外地是個保護欲很強的人。如果讓她看到對方落寞的樣子的話,她一定會在意得不得了。”白子期感到非常意外:“是嘛?完全看不出來。”“對吧?我也問過她為什麼。她說看到那些覺得不安的人的時候,會想到自己,就忍不住會想去幫他一把。”“那家夥,其實是個不錯的人也說不定。”白子期輕笑道,心裡卻感到疑惑:顏藝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能激發彆人保護欲的人,為什麼季茗這麼喜歡顏藝?“那,楚妍喜歡什麼樣的人?”話音剛落,白子期就有點後悔: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但是他又忍不住悄悄地窺視夏楚妍的反應。夏楚妍愣了愣,眼瞳裡的情感迷離不清,似乎有點混亂。但她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嗯……我喜歡有勇氣的人。”“勇氣?”白子期略感意外,覺得這個詞並不怎麼能聽到。“嗯。”夏楚妍點點頭,流露出憧憬的眼神:“可能因為我膽子比較小,所以會覺得那樣子的人很厲害。就算害怕什麼事情,也不輕易放棄。”白子期的手心握緊又鬆開: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裡,算不算是有勇氣呢?“……我也希望自己有勇氣。至少能夠大學和楚妍去一個地方。”月桂花落的那個夜晚,暗香暈開了少年的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