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客棧的周祈,確確實實被迷惑了。都市裡霧霾籠罩著高樓,一年之中的藍天很是少見。如今在這裡,出門即是藍天白雲,誰又能說不喜歡這神聖的土地,哪怕是渺小的生靈都招人喜好吧。藍天白雲,似乎是這個神聖大地的代名詞。一天之中,早餐最不可少。周祈左拐直進了一家早餐店,挑了一個位置就坐了下來。他沒有點藏式早餐,而是點了份牛肉麵。在等早餐時,租車店打來了電話,交代各種需要的各種證件。周祈靜靜地聽,沒有插話,直到租車店詢問是不是等會來取車時,他應了聲,便掛了電話。不久之後,牛肉麵就上桌了。周祈慢慢品嘗這高原的牛肉,高山的牛肉不似其他牛肉,鬆弛肉薄,份量又少。但這高山的牛肉結實有勁道,這一碗麵中至少有四五片大片牛肉。周祈很享受這難得的短暫的早餐的時間,在這之前吃的早餐可能對他來說可有可無,所以他現在很享受,但是有人卻不如他所願。“昨天那女的怎麼看都是弱女子,但差點就把老子的手掰斷了!”“嘿!我說老哥啊,你還真是改不了本性啊!看到女的就上了?”“哼!老子就喜歡這白白嫩嫩的,怎麼了,還想著和我分啊!”“怎麼會呢。不過,老哥您這麵上的青黑不礙事兒?”“我······不礙事兒不礙事兒。”……另一桌,一個粗狂的男人麵帶青黑卻扯犢子般自我良好的儘情表現自我,另一人卻緊緊跟隨附和他,生怕惹火上身。兩人大扯嗓子,沉迷於自我儘情放開聲音,生怕旁邊的人聽不見。繁雜的屋子裡,其餘的旁人要麼嫌煩打量這兩人,要麼加快速度吃完自己的早餐然後離開這裡。而坐在這兩人後麵的周祈微微皺眉,手指微微一頓,繼而繼續將麵吃完,不動聲色地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出門不惹是非,他周祈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也深知這兒不是自己所習知的地兒。雖說一舉一動不受太多限製,可是隔壁的人說話實在不爽!他擱在桌上的手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不知在想什麼?但是他很煩躁是真!當然,如果是他的助理文琸在這兒的話,一定會早點報備手中的資料,馬馬就離開辦公室。因為他知道,小周總那值千金的手,不動聲色就能把對方一個億的項目垮掉!而究其原因就是對方無恥,采用了卑鄙手段,企圖把項目搶走,讓公司差點損失兩個億。慶幸的是自家小周總早有準備,留了一手才免於一難。而在這兒之前,自家小周總的手就是這麼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最恐怖的是,過了幾天,他和周祈去參加一個宴會時,好巧不巧地還遇見對方,並且對方還帶著三流名模,手還在名模身上流連忘返著。哇去!這……送上門的吧?!!他驚訝地轉頭看了眼自家小周總,隻見他嘴角上揚,眼裡閃著莫名其妙的異光。當時他們就站在黑暗處,宴會上人多,但並不多人察覺。可能是越低調就越容易招人注意吧。對方從一進門就看到了站在黑暗處的他。而在喝酒時,對方還有意無意地舉杯示意,一副“年輕人,不要太傲氣”氣勢。助理文琸看著對方這一舉動,不禁默默祈禱上天能保佑他。同時又瞥了一眼自家小周總,他拿著這酒杯,一臉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了。文琸似乎也懂他的意思,了然地聳了聳肩。再次看向賓客時,嘴角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在商言商,周祈自然知道,於是也舉杯點頭示意,並笑著把將酒喝乾了,但嘴角笑意漸冷。哪知下一秒,便側著頭輕聲和自家小助理說:“發個照片給他夫人!”順便說了一串電話號碼。文琸大腦快速記下周祁說的電話號,又手快腳快的趁著對方不留意間拍了照,並發了出去。果不其然,不到一個半鐘頭。對方的夫人匆匆趕到,笑意盈盈地還給主家人送了禮。轉身之間就對上他家丈夫,心卻留在自家丈夫身旁的女人。那時,小助理文琸親眼看到對方夫人,走上去就是一巴掌在那男人的臉上,力氣的大足夠讓對方側頭。本以為這事就過了。哪知對方夫人側身對著名模笑的驚豔,隻見她紅唇一動,“這種老男人你也撿的起?口味挺獨特的!”正宮氣勢簡直霸氣側漏了!教育就教育了,還能不動聲色說得好像沒事一樣,就隨手一來。正宮走前還客氣一套,然後一副了事了,解手了,可爽了的模樣走出大門。隻留一群看戲的人!小助理文琸早年參加宴會時,對這種事見怪不怪,可是這是自家小周總首次參加宴會啊!他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小周總,那抹笑意在嘴角浮現時,他不由得感歎,天啊!這是家主標準式微笑吧?!!看他眉間漸舒,眼裡的目光犀利的樣子,文琸至今無法忘懷!而令他覺得最恐怖的是,從宴會出來時,他看到了剛才打人的中年女人,倚著車站在路旁,仿佛就知道他們要出來的樣子。文琸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小周總大步流星地走近她,喊了聲“九姨媽!”這回,小助理文琸差點驚掉了下巴。事後,小助理文琸在秘書室裡吧啦吧啦說著自家老大的事跡時,雄赳赳,氣昂昂,那叫一個得意!*收回擱桌上的手,周祈起身要去付錢時,剛好從那兩人讓路過。路過就路過了,還故意碰到對方的桌子,顛簸得湯汁散了出來,對方著實愣了一下,閉著嘴不言,就像做錯事一樣!周祈挑眉淡笑:“抱歉!”對方見周祈一身名牌,此人還是不惹為好,也沒說多,畢竟大家都是出門在外。付完錢後,周祈走出了小餐館。想著剛才衝動的模樣,低頭就笑自己傻,這關自己什麼事!出了門後,周祁再抬頭,隻見頭頂上藍得不像樣的天,遠邊被白雪覆蓋的山頭,神聖而危險。周祈去了車行取車,剛拿的車很是新手。在多次幾遍嘗試,終於上手後,就屁顛屁顛往客棧裡開去。一場旅行盛宴,五年之前沒有實現的終將如期而至。在周祁的理解中,自駕遊最大的優點就是有的是時間,不急趕路,隻要在天黑前趕到,怎麼做都可以!以至於周祈一路走走停停,有時見著那處風景好,便停下來取景。在他相機的內存裡,天永遠都是藍的,那是一種令人無法釋懷的藍,越是靠近越是愛不釋手。有時真的是犯了煙癮,不得已才停下。他沒彆人那種習慣隨時隨地就能抽煙,而是煙癮上來了,就算是開著車,他也會停下來再抽煙。見目的地也不遠了,他尋了一處地,隨地一坐,把煙盒從口袋裡翻出來,取出,左手煙支湊近嘴裡,右手擦亮火機,火苗竄的一下,把煙屁股點了。整套動作行雲流暢,絲毫找不出不合理之處。他瞭望著不遠之處,那兒有一片小湖,不大不小,波光粼粼,湖中倒映著藍天白雲,仿佛天上一個藍,地下一個藍。突然間,他舉著相機,對之聚焦,還沒來得及按下快門,鏡頭中出現了人。按下快門的那一刻,人與景渾然一體。他從相機移開眼,看向那人。又好巧啊!*南嶠從來都不是安分正經的人。她有想法,她有手段,隻要她想做的事從來就不會不實現。她沒有多留在八廓街,而是直接退了房,整裝重新出發。她去的是羊八井,她想嘗試,高原之上泡溫泉是怎樣的感受。羊八井位於拉薩與納木措之間,從拉薩出發87.5公裡,需花費將近兩個小時才到達。於是,她一大早就背著包坐著班車就去了羊八井。愈是臨近羊八井,就時不時見著地熱湖。此時此刻,她早已到達羊八井快三個多小時了。到了賓館,她放下旅行箱後跟賓館借了隻藏犬,就去了附近走走。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一不大不小的湖水,湖水旁邊還幾個聚集在一起的原始地熱溫泉。湖水碧波蕩漾,溫泉熱氣騰騰,兩水相抵成霧,似嫋嫋輕煙,如身臨仙境。鏡頭中,她披著藏式紗巾,風起雲紗揚,猶如仙境裡走出來的仙子,從容不迫,歲月安好。她牽著身形巨大的藏犬,也不見害怕似的。那隻藏犬忽而不顧一切向前奔跑,速度時快時慢,有時回著頭停在她前方,吐著舌頭哈氣。有時也不跑,緊跟在她身旁,拿著頭蹭著她的手,她笑著摸摸它頭。時而它跟在她身後,就跟前方的人一樣,靜靜地,慢悠悠地走著。霧似輕紗,人忽遠忽近。等她發覺遠處有人偏頭一看時,周祈早就把相機關了,手上把著未吸完的煙,一臉有趣地看她。空氣一靜,源源不斷的霧氣縹緲著,兩人之間好像隔著一層紗,朦朧而神秘。沒有點頭示意,隻是匆匆一眼。兩人就怎麼望著對方,直到藏犬警惕犬吠,南嶠才回神,可是他卻一直望著。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每次見到他時感覺都不一樣。在會所和小巷遇到時,他一身白襯衫黑西裝褲搭配。昨晚走廊遇見時,全身深色係休閒套裝。剛剛一眼時看去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原來還真是同一人。隻是他現在穿工裝套裝,腳上穿著山地靴。總之,每次都不是一個樣的。他應該是來旅行的吧?!可是,怎麼那麼巧?這算緣分麼?周祈還坐在原地,忽然見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丟煙起身,走向她。而南嶠沉還在思在自己的世界裡,絲毫沒有留意向自己走來的人。當她麵前一暗,匆忙抬頭,頓時滿眼驚愕,他……他怎麼可以離她這麼近!看著她滿眼驚愕不知所措的樣子,完全沒有昨天收拾那男人的氣勢。對此,周祈很是意外,“又遇見你了?”他問話時南嶠警惕地看他,生怕他有不謀之心。可看他幾乎沒有任何企圖的樣子,南嶠鬆了一口氣,應聲道,“你也來羊八井?”他有點高,南嶠還特意微微仰起頭與他對視。周祈早已打算她會不理他的,可沒想到她會帶著南方口音笑盈盈地問他。他不禁心軟,抬手扶著眉眼尾處,低聲笑著,“對,打算一路向北!你呢?”南嶠看著身前的男人,看來真的巧遇了,不由得跟著笑,“不巧,我也是!”周祈滿眼驚訝,但在她沒看清他眼裡的驚訝前又恢複一本正經的模樣,“很少見女孩子能獨自一個人來西藏的!”這不是否定,也不是偏見,是當真覺得女孩子受不了高原這中天氣!南嶠低著頭,摸摸藏犬的頭,而藏犬蹭著她的手心。“怎麼不會?就當出來散心了,再說了當地居民挺好的啊,你看這個藏犬就是他們借給我,讓它陪我散步的呀!”她的南方口音很重,時不時帶著尾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撩在他心上癢癢的。尤其是笑著說話時,整個人軟的不像樣。在周祈打量自己時,南嶠也看著這男人。他剛抽了煙,身上似有似無煙味,但不像是煙癮的人。“你抽煙了!”這不是疑問,而是判斷!她下意識就往後退幾步,無意識中說道,“抽煙不好,你少抽點!”他眉峰一挑,眼裡意外卻笑應著,“好!”猛然間,南嶠突然反應過來僭越了身份,一臉茫然尷尬對他笑笑,真誠實意的道歉,“抱歉!我隻是不喜歡煙味。”麵麵相覷之後,周祈並不多介意,而是望著她身後,不解地問:“你從賓館走來的嗎?”說著就找了一處坐的石頭,他拍拍身邊的另一半,讓她也坐下。“嗯,怎麼了?其實賓館挺近的,步行三十分鐘就到這了!”她沒有扭捏羞澀,啞然失笑地走向他,坐在他身旁的石頭上。見她失笑,周祈不經意間問:“怎麼?你怕我?”南嶠笑麵相迎,脫口否認,“怎麼會?我隻是好奇會在這兒遇見你?”“不奇怪,我本來就是要去納木措的,一路向北走,同道相遇是必然,隻是時間問題。”周祈拾起一塊小石頭,往湖中扔去,看著湖中漣漪四周散去,才轉頭看著她,認真說道。兩人待了近半個小時,無奈太陽快落山了,才有打算走了的意思。再次分道揚鑣,她走著她的羊腸小道。他走向山地車,開鎖拉開,落座關門,可沒有立刻開車,而是看著漸行漸遠漸的身影,他再次舉起相機,對著她背影快速按下快門。拍完後,不由得失笑出了聲來。他手拉起車把啟動,車子開向羊八井。藍天下,車尾處,白煙起。聽到車子開走的聲音,南嶠駐足,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沉思。心裡有種預感,但不知道是什麼!南嶠沿著原來走來的小路,牽著藏犬原路返回。藏犬似乎懂得她的落寞,並沒像之前那樣,奔跑不停,而是隨著她,悠閒的散步。藍天下,一人一犬,似走似停。偶爾風起,紗巾揚,熱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