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區與c區相連的出入口出突然湧進一群人，臟兮兮的著裝，但是氣場非常強大，他們穿越鬨哄哄的人群，直接走到石鐘乳的階梯上，居高臨下。聲音漸漸減小，最後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為首的那個人麵無表情，等安靜之後才氣勢恢宏地開口。“我相信我來到這裡，大家已經知道是為了什麼了。”話音剛落，人群立馬騷動起來。木絮合上書，看著身邊這些人，有的麻木，有的麵色驚恐，好似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安靜！”為首的人喝道，濃眉一擰，說話乾淨而利落，“這裡有剛進入的新人，我先做下自我介紹，我叫程鄭軼，是探索隊的隊長，禁區附近又有異動，所以現在又要選人了。”下麵立刻有人喊道：“前幾天才選了人！怎麼又要選！”程鄭軼說：“最近的異動你們又不是沒感覺到，想要繼續在這裡住下去，就必須選人，這樣才能延長時間。”“你們探索隊搜了這麼對年也沒見找到出去的方法！”有人憤憤不平，聲音甚至帶著尖銳，“就知道犧牲我們這些無辜的人！”“好啊。”程鄭軼冷笑，“你們這麼有本事，那你們出去探索啊，”他指了指身後的人，又冷冷瞥了眼站在下麵的人，“你們唯一的本事就是窩在這兒當米蟲，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妄想不勞而獲，你們沒體會過探索隊在黃沙中一天喝不到水，三天沒飯吃的痛苦，沒被狂風卷起重重摔倒地下，沒在禁區裡垂死掙紮看著並肩合作的戰友為了你們這些米蟲犧牲，你們有什麼本事在這裡跟我談條件！”他的聲音粗獷而雄厚，像利刃一般消滅了很多不滿的聲音。木絮看到，下麵的人，漲紅著臉，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她突然轉頭瞥了一眼愣住的周濟川，似笑非笑。程鄭軼緩和了神情，照例說：“還是和往常一樣，這次選中的人，她/他的家人可以直接進入b區。”木絮驀地來了精神，轉頭問紀珵：“什麼區，那是什麼區？”“b。”紀珵換了種說法，“第二好的那個。”木絮羨慕不已：“選什麼人啊，這麼好，乾脆選我好了。”旁邊有人聽見她說的話，猛地轉過頭來，目光矍鑠地看著她。“你們就按照現在的位置不準動，我的隊友如果看到誰動了一下，那就選誰了。”程鄭軼指尖夾著個黑色的東西，罔顧下麵人絕望的眼，站在台階上，背對著大家，單手一揚，往下一拋。黑色的固體在重力的作用下呈拋物線下落，所有人仰著脖子，看著它落在一個人的手臂上，“啪嗒”一聲。是什麼人心碎的聲音，又是什麼人終於落下的大石。被擊中的是一個女人。及肩短發，皮膚有點暗黃，但身材纖細，比例協調。大多數人一哄而散，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嘴角不再死寂，興奮地抱著身邊的人。女人低下頭，短發遮住她的神情，但渾身的低氣壓還是能感覺出她的心如死灰。她周圍，應該是她的家人或者朋友，有的痛苦，有的在表麵的痛苦之下，卻藏著淡淡的興奮。那種興奮。紀珵在跟木絮說“b區”兩個字時候看到過。“音音你彆害怕，這種事眼睛一閉就過去了。”“那怎麼能說眼睛一閉，我都沒見過人出來……”“你彆打岔……”“音音，雖然我們也很痛苦，但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會代替你好好活著，如果能回去，你就是全家裡的大英雄！”“音音我替你去吧……”“你彆添亂，又不是你被選中！”“……”程鄭軼走到女人身邊，表情也是沉重的，直接跟她說：“你隨我來吧。”木絮親眼看到，等那女人走後，她的那些家人朋友，抱在一起，激動不已，隻有一個女人站在外麵，眉目憂愁。木絮若有所思：“所以剛剛是在乾什麼？”紀珵轉過來看她，“不是你說的嗎？”“嗯？”“不懂就快點問。”該問的時候怎麼一點都不動彈了。木絮點點頭，扭了扭脖子，然後走在前麵，來到那家人被排斥在外的那個女人麵前。說話又耿又直：“我有些問題想問你。”女人愣了愣，眨著通紅的眼，擦掉眼角的淚水，問：“你們是？”“我們是幾天前才來的新人，想問你一些事，可以嗎？”女人剛想搖頭說自己沒心情，臨時改變主意又點點頭。木絮把她領到他們四個人所在的區域。女人估計是好久沒和外人說話了，坐在一旁很是拘謹：“你們想問什麼啊？”紀珵開口：“我們想知道，剛剛是在乾什麼？”……女人聽到他這樣問，愣了半晌，淚水瞬間就充盈了整個眼眶，她低頭抹了一下，慢條斯理地說：“你們才來幾天，肯定還不知道。”可能不知從什麼地方開始說，她頓了頓，然後問他們：“你們知道禁區嗎？”沒想到會突然提到禁區，四個人都驚訝了一瞬。大強忙慌點頭：“知道，是這裡的西南方向。”想起劉沿曾經告訴過他們的話，又補充道：“不是說條件特彆差，沒水沒人根本能住嗎？”女人一愣：“誰告訴你們的啊，”隨即輕輕搖頭，低聲說，“那裡之所以叫禁區，根本不是因為那邊的環境和生存條件差……反觀是太好了。”“你他媽在逗我？”大強震驚了，難道劉沿之前在逗他？紀珵皺眉：“什麼意思？”“海市蜃樓裡麵就包括兩個區域，禁區和普通區，普通區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全部都是黃沙，沒有水源沒有食物連空氣都很稀薄，但是——”她頓了頓，神情有絲向往和迷茫，“禁區裡麵有樹有水，還有土壤可以種糧食，就和外麵差不多……我們現在所吃的東西喝的東西，都是禁區裡麵的。”大強又震驚了，連忙問：“那為什麼我們不搬到禁區裡去住，要住在這兒鳥不拉屎的地方？”木絮瞥了他一眼，有點嫌棄：“不然你想怎麼叫禁區，肯定是因為什麼不能住在那兒啊。”大強被懟了，憤憤不平地瞪了她一眼。木絮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女人讚同木絮說的話，點頭後說：“我們剛剛看見的探索隊是第二批探索隊了，最早的那一批……因為發現了禁區，全部都死完了。”紀珵表情一凜，心中不好的預感淡淡浮現出來。“什麼意思，那裡麵到底有什麼？！”女人低下頭顱，想到剛剛被帶走的人，雙目通紅，語氣帶著些許顫抖：“那麼好的地方，我們當時都準備搬過去了，全部都很高興，負責人卻突然告訴我們——禁區裡麵住了一個妖怪！”木絮本是閒閒地倚在後麵的鐘乳石上聽著故事，此刻聽到熟悉的兩個字，頓時直起身子，不可置信：“你說什麼？”女人揉了揉眼，聲音激動：“禁區住了個千年妖怪！它一個人霸占了禁區的所有東西！如果我們要用，必須要向它進貢，我們家音音。”說的剛剛被帶走的女人，她哽咽一下，“就是被選中去給它進貢的。”“以前本來沒這麼頻繁的，不知道最近怎麼了，每隔幾天就要選貢品。”每次程鄭軼來的時候都會擔驚受怕，沒想到躲來躲去，還是等到了這麼一天。如果是她去該有多好啊，她的音音明明還這麼年輕。“隻有進貢給那個妖怪才能不傷人，我們才能用禁區裡的東西活下去，第一批探索隊就是沒選擇向它進貢，想要把它殺了，結果全軍覆沒！”妖怪。木絮沉沉地思考。海市蜃樓裡麵有妖怪。某種越來越熟悉的衝動湧上頭腦，她覺得離得已經不遠了。紀珵給木絮遞去一個目光，結果看她沒反應，那也就是說，這個妖怪，很有可能是線索了。大強張大嘴，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了。他有點想明白了，劉沿之所以要騙他們，估計也是不想讓他們這些人去冒險吧。周濟川麵如菜色，心中的天平慢慢往一個反向傾斜。木絮開口：“什麼樣的妖怪知道嗎？”女人搖搖頭：“我們哪有機會見到，除了探索隊的和高層的，就知道每次的貢品才知道了，但是那些貢品……沒有一個出來過。”也就是說，做了貢品的人，根本就活不了。選擇當貢品的人，當然是到沒做出任何貢獻的d區裡麵去選。這真是一個殘酷冷漠的小社會。“但是。”女人唯唯諾諾地開口，“我們這裡經常聽到有什麼東西在吼叫的聲音，我們猜測應該就是那妖怪在叫……”木絮想起當時在湖邊聽到的那一連串吼叫，還沒開口，紀珵已經幫她問出來。“是不是很痛苦的，像是龍的吼叫。”“龍？”女人擰著眉想了想，“可能是吧，但是妖怪會是龍嗎……”龍在人們的影響中，不應該是好的形象嗎？他們在湖邊聽到的，海市蜃樓裡麵也會聽到，那麼也就是說，那些吼叫，應該就是妖怪了，那火燒雲的圖案，很有可能也是那妖怪了。但似龍非龍的圖案，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到底是哪兒呢。木絮環胸，思考了半晌，然後抬頭：“知道貢獻怎麼算嗎？比如，進一次禁區算貢獻嗎？”紀珵看了她一眼，已經知道她要乾什麼了女人疑惑地說：“好像去三次禁區找物資水源食物，就可以搬到c區。”“我的意思是。”木絮緩緩道，“如果跟著貢品去禁區找那個妖怪呢。”女人的臉色頓時煞白，驀地站起來，哆嗦著嘴像看瘋子一樣看她：“你在說什麼呢……你瘋了嗎？”“聽不懂？”木絮問，“字麵上的意思啊。”她語句不通？曾經也無數次覺得木絮瘋了的紀珵、大強和周濟川雖對女人的態度雖然理解，但此刻也不覺得有多震驚了。甚至帶著點成就感——就是這麼坐如泰山。“所以我們能搬進去最好的那個地方住嗎？”木絮隻關心這個。紀珵、大強、周濟川：“……”“你真的要去？！”她的聲音驟大，惹得旁邊的人往這邊多看了兩眼。木絮點頭，皺了皺眉。女人就在此刻跪下來握住她的手，表情中帶著希冀，小心翼翼和懇求：“如果你要去的話可不可以救救音音，你把她換下來吧！我求求你了，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木絮麵無表情地排開她的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女人一愣，掛著眼淚說：“我……我不知道……我沒這麼想過，不過你可以去問問負責人或者……”“好了，我知道了。”木絮站起來，“探索隊現在應該在哪兒，我直接問他們吧。”女人愣愣：“應該在……在沿哥那裡登記吧……”木絮點頭，示意紀珵一起去，正準備離開。女人一把拉著她的手，膝蓋在地上狠狠摩擦不自知：“恩人恩人，求求你救救音音好不好，反正你也要去的，你把她換下來的吧，她還小，承受不住……”木絮低頭瞥了下她拉著她的手，感到一絲好笑：“我為什麼要去把她換下來？”“你不是說你要去……”那不是正好的事。“我去那兒有我自己的原因，我有什麼義務幫你換她？我又有什麼義務幫你救她？”“恩人我求求你！我一定好好報答……”“你自身都難保了你拿什麼報答我？”“……”木絮哼了一聲，轉頭就走。紀珵淡淡地看了跪在地下的女人一眼，哭得情難自已，聲嘶力竭。大強有些心軟地想安慰幾句，最終隻能歎息。這女人的請求雖然自私不合理，但夏宓說話也狠了點啊。周濟川皺著眉抱著書包，低聲嘟囔：“自私的女人。”不知道在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