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海生站在身後一言不發地幫秦朝暮把卡進去的頭發扯出來,秦朝暮能感覺到他的手指穿過自己的發絲,慢慢梳理那些打結的頭發,那種觸感通過頭發傳遞到頭皮又直達心尖,秦朝暮覺得自己被他碰著的那半邊腦袋都在發麻。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更熱了,甚至有些口乾舌燥,她忍不住微微動了一下,又再次扯到了頭皮。“嘶!”她低叫一聲。“不是讓你彆亂動嗎?這麼不聽話?”顧海生的語氣裡沒有半點同情。“好了嗎?”秦朝暮忍不住問。“快了。”秦朝暮耐著性子,努力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堅持了頗久,終於等到身後的人停下了動作。“好了。”顧海生拿下了吹風機放在一邊,輕撫了那一縷被纏進去又被他解救出來的發絲,似乎自己的成果頗為滿意。秦朝暮聽到他說好了,如釋重負般的呼出一口氣,抬頭撥開吹到一半亂七八糟擋在額前的發,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汗,輕聲道:“謝謝。”顧海生聞言皺眉,似是想到了什麼,輕笑道:“自從我們認識以後,你好像一直在跟我說謝謝。”“是……是嗎?”秦朝暮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還真是,不由笑了笑,隔了一會兒也突然想到了什麼,說:“我還一直再跟你說對不起呢……”說完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顧海生看著微垂的腦袋,伸了伸手,似乎很想去摸摸那顆腦袋,就像很多年以前那樣,但剛伸出一半,他又將手退了出去,動作快得像是在害怕什麼一樣。秦朝暮懊惱了一會兒,複又抬起頭,眼神打量了顧海生一陣後,開口道:“沒想到你這個一開始對自己不懷好意的人竟然是自己到最後最虧欠的人。”“不懷好意?”顧海生無語地看了她一眼,“這個成語是這麼用的嗎?”“難道不是嗎?還是……”秦朝暮臉上透出了顧海生曾經頗為熟悉的狡黠,“你一開始對我是懷有好意?”顧海生瞬間不想搭理她了,轉身就往外麵走。“這麼晚了,你去哪兒?”秦朝暮叫住她。顧海生路過茶幾的時候,從上麵拿過煙盒跟打火機,說:“我出去抽根煙,你困了就先睡吧。”“哦,好。”秦朝暮衝著他的背影點了點頭。顧海生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轉過身指了指臥室的門,對她說:“你睡房間,我睡沙發,床單被套我都換過了。”“啊?!”秦朝暮很是意外,剛準備說謝謝,顧海生已經拉開門出去了。她還是衝著虛空輕輕說了聲謝謝。說完她攏了攏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進了顧海生的臥室。她打開房間的燈,微微打量了一下顧海生的房間,超級簡潔的風格,除了床和衣櫃還有一個什麼都沒放的書桌,再沒有其他多餘的裝飾。秦朝暮躡手躡腳地爬上床,鑽進被子裡,新換的被子裡有一股洗衣粉混著陽光的味道,這個味道讓她聞著生出一種彆樣的安全感,讓她感到了家的舒適,前所未有的放鬆讓她暫時放下了所有的煩惱,也放下了所有的戒備……不一會兒,她就擁著被子沉沉地睡了過去。睡著前一個隱隱約約的念頭從心尖爬過,這個顧海生怎麼就那麼對自己的胃口呢?顧海生抽完煙回到屋裡的時候隻剩客廳還亮著燈,他看了一眼緊閉著的房門,忍不住走到臥室門口,手抬了又抬,最終還是沒有撫上把手。“晚安。”他對著沉默的門輕聲說。隨即關了燈走到沙發上躺下,他把手搭在前額上,閉上眼睛微微歎了口氣。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暮暮。秦朝暮這一覺睡得相當踏實,踏實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上午10點了。她看了眼床頭的時鐘,嚇得一個機靈就坐了起來,火急火燎的穿上拖鞋,一邊想著完蛋了自己要遲到了,一邊急吼吼打開門往洗手間跑,連腳傷都沒顧上,跑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要上哪門子的班?她抬手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打了個哈欠,抬腳又往房間走,大有回去再睡的架勢,但腳步剛邁出一半,她就頓住了。顧海生正站在廚房門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啊!!她想到自己此刻的形象,又齜牙咧嘴地忍著腳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折回了洗手間。顧海生:“……”秦朝暮關上洗手間的門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形象,再度打開門的時候,基本已經人模狗樣了。顧海生端著餐盤往餐桌上放。秦朝暮假模假樣地咳了咳,一瘸一拐走過去,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不還意思啊,起晚了。”顧海生看了她一眼,說:“我還以為你們大城市來的人時間很是金貴,睡懶覺幾乎不存在呢!”語氣裡全是調笑的成分。“打住打住,這個話題從我來你說到現在你膩不膩啊?”秦朝暮一邊坐下來一邊說,“我發現你這個人仇視城裡人啊,這思想可不端正啊!你看我,我什麼時候嫌棄過你這個鄉下人?”顧海生未置可否,默默擺好餐盤,又把餐具遞給她。秦朝暮大爺似的接過,沒有一點昨天晚上寄人籬下的自覺,她打量了一下桌上的早餐,煎餃、蔬菜粥、還有兩個煎得金黃的雞蛋,頗為滿意地說:“可以啊顧先生!”顧先生被誇也始終不動如山,低頭默默吃飯,眼神都沒給她一個,等咽下去一口粥,他說:“你洗碗。”秦朝暮:“……”她望了眼自己腳上的紗布,靈光一現:“哎呀,我這腳有點疼。”演技粗製濫造的痕跡明顯。顧海生依舊頭都沒抬一下,說:“洗完碗我帶你到劉一鳴那兒換藥。”秦朝暮一噎,想了想,算了,洗碗就洗碗吧。寄人籬下,寄人籬下。她在心裡不斷的暗示自己。秦朝暮洗完碗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顧海生拿著車鑰匙在門口等她,她凝眉,問:“這是要去哪兒?”“你收拾一下,去診所。”“還真去啊!”秦朝暮驚呼。她從上到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欲哭無淚道:“收拾什麼啊,我在你這兒壓根就沒有換洗衣服。”顧海生勾唇,似乎並沒有覺得這是個大問題,說:“那就這麼穿著,走吧。”“喂!”秦朝暮氣極:“我這麼出去,被人看到會怎麼想?”顧海生無所謂道:“愛怎麼想怎麼想,走不走?”“不去!”秦朝暮果斷回絕。“行了,”顧海生收起調笑,伸手指了指沙發上的袋子,“換洗衣服給你拿過來了。”“啊?”秦朝暮回頭,一臉的驚訝。她走到沙發邊,拿起袋子翻了翻,還真是自己的衣服,就連內衣褲都有……她覺得臉有些發燙,扭扭捏捏地問顧海生:“那個,這些事你去拿的?”顧海生的目光捕捉到了她臉上的某絲不自然,瞬間明白過來,解釋道:“早上鐘嬸送過來的。”原來是鐘嬸,秦朝暮鬆了一口氣。“那個,學校那邊……”“還想回去嗎?”“……我不知道。”顧海生垂了垂眼瞼,沒再追問她,說:“抱歉,我先幫你跟鐘叔說了,說你……暫時沒法回學校上課。”秦朝暮猛地抬頭,“你……”她“你”了半晌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無奈般的歎息一聲,千言萬語,還是隻剩下一句“謝謝。”等秦朝暮收拾完,顧海生就徑直帶她去了診所,劉一鳴見到他們,見怪不怪的輕哼一聲:“喲,這次怎麼沒暈著進來?”秦朝暮臉頰微熱,這次是慚愧。顧海生踢了他一腳:“少說點廢話。”劉一鳴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收拾好東西給秦朝暮換藥。劉一鳴換藥的速度很快,整個過程都彰顯著他精湛的專業素養,如果是在三甲醫院的話,她肯定樂意為這個年輕的醫生打個五星好評。隻是這個年輕醫生,臉要不要這麼臭?劉一鳴黑著臉給秦朝暮換完了藥,又乾淨利落地纏好繃帶,起身放好器材往門外走,路過顧海生的時候,丟了一句:“你跟我出來。”原本抱臂站在一旁的顧海生聞言,跟著他出去了。秦朝暮:“……”這兩人全程把她當空氣啊。顧海生跟著劉一鳴走到屋外,見已經走出了房門老遠一段距離,停下腳步問:“想說什麼?”劉一鳴回頭,眼神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她要留下來繼續找小曦。”“那你就這麼縱容她嗎?你明知道……”“明知道什麼?”顧海生挑眉,打斷了他的話。“老劉,這是現在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了。”顧海生又說。“你……”劉一鳴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心知再多說什麼也沒用了,但還是忍不住勸了他一句:“儘快送她走,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明白的。”顧海生掏出煙點燃,深吸一口,他其實比誰都明白。劉一鳴聞到煙味,嫌棄地站得離他遠了一些,又問:“你昨晚說想起來了,是全部想起來了嗎?”顧海生吐出一口煙圈,“嗯。”“既然都想起了,那有些事情我也就不多費唇舌解釋了……”“小曦什麼時候醒過來的?”顧海生忽然問。劉一鳴警惕地看他一眼:“你怎麼知道的?”“行了,彆瞞了,我現在想起來了,遲早要見她的。”“醒來有一段時間了,你打算把她交給秦朝暮嗎?”劉一鳴問。“不,小曦不能跟她走。”“你打算繼續瞞著她?”“不得不瞞。”“好,我聽你的。”劉一鳴點頭,“昨天你說見了那邊的人,上頭怎麼說?”“和薛琳兒一起的那個人,很有可能是葉坤。”“什麼?!”劉一鳴聞言一震:“確定嗎?”“八九不離十。”“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既然這樣,我們也就能儘快交工了。”顧海生彈了彈煙頭,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劉一鳴看著他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心裡咯噔一聲,忙問:“你有新的發現?”“現在一切都還是猜測。”見他不願多說,劉一鳴也沒再多問,他很清楚他的個性,該說的時候他會說的,於是他換了個話題又說:“怎麼樣?”顧海生疑惑:“什麼怎麼樣?”“腳踏兩條船的感覺啊!”顧海生:“……”“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跟薛琳兒從一開始就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嗬嗬,”李一鳴冷笑,“你這話說出去能有幾個人能信啊?”“愛信不信。”顧海生掐滅煙頭回身往屋內走。“喂!”劉一鳴追上去,“老子話還沒說完呢?”“都是屁話,不說也罷。”“你……你個渣男!”劉一鳴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