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外頭天色越來越暗沉,頗有點山雨欲來的架勢。蘇筱眉頭一皺,說聲坐穩了,然後一腳油門踩下去,直接將越野車開成了飛機,一路高歌猛進的飛馳到孫良國兒子家樓下。以一個帥氣優雅地甩尾,穩穩停進了白線框出來的停車位內。三人踏進樓道的一刹那,伴著一聲巨雷,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砸了下來。扶著暈乎腦袋的諶光對蘇副隊佩服得五體投地,不僅因為成功避過了雨,更因為車都開得跟雲霄飛車一樣了,竟然還能穩穩地遵守住了交通規則,沒有在任何限速地帶超速也沒有闖一個紅燈。開門的是孫良國的大兒子孫勝才,得知警察要上門,孫良國小兒子孫盛茂一家也趕了過來,兩家六口人都坐在客廳裡,屋子裡愁雲密布,每個人眼睛都紅腫紅腫的,看得出來哭了很久。諶光心裡跟堵了團棉花似的,根本不敢抬頭看他們,生怕一對上那些紅彤彤的眼睛,自己便忍不住一起落下淚來。“我們也知道你們現在很難過,很抱歉在這種時候來打擾你們。但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抓住殺害孫老先生的凶手,這是安慰孫老先生在天之靈的最好辦法。”諶光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現在這個渾身散發著柔光,自帶親和力的蘇副隊,一分鐘前還是個死亡車速的暴躁司機。“小光你做好記錄。”岑牧沒有和他們一起坐下,他從進門就一直在四下打量這個屋子,此時看向主人孫勝才問,“我能在屋子到處看看嗎?”孫勝才點了點頭,指了指朝南的房間:“那是我父親的房間,其他屋子您也隨意看。”孫良國一直和他住在一處,父子兩感情最好,而父親的走失他又脫不開責任,因此也最悲痛。岑牧起身,在孫勝才兒子的陪同下去查看房間,蘇筱則開始詢問。“能請問一下,您父親走失當日身體狀況如何嗎?”孫勝才愣了一下,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爸並沒有老年癡呆。”“我看了你們發的尋人啟事,並沒有寫老人是於何處走失,是因為你們也不知道嗎?”孫勝才抹了把淚:“是,我爸身體一直很硬朗,用不著我照顧,平時他自己會出去溜溜彎什麼的,我也不清楚他平時都會去哪。”說到這句,大概是因為自責他哽咽了一會兒才能繼續說話。“周末他也會出去,我記得最多不超過兩小時,他一定會回來。我爸年紀大了,腿腳雖然沒什麼問題,但走得也不快,我覺得應該不會太遠。所以那天發現他走失了,我立刻就在附近找了,但我們幾個把這一片都找了個遍卻也沒找到他。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走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又怎麼會……”孫勝才說不下去,哭得打起嗝來。這樣的狀況,蘇筱自然不好再問,隻是她一扭頭發現旁邊的諶光肩膀一抖一抖的,竟是也在哭。蘇筱抽了抽嘴角,默默從包裡拿出麵紙遞過去。“警官,想必你們也知道這一個月我們一直在找爸,可惜一無所獲。但凡有一點線索,我們早就找過去了。”小兒子孫勝茂紅著眼睛。“老人失蹤當天的情況能再詳細和我們說一說嗎?大家隨便說,記得什麼說什麼。”“我記得當時快六點了,兒子給我打電話,說爺爺不在家,電話也打不通。老爺子從來沒這麼晚不回來過,就算有事也不會不給家裡說一聲,我就和公司說了一聲,提前下班回來了。”“大哥大嫂也給我打了電話,我趕到時他們已經在附近找了個遍。當時是快八點吧,我當時就覺得不行,得報警。派出所的同事雖然說這時間太短,不好立案,不過還是派了兩個小同誌還有居委會的同誌一起幫我們在附近找了。”“第二天我們就在附近貼了尋人啟事,孩子說網上發帖有用,我們也發了,關心的人是很多,可是一直沒有爸的消息,誰想到……誰想到……”其他家屬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通,孫勝才這才緩過一點情緒來:“警官,不好意思,我有點失態。”“孫先生請節哀,我們一定會儘快抓到凶手的。”岑牧依然將孫家逛了個遍,此時從老人房間走出來,手裡提著一個紙袋,難得一臉肅容。諶光淚眼婆娑地看了一眼,發現岑隊同誌一旦收起他那流氓痞氣,那張臉還真是極具欺騙性的。“是啊,老人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也不喜歡你們這麼難過。”蘇筱起身,輕聲勸慰。諶光呆呆看著眼前的正副隊長,一個包拯般正氣凜然,一個天使般聖光普照。默默擦了淚,他覺得自己果然還需要非常多的曆練和成長。“孫先生,我找到了一些東西很可能跟您父親的死亡有關,需要帶回去當個物證。當然,您放心,案子破了之後這些會毫發無損地還給您。”孫勝才搖搖頭:“無妨,隻要能破案。”“警官,你們一定……一定要抓到凶手啊,要是有什麼想問的,隨時聯係我們,我們一定配合。”孫家人將他們送到門口,還在千叮嚀萬囑咐,看的諶光無比心酸,魂不守舍地走到樓下,才發現外麵雨已經停了。此時,采訪完就被大雨困住的白沅沅起身準備告辭,突然電話響起。明明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不知怎地竟讓她心中微微一顫,忙不迭地接了起來:“對,是我,你說什麼?好,沒問題,我儘快趕過去。”掛下電話,她竟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等待了一年終於要迎來一個結果,激動卻也害怕,怕失望。她抬頭向窗外望去,之前黑得嚇人的天被雨水衝刷過後,藍得剔透。俗話說,風雨之後見彩虹,如今,外頭雖無彩虹,但暴雨帶走了悶熱,整個城市顯出一種秋高氣爽的模樣來。仿佛再說一切都會好起來來的,她微微一笑,天氣和人生很像啊。“其實,天氣和人生很像,是不是?”岑牧突然用力在諶光肩上拍了一下,將手裡的紙袋塞進他手裡,“走吧,回局裡,今天收集到了這麼多有用的信息,需要及時整理一下。”“信息?什麼信息?”諶光連忙去翻看自己的本子,抬頭發現蘇筱和岑牧已經走到了車邊,連忙追過去,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蘇筱瞥了岑牧一眼:“看不出來,你還會安慰人。”岑牧輕笑一聲,並不接話。諶光拿著本子追上車:“隊長,我們並沒有收集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啊?”岑牧伸手拿過他手裡的本子:“我看看,你都記了些什麼?”兩眼掃過,岑牧重新將本子扔到他懷裡。“記得不錯,可惜,你似乎完全沒能體會蘇副隊問話的含義,不然也說不出沒什麼有用信息的話來。”岑牧拍了拍蘇筱的座椅,“蘇副,你可得教教新人啊。”正在開車的蘇筱從後視鏡裡瞪了他一眼:“我開著車都不能躲個清靜,岑隊可真是會壓榨人。”諶光捏著自己的本子有些局促又有些期待。蘇筱歎了口氣:“我就說一遍啊。老人應該是在離家很近的地方失蹤的,並且很大概率是遭遇了什麼意外。因為老人神誌清醒,而根據孫家兄妹所說,他們在周邊沒有找到見過孫良國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出門沒多久就發生了意外,然後被人拋屍。”諶光恍然大悟:“那,那我們不在周邊走訪一下嗎?”話說完腦勺後被拍了一下,“傻!周邊孫家人早不知道走訪了多少遍了,還用你來問,你是會催眠嗎?”諶光大概是被敲蒙了,呆呆搖了搖頭。“孫良才的死亡時間大概在半個月內,但他一個月前就失蹤了,從他失蹤到他死亡的這半個月,他在哪裡?”岑牧突然轉了個話頭。“難道是綁架?”諶光說完自己搖了搖頭,“可是孫家並沒有收到勒索信息。”“或許不是不想,而是沒來得及呢?”前頭的蘇筱突然開口。諶光一愣,忙低頭去看記錄,的確,孫家人發現的太快,而且大張旗鼓還報了警。這樣的情況下,凶手便是有心勒索,也不敢了。“你還記得孫良國屍體被發現時的樣子嗎?他外套的拉鏈將裡麵的襯衣拉了進去。而我看了孫良國的房間,所有東西都分門彆類放得整整齊齊,這說明外套是彆人替他穿的。綁匪沒必要脫他的衣服,所以他遭遇意外前應該是在一個較溫暖的室內,他自己脫下了外套,死後凶手才替他穿上。”諶光飛快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著,記完又去翻了翻前麵的記錄。“對,他的鞋底也很乾淨,這也佐證了蘇副說的,他應該是在離家很近的地方出事的。”岑牧點了點頭:“我查看了孫良國房間以及放在門口的鞋子,鞋底不僅非常乾淨而且磨損都非常輕,這和孫勝才所說的他每天都會出門散步兩小時矛盾。除非,他出門並不是散步,而是在附近的某處待著。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麼當天沒有人見過他。”“老人,待著,兩小時,每天……”諶光喃喃自語,突然想起自己進小區時瞧見的一張宣傳的,頓時靈感一閃,“他房中可有保健品?“你是覺得孫良國是被騙進來那種給老人上課,趁機推銷保健品的騙子團夥?彆說,你這猜測還真有可能,”岑牧摸了摸下巴,指了指那個從孫家提出來的紙袋,“我在孫良國房中發現了一本存折,孫良國退休工資不低,兩個兒子家條件也都很好,不會要他的錢。按說他不會有什麼花銷,可奇怪的是他竟沒什麼存款,而且每月1號都有一筆不小的固定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