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發動之後，敖佩星先和陳誌滿閒聊了幾句試探唐卿的反應。看出唐卿是鐵了心不打算理他，敖佩星也就不再自討沒趣，自覺收了聲。他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羅盤，又從褲子口袋裡摸出幾張黃紙和一支簽字筆，墊在羅盤上開始寫寫畫畫。敖佩星這個舉動反倒引起了偶爾用餘光偷瞄他的唐卿和時不時透過後視鏡觀察他的陳誌滿的好奇，陳誌滿看出唐卿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於是自覺地打了頭陣：“誒，敖大師，你這是在畫符嗎？”敖佩星抬頭看了看扭著身子正往他手裡看的陳誌滿，又用餘光瞟到唐卿的頭也微微往他這邊側了側，於是大方地把手中的黃紙遞給陳誌滿：“不是畫符。我的手機不是忘在房間裡了嗎，身上隻帶了這些出來，就將就用一下。”“敖大師，你這看上去像是在業餘兼職室內設計啊？”陳誌滿把手中的黃紙轉著圈看了兩遍，怎麼看都像是售樓部裡見過的那種戶型平麵圖。他撓撓腦袋，把黃紙遞給了一直盯著他看的唐卿。唐卿接過黃紙一看，跟陳誌滿的觀後感一模一樣，他隻好對著笑得一臉戲謔的敖佩星“不恥下問”道：“你這畫的是什麼？”敖佩星一邊從唐卿手上抽回黃紙一邊解釋道：“羅家溝那片墓地被盜之後風水也跟著變動了，所以我想建議羅總乾脆動員大家一起遷墳。不過遷墳的程序複雜，又涉及這麼多家人，一時半會兒是完不成的。所以得先建個紀念堂，把那些被破壞的屍骨都先寄放進去，讓那些被驚擾的魂魄有個暫時落腳的地方。我現在畫的這個就是一個大概的紀念堂的平麵圖，用這樣的畫法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懂，紀念堂裡哪裡該修些什麼一目了然。”“嘁，不就是用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再圈一筆錢的意思，還給鬼找落腳的地方，這世上哪來什麼鬼，白浪費一塊地。”唐卿不屑地說。敖佩星沒有看唐卿，低頭又在黃紙上添了幾筆，柔聲說道：“故人的魂魄有了落腳之地，活著的人才能安心往前走。”敖佩星這麼一說，唐卿愣了一下，不吱聲了。“敖大師你真是有心了，對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縣城居民來說，這個方法確實要比跟他們講科學有用得多。”陳誌滿雖然不信鬼神，但對敖佩星說這番話時無意間散發出來的善意還是挺認同的。敖佩星淡淡一笑，拱手道：“陳哥你過譽了。”唐卿心裡可不吃這一套，他覺得這是敖佩星作為神棍在惺惺作態。於是他冷哼一聲，一針見血：“拿人錢財，自然要替人消災。況且是一大筆錢財，再怎麼也得拿出點兒肉眼看得到的作為才好交差啊。”唐卿本以為敖佩星會跳腳，沒想到敖佩星卻噗嗤一聲笑出來，對著他吐了吐舌頭：“被你看穿了。小唐同誌，你大概沒過過窮日子吧？我作為一個過來人勸你一句，錢雖然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所以，請你多給我帶點財運來吧。”這話說得唐卿根本不想接，直接扭頭看向車窗外。陳誌滿乾笑兩聲，閉上眼開始假寐。敖佩星勾勾嘴角，繼續低頭畫他的草圖。一路無話到了羅家溝，當車在敖佩星暫住的農家雙層小洋房大門口一停下來，唐卿立刻打開車門跳了下來，與敖佩星最大程度地拉開距離。敖佩星剛想開口再調侃唐卿兩句，就聽到遠遠有人叫他們。“小唐！老陳！”還在百米開外的李忠對唐卿和陳誌滿招了招手，身邊跟著小張和老高。唐卿和陳誌滿趕快小跑著迎上去：“李哥！你們查得怎麼樣了？”李忠回頭指了指身後街道拐角處的一棟像小區售樓部一樣的建築說：“我們剛從街道辦出來，先前去了一趟羅家溝墓地，還是沒什麼新線索。你們怎麼樣？”唐卿從口袋裡摸出那張破舊的小卡片遞給李忠，回頭瞥了一眼雙手插袋站在小洋房大門口一直看著他們的敖佩星，轉頭對李忠說道：“我們倒是有了個新思路。”唐卿和陳誌滿把敖佩星向他們提供的所有信息詳細講述了一遍，又向李忠、小張和老高介紹了一下敖佩星的身份背景，當然，兩人都默契地省略掉了敖佩星對唐卿有小心思的這部分。李忠沉吟片刻，問道：“以你們對這個敖佩星的認識，他的話可信度高嗎？”“不高。”“還可以。”“……”唐卿和陳誌滿無語對視一眼。“到底行不行？”李忠挑眉看著麵露無奈的唐卿和一臉看好戲的陳誌滿。“從他平時的德行來看，還是有可信度的。”陳誌滿對李忠點點頭。李忠聽罷，就對站在遠處的敖佩星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過來。和敖佩星走完互相打招呼的過場之後，李忠就讓敖佩星跟著他們又去了一次羅家溝墓地。在李忠親自從敖佩星所指的那個墳坑裡找出了幾張同樣的小卡片之後，他就和唐卿他們又回到羅家溝街道辦，重新開始搜集說自己看到過僵屍的居民名單。這些找人的工作自然不關敖佩星的事，從墓地一回到羅家溝，李忠就把他打發走了。不用蹚這趟渾水的敖佩星心裡高興還來不及，瞄了唐卿幾眼就回了自己暫住的小洋房。回到房間敖佩星從床頭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了蔣川的電話：“小川，我要在雲遠多待兩天。本來以為是真鬨僵屍才接的這個活，結果我查完墳地發現是人為的，但我懷疑用的是趕屍術。”“既然是人為的，那你還是不要摻和進去了吧？被發現了不劃算。”敖佩星輕輕歎了口氣，說：“小祭品也在雲遠，他剛巧也來查這個案子。我先跟著他，萬一他遇上危險我能幫幫手。”“好，如果有什麼要幫忙的，我跟虎子就過去。”蔣川掛掉電話，從懷裡的保鮮盒裡抓出最後一把生肉伸進圍欄裡。蔣川這時正蹲在長歡市動物園的狼舍邊，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帶著鄭虎趁晚上偷偷溜進動物園來看看這幾頭長歡僅剩的狼。此時狼舍裡的幾頭灰狼就如同溫順的小狗一般聚集在蔣川伸進圍欄的手邊，溫柔地分食著他掌心裡的生肉。“三少嗎？”鄭虎雙手抱膝蹲在蔣川旁邊望著他。蔣川點點頭，又笑著搖搖頭：“唉，三少這回看來是繞不過唐卿這道坎了。”“好了，有空再來看你們。”等灰狼們吃完他手中的生肉，蔣川拍拍手站起身，隨後又對鄭虎伸出手，“我們回家吧。”鄭虎握住蔣川的手，眼中突然有藍光一閃，兩人瞬間從原地消失了。而在羅家溝這邊，敖佩星本想著等晚上再去山裡晃一圈，看看能不能再查到什麼新線索，沒想到晚上八點還沒過半，他剛掛斷成功勸說羅總遷墳的電話，房門就被敲響了。敖佩星拉開房門一看，唐卿和陳誌滿像兩尊門神一樣一左一右堵在房間門口。“怎麼了？”敖佩星把兩位“門神”讓進房間，示意他們隨便坐。唐卿不吭聲，瞟一眼陳誌滿。陳誌滿無奈一笑，對敖佩星客氣說道：“敖大師，我們想請你幫個忙。”“哦？”敖佩星看向唐卿，對他戲謔地挑了挑眉，被唐卿回了一個白眼。敖佩星輕笑一聲，對陳誌滿正經說道：“陳哥你先說說看要我怎麼幫這個忙。”“我們根據你提供的思路再加上街道辦的幫忙，已經迅速把羅家溝自稱見過僵屍的六個居民都走訪了一遍，結果……”敖佩星接過陳誌滿的話：“結果證實他們都沒有親眼見過僵屍，全是道聽途說的，是嗎？”陳誌滿點點頭：“對。”敖佩星了然一笑：“咱們普通老百姓都是這樣啦，和大家一起八卦是很有趣，但是一旦要把自己牽扯進麻煩事裡，大家就會避之不及。”陳誌滿笑著歎了口氣：“敖大師果然看得透徹。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得回縣城走訪一下其他聲稱見過僵屍的人，不過我們覺得結果多半和羅家溝這邊一樣，所以才想請敖大師幫個忙。”“你們是想借用我風水師的身份把那個真正的潛在目擊證人引出來。”敖佩星明白了陳誌滿他們的來意。“大師就是大師，都給你說中了。希望敖大師你能配合我們，幫我們想個點子，畢竟風水這方麵的事你才是專家。”陳誌滿賠笑道。“沒問題。”敖佩星對陳誌滿歪頭一笑，隨即又看向唐卿：“不過我有個條件，唐卿要加我微信。”原來這廝還賊心不死呢。唐卿和陳誌滿同時滿頭黑線。“配合我們警方行動本來就是你作為公民應儘的義務。”唐卿黑著臉表示拒絕。敖佩星不禁皺眉：“不就加個微信嗎，搞得跟我要強奪你貞操似的。”不過為了能加上唐卿的微信，他還是退讓了一步：“……傻子，你不知道微信有拉黑功能嗎？”意思就是你加了我再拉黑我不就行了。唐卿沉默半晌，終於板著臉點頭：“好吧，你想個名目，我們先把那個潛在的目擊證人引出來。”“這個好辦。”敖佩星其實在說話間已經想到了辦法，“我等一下就打電話給羅總讓他給羅家溝的親戚們放話，凡是家裡有見過僵屍的一定要儘快來找我。”“那些親戚們接到通知之後必定會有人管住不嘴巴……”唐卿看向陳誌滿。陳誌滿微笑點頭：“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在雲遠這個小地方，估計一天之內就會人儘皆知。”“那個潛在目擊證人要是真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僵屍，案發後的這個把月肯定會因為一些精神壓力導致他疑神疑鬼。當他聽到羅總花大價錢請來的風水大師指明羅家見到僵屍的人必須去找他，他肯定會產生疑慮，甚至發慌，會把近期遇到的倒黴事都歸咎到是撞見了僵屍的緣故。如果以上條件都成立，他多半會自投羅網跑來找我。”敖佩星狡黠一笑。唐卿瞥一眼敖佩星，諷刺道：“心理戰術玩得很溜嘛，平時沒少用這套欺騙消費者吧？”“花錢買心安也是一種變相的心理治療啊。”敖佩星對唐卿眨眨眼，並不在意他的無禮。唐卿不想再跟敖佩星閒扯，等陳誌滿跟敖佩星商量好細節之後，便二話不說拉著陳誌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