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後的第一天班,A市的CBD像是還沒醒過來似的,處處彌漫著渾渾噩噩的氣息。葉繁星緊張兮兮的駕駛著車子,橫穿了最後一個十字路口,看到公司的大樓已近在眼前,這才鬆了一口氣,把一隻手從方向盤上移下來,扯了扯脖間的圍巾。作為新手司機,葉繁星這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膽的,脖子裡的汗幾乎都要浸濕了圍巾。好在轉眼間,她連人帶車就已經到了公司的大門口,她小心翼翼的轉動方向盤,讓車子調轉了方向,車屁股對準停車位,緩緩的倒進去。後視鏡裡一切都很完美,使得葉繁星信心大增。她一激動,稍微加了點油。然後完美的搞砸了這一切。——她駕駛的車子和旁邊的黑色轎車來了個親密接觸。車子發出的刺耳警報讓她直冒冷汗,腎上腺素飆升,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葉繁星吞了口唾沫,同手同腳的下了車,一下車,旁邊黑色車身上那道深深的印記頓時就撞進了她的眼簾。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才看清了車子前麵的標誌。一對翅膀懟著一個字母B,賓利。葉繁星的心咯噔一下,涼了半截。與此同時,賓利的車門微動,駕駛座上下來一個男人。直到看到那男人的半截褲管,葉繁星才像觸動了開關似的反應了過來,連忙低頭翻包,快步湊到男人的跟前,雙手奉上名片:“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不小心刮了您的車,真是對不起,我負全責,這是我名片……”手裡的名片被對麵的男人拿了過去,清冷的聲音隨之落到她的耳畔:“葉繁星?這名字有些熟悉。”這聲音!她心下一驚,猛地抬頭,兩人咫尺之近,讓葉繁星瞬間就看清了身前男人熟悉的臉。也讓她瞬間呆住。眼前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定製西裝外套,靜靜的站在她的跟前,通身氣質清冷,一絲不苟。他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隻是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輕輕抿成一條直線,且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疏離。他目光微微往下,落到葉繁星的名片上。“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說話間,男人把眼睛看向了她,墨色的瞳孔裡,是如水一般的沉靜。葉繁星仍然是木在那裡,近乎貪婪的看著這張熟悉的臉,這張她在回憶中記起無數次的清冷麵龐。葉繁星一度以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了,餘生,她也隻能在夢裡見到他了。然而現在,現在,葉繁星眸子微動,脫口而出:“我……”可是在他的注視下,她說不出什麼話來。明明是時隔三年後的相見,葉繁星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男人側目瞥了一眼腕表,對她說:“維修的賬單,我會讓助理交給你的。”他似乎是有什麼急事,說完這話便匆匆離開了。隻留葉繁星呆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他剛才說什麼來著?名字有些熟悉?之前是不是見過?葉繁星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許其年啊,你把我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下午三點。葉繁星大力的推開了lingoes咖啡廳的門,直奔櫃台旁,對裡麵安靜看書的女子說:“漣漪,給我一瓶酒。”被稱為“漣漪”的女子從書上挪開眼睛,白了她一眼:“我開的是咖啡廳不是酒吧,哪裡來的酒?”一聽曲漣漪這話,葉繁星的整張臉都苦了起來,手扒著櫃台的邊邊祈求道:“給我吧,我知道你有。”曲漣漪看著她,似乎是察覺出她身上莫名頹廢和古怪,狐疑問道:“你怎麼回事?”“我難受,唯有烈酒才能解憂。”葉繁星蔫頭耷腦的說。可憐又憔悴的神情實在是讓人難以拒絕。“真是拿你沒辦法。”曲漣漪隻得歎了一口氣,把手中的書放到櫃台上,轉身去倉庫,拿了一瓶塵封的白蘭地。她熟練的開瓶,為葉繁星倒了一杯,並推到她跟前。“說吧,怎麼了?”葉繁星拿到酒之後,當時就把小半杯酒猛地灌倒了自己的嘴巴裡,烈酒入喉,滿是辛辣的味道,嗆得她臉頰通紅。直到她稍稍平複下來,這才回應道:“我翹班了。”“一向勤懇努力的葉總助居然翹班了?”曲漣漪指節微曲抵住下巴,目光帶著些詫異打量著她。“簡直太稀奇了。”曲漣漪看珍稀動物一樣驚奇的眼神逗笑了葉繁星,她沒好氣的笑了笑,一把奪過曲漣漪手裡的酒瓶,往自己杯子裡倒。淡黃色的液體碰撞進杯,激蕩起許多氣泡不斷飄揚向上,葉繁星看著這些爭先恐後向上逃脫的氣泡,才緩緩道:“我今天早上撞車了。”“撞了個賓利,車頭被我用車屁股懟了長長一道。”“唔……”曲漣漪好笑又不敢笑,隻能硬憋著點點頭:“那確實挺倒黴的。”“然後呢?”“維修費不是小數目吧,要不要我墊一下?”葉繁星搖頭:“不了,我把賬單給我爸了。”說完,又仰頭悶了一口酒。這種粗狂的喝法很快就讓酒精發揮了作用,葉繁星的喉嚨和胃都燒得慌,臉頰也不住的發燙變紅。她猛地搓了搓臉,看向曲漣漪的視線變得輕飄飄而又迷離,話鋒也一轉:“漣漪,我們去旅遊吧。”說完這話,葉繁星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翡翠島嗎?我請假陪你去,我們玩個痛快。”“嗯?你確定?”曲漣漪覺得今天在她麵前的葉繁星極度反常,她伸手試了試葉繁星的額頭,“是不是酒精把腦子燒壞了,工作三年來第一次早退不說,現在居然又要請假……”“那輛賓利真的對你造成了那麼大的傷害?”葉繁星猛地搖搖頭,嘴角往下癟,一副要哭了的模樣:“可是你知道那個車是誰的嗎?”“誰的?”“許其年的。”一聽到這個名字,曲漣漪有些頓住。“許其年,他來A市了?”“嗯。”“那你呢,有沒有對他說什麼?”“我什麼都沒說。”“他就站在我的跟前,有……這麼近,可是我腦子一片空白,沒有話。”葉繁星說著,雙手比了比距離,臉上的表情突然又變得無比頹廢。看著她這副模樣,曲漣漪重重的歎了口氣,揚起手,對著葉繁星的腦門哢哢拍下去。恨鐵不成鋼。“葉繁星啊葉繁星,你怎麼就能那麼窩囊呢!”“那可是你喜歡了整整七年的人!”“作為同班同學,大學四年你一共和他說了三句話就不提了,現在好不容易見到,說句喜歡能死嗎,這是多好的機會啊,乾嘛逃避!”“這次不說,誰知道還有沒有下次機會,像許其年這樣的搶手貨,多少人如狼似虎的盯著呢,沒準下次見他,人家娃都能打醬油了!”曲漣漪是真的氣,葉繁星這丫頭,明明心裡麵喜歡人家喜歡的要死,卻從來不表現出來,一到深夜就拿出畢業照來撫摸。三年下來,畢業照都被她給摸褪色了。葉繁星的腦門被曲漣漪拍的生疼,她護著額頭,神情慘淡。“可是漣漪,你知道他說什麼了嗎。”“他說什麼?”“他對我說,葉繁星?這名字有些熟悉……”“他還問我,問我們是不是見過。”“你看,他都不記得我,我不想自取其辱了。”葉繁星說著,眼睛突然一陣酸楚,她低頭假裝抹臉,擦了擦眼。“你矯情個什麼勁兒!”曲漣漪卻又啪的一下,重重打在葉繁星的腦門上,“上學的時候,我就不知道慫恿了你多少次,讓你去接觸許其年,你每次不是狀況頻出,就是慫成球了不敢去,日常擔當路人甲的角色,他能認識你才怪!”“你現在就像個鴕鳥,機會來臨了,你卻想著把頭埋進沙子裡逃避。”葉繁星低頭默然。沒想到下一刻,曲漣漪就把她的手拉到跟前,套上了一個古樸的木質鐲子。“喏,這個鐲子是我媽去寺廟燒香的時候求的,據說是用沉香木做的,可以招桃花保姻緣旺財氣讓人心想事成,送你了。”鐲子像是久未經過人手,通體透著冰涼,一接觸到葉繁星手腕上溫熱的肌膚,便頓時引起陣陣戰栗。葉繁星看著手腕上突然出現的鐲子,有些懵。“送我?”“可是這麼貴重,我怎麼能要,還是你收著吧。”說著,她連忙動手去擼手腕上的那隻鐲子。可是鐲子好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怎麼都取不下來。曲漣漪看了,嘴角憋住那抹笑意,正了正神色對她說:“看來它和你很有緣,你就收下吧。”葉繁星執意要還,把手背上的一圈皮膚被扯的通紅。“葉繁星!”曲漣漪佯裝憤怒製止了她的動作。“我可是曲漣漪,從小在錢堆裡出生不說,長得也是傾國傾城,你覺得我是缺錢缺顏還是缺男人,需要用這種東西??”“以我的條件,不戴這種東西桃花都多的傷神,戴了怕是要禍國殃民~”說著,她風情萬種的撥了撥頭發,美貌撩人。葉繁星被曲漣漪的笑閃的有些頭暈目眩。好像和曲漣漪比起來,的確是她更需要這種東西。她低頭看了看手上古樸的手鐲,外麵一層包漿掩飾了木手鐲本身的顏色,暗色的表層雕刻著許多不知名的花紋,裡麵填充的金線早已褪的斑駁,一切都是那麼的普通。但葉繁星覺得,這鐲子好像是有種特殊的吸引力。沒準,它真的會給自己帶來好運。“那就謝謝你了。”葉繁星向她道謝,算是收下了這個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