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之將一杯水遞到季梳雨的手上,才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聯係方式,季梳雨接過來,聽著話筒那邊傳來的“嘟”聲,連手都在微微顫抖著。杯中的清水因著她的動作也微微蕩漾起小小的水波。季梳雨輕輕的數著嘟聲,響到第五下的時候,電話終於通了。那頭一道女音傳過來:“喂?”季梳雨覺得自己的嗓子輕輕顫抖了一下,然後她咽下一口唾沫,緊著嗓子開口道:“林媚?”“……”那頭的呼吸似乎停頓了一瞬,然後提了提嗓子,“季梳雨?”真的是她。那一瞬間季梳雨的腦海裡隻閃過了這四個字。緊接著她突然有無數的念頭從心底攀升而起,她要問的話太多了,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她想問她當初父親去洛杉磯找她都說了些什麼,想問她為什麼會買下這棟彆墅,哪來的錢買下這棟彆墅,想問她父親的死到底和她有沒有關係。就在季梳雨的話醞釀著即將破口而出時,“嘟”的一聲,電話那頭突兀的掛斷了電話。季梳雨臉色一僵,慌張的再度撥通,可那邊隻響起冰冷的女音來。“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季梳雨不服輸似的又撥,再撥,手機都被她用得滾燙,可電話那頭卻始終隻有冰冷的女音,季梳雨捂著眼睛克製著淚水。宋晏之終於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在季梳雨的身邊坐下來,伸出手去強硬而溫柔的奪走她手中的手機,道:“彆打了。”“她不會再接你的電話了。”季梳雨有些茫然的看著他:“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買下彆墅的買主會是林媚?”宋晏之道:“你先冷靜一下。”季梳雨雙手握住水杯,深吸了一口氣,她有些局促不安的往嘴裡遞了一口水,咽下去,然後很難受的呆坐在那裡,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就這麼安靜的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季梳雨才抬起頭來看向宋晏之,道:“我覺得我父親的死跟林媚有關。”宋晏之見她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才開口道:“想去找她問問嗎?”“怎麼去?”季梳雨怔怔的看著他。“去洛杉磯。”宋晏之道。“……”季梳雨反而笑了,“你逗我呢,我哪來的錢去洛杉磯。”“我有。”宋晏之道,“正好有幅畫,那邊有個買家,我打算過去跟他聊聊,我一個人也嫌麻煩,主要是不想處理瑣碎的事,你就當陪我去出差?”季梳雨深深的看著宋晏之,突然開口問道:“宋晏之,你現在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宋晏之撇開視線,有些不太自在似的開口:“你想多了,順便而已。”“但願是我想多了。”季梳雨站起來,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可不想被趙曦白給罵死……不過不管怎麼樣,謝謝你。”宋晏之雖然有些不大明白這關趙曦白什麼事,但到底點了點頭:“那你回去準備一下,下個星期三出發。”“嗯。”季梳雨點了點頭。宋晏之去洛杉磯的行程大概有一個星期,不知道怎麼就被趙曦白知道了,季梳雨猜測應當是因為宋晏之跟趙曦白報備了一下。如此一想她反而自嘲一笑,果然還是她想得太多,宋晏之是真的好心,而不是對她有非分之想。這麼一琢磨季梳雨愈發覺得現在的自己不堪,即便隻是精神上的,她卻也算是做了對不起趙曦白的事情。但她沒有辦法,比起承受自己心理的折磨,她更想知道父親死亡的真相。出發之前季梳雨又見了趙曦白一次,這一次兩人是單獨見麵,就約在畫廊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季梳雨到的時候趙曦白已經等了挺久了,麵前擺放著的咖啡已經隻剩下一半。季梳雨在原地頓了頓,才邁開步伐往對方的方向走去。趙曦白微微抬了抬眼,看向她:“想喝什麼?”“白開水就好。”趙曦白叫來服務員,又端起咖啡杯往自己嘴裡送了一口,才笑道:“我回來之後我們倆還沒像現在這樣單獨坐在一起聊過天。”許是去洛杉磯的行程讓季梳雨覺得不大好意思,她同對方說話的語氣難得沒有帶刺,隻輕輕點了點頭:“是啊。”“其實這些年我一直都或多或少的收到過你的消息,也知道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麼。”趙曦白認真的看著季梳雨,道,“我也知道林子遵到底是為什麼會躺在病床上……你對他,一定很愧疚吧?”季梳雨的臉色微微一變,神情變幻莫測的看向對方:“你想說什麼?”“我的意思是,”趙曦白聳了聳肩,道,“既然你有你愧疚一生的人,我也有我要陪伴一生的人,我們彼此之間,還是不要相互打擾了,對嗎?”季梳雨看著她。趙曦白歎了口氣,有些無奈似的:“你一定要我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季梳雨,怎麼從小到大你都聽不懂彆人的弦外之音呢?”“因為我心裡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季梳雨皺了皺眉,心生幾分不耐,“趙小姐如果有什麼話要警告我,還是直接說吧。”“其實我今天來也不是要做什麼要緊的事情,無非就是想勸你一句,”趙曦白道,“宋晏之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也知道的,這麼多年跟他關係最好的女人一直是我。如今他對你的幫助不過是可憐你罷了,希望你不要多想,也希望這次去洛杉磯,你不要生出些彆的心思來。”季梳雨這才恍然,扯起嘴角輕哧了一聲,方才開口道:“趙小姐,你放心,我對當小三沒有興趣。倘若你們二人當真是要結婚了,或者說是男女朋友,我絕對不會插足你們的感情。”季梳雨本以為自己這句話說完對方會放心一些,孰料趙曦白卻臉色微微一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季梳雨有些茫然:“我有哪裡說得不對嗎?”她覺得有些奇怪,但也說不出到底哪裡奇怪。趙曦白頗有些咬牙切齒似的看著她,半晌才道:“季梳雨,希望你的話能夠說到做到。”“這是自然。”季梳雨應了一聲。趙曦白這才將手中那杯咖啡往桌子上驀地擱下,起身便走,不留給季梳雨絲毫反應的機會。季梳雨見她的身影消失,方才鬆了口氣,一下將杯中白水飲完,她頗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頭,往後輕輕一靠。其實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季梳雨腦海裡還挺茫然的。為什麼她剛剛說那句話的時候趙曦白的反應會那麼大?是因為,太在乎宋晏之了,還是彆有緣由?季梳雨仔細斟酌著自己剛剛那句話的字眼,腦海中靈光驀地一閃而過。“當真是”……莫非……洛杉磯出發當日,趙曦白前來送行。手裡竟捧著一大束玫瑰,惹來四處行人側目,季梳雨還覺得挺好笑的,玫瑰這東西向來是男人送給姑娘,今日反而反了過來。季梳雨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看著不遠處兩人低聲說著悄悄話,趙曦白頗有些含羞帶怯,宋晏之一如既往,神情永遠都是冷淡的,那雙黝黑的眼仿若永遠都掀不起絲毫波瀾。季梳雨看著看著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過了會兒才聽到腳步聲,那兩人朝自己的方向走來。趙曦白在季梳雨的麵前停住,笑道:“那梳雨,晏之哥就拜托你照顧啦。”宣誓主權的意味非常明顯。季梳雨笑了笑:“放心,這是我的工作。”“謝謝。”趙曦白攤開雙手,“那,晏之哥,抱一下吧,得一個星期不能見麵了。”宋晏之看她一眼,非常敷衍的摟了摟對方。“路上小心。”趙曦白目送著他們倆離開。季梳雨跟宋晏之一起寄存好行李便往貴賓候機廳去,宋晏之定的是兩張頭等艙,季梳雨已經很久沒坐過飛機了,突然覺得有些激動。扳起指頭數了數,季梳雨看向宋晏之,道:“上次坐飛機都是六七年以前了。”“這些年你都待在蘇城?”宋晏之問。“是啊。”季梳雨點了點頭,“不過偶爾會因為當畫模出去一趟,但都是坐火車,坐火車便宜嘛。硬座更便宜。話說回來,你應該沒坐過火車吧?”宋晏之對國內火車的印象還停留在綠皮火車拉開一個巨大的窗上,聽聞此話頓時微微皺眉,道:“火車?”“現在的火車也挺舒服的。”季梳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改天要是有機會帶你去坐啊。”宋晏之看她一眼,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好。”季梳雨其實也就隨口一說,見他這麼認真反而有些不大好意思起來,頓了頓才道:“或者我讓趙曦白帶你去坐也行。”宋晏之神情一滯,看她一眼,似有話要說,但到了嘴邊又突兀的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