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忙完之後,後麵基本上就是宋晏之的事兒了,季梳雨閒了下來才覺得整個人疲憊不堪,昨夜幾乎整晚沒睡,今天一起床就在忙著畫展的事兒,身體都快有些撐不住。休息室裡此刻沒人,季梳雨忙不迭的進去躺下,隱隱可以聽到外麵嘈雜的聲音。似乎程盛煜一登場聲音就大了起來,看來這家夥的名氣確實挺大的。季梳雨模模糊糊的睡了過去。她再次醒過來一看時間也不過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季梳雨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來,門突然被推開,宋晏之沒想到她已經醒了,動作頓了頓才道:“睡醒了?”季梳雨揉了揉眼睛。宋晏之將一份飯菜放到一旁的矮櫃上:“午飯。”“嗯,謝謝。”季梳雨點了點頭,站起身,“外麵人還多嗎?”“挺多的。”宋晏之說完轉身往外走,“我先出去了。”季梳雨待到吃完午飯才覺得滿血複活,終於有了力氣,她換了件稍微正式一點的衣服——白色襯衫搭配牛仔褲,推開休息室的門往外走去,首先是一股淡淡的花香撲入鼻尖,向來是送來的花籃起了作用,倒是不悶人,一股淡淡的幽香,還挺好聞的。季梳雨四處轉了幾圈,才停在自己的畫前,這地方正有兩個姑娘站著看。其中一個道:“這位的名字好像從來沒聽說過……梳雨……你聽說過麼?”“沒有,”另外一個搖了搖頭,“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宋先生很重要的人吧?畢竟全畫展都是宋先生的畫,隻有這一幅是彆人的……聽這名字也像個姑娘……哎你說這畫中的人會不會就是姑娘畫的宋先生啊?”“這可不一定。”兩人姑娘對視一笑,腦子裡不知道勾出了多少的羅曼蒂克史。季梳雨聽得有些臉紅,主要是最後一句話剛剛好戳中了她的小心思。季梳雨忙挪開步伐往其他地方走去,逛了半圈之後突然在不遠處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宋晏之。季梳雨邁開步伐打算上前打個招呼,誰知道才走了兩步,視線裡赫然出現了另外幾個人。站在宋晏之身邊的正是趙曦白——還有她的家人。宋晏之微微垂耳,認真的聽著趙曦白父親說些什麼,不時點頭迎合著,四個人就像是一家人。季梳雨突然就沒了上前的勇氣,偏生這時剛剛那兩個姑娘也走過來。其中一個道:“你說那個妹子是不是就是那位梳雨?貌似今天早上宋先生是親自帶著他們三來畫展的呢,連邀請函都不用出。”“彆說還真有可能,而且那個妹子長的好看又有氣質,兩人還挺配的……”……季梳雨咬了咬牙,終於有些沉不住氣的扭頭離開。眼前這一幕實在太紮眼,她沒了心情繼續看下去。趙父趙母季梳雨都是見過的,曾經還是待她很不錯的長輩,小時候經常給她吃些巧克力和糖什麼的,隻是兩人後來去了國外定居,聯係便少了起來,再加上季梳雨家中出事,便徹底和他們沒了聯係。如今再看到,心中徒餘一種世事多變的蒼涼感。季梳雨的步伐停在了宋晏之為自己畫的那幅裸像處。這幅畫擺放在最中心的位置,可以說是此次畫展最精髓的一幅畫,從宋晏之的意思裡也可以聽出來,這是他近幾年畫過最滿意的一幅畫,季梳雨剛剛也聽到有人議論說,這幅畫的價格方才已經炒到了八位數,但宋晏之並未鬆口要賣。畫麵中季梳雨的臉是一半留了白的,如果不是對她極其熟悉的話,根本就認不出來這是她,所以即便季梳雨站在這裡,周圍圍了好幾個人,也並未將她當作是畫中人。季梳雨溜達了一圈之後深刻地意識到宋晏之的藝術造詣和天賦果真是她比不上的,枉她年輕的時候還想跟對方一教高下,簡直是癡人說夢。宋晏之的畫都有非常明顯的自我風格,除了技巧上的高超,更是靈氣逼人,這大概就是他能在藝術界有一席之地的最重要的原因,他其實每年隻畫那麼一幅作品,但那一幅作品就可能會耗費他所有的心力。他絕非量產畫家,即使知道自己的畫非常值錢,甚至隨意敷衍一下都能賺得盆體滿缽,但他從沒敷衍過。季梳雨溜達了一圈後又再次撞上趙曦白一家人,忙往後躲去,閃到了另一條走廊。她同這一家人隔得很近,但對方完全看不到她被畫擋住的臉。季梳雨倒不是要偷聽什麼,隻是不大想讓他們看到自己……又有些自尊心作祟的意思。“妞妞,你要是辦婚禮,要不然就讓晏之多畫些畫在你婚禮上擺著,如何?”趙母的聲音突兀響起來,帶著幾分愉悅。季梳雨的心猛地一落,然後恍恍惚惚的想起來——是啊,趙曦白說過了,她跟宋晏之已經訂了婚,商量婚禮布置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儘管心中安慰自己,但季梳雨還是沒忍住用了些力氣,指甲掐進了肉裡,身體疼著才不會覺得心疼。趙父同樣心情極好的開口道:“我看能行,到時候咱們妮妮在婚禮上拉一曲婚禮進行曲,晏之現場作一幅簡單的畫……怎麼樣,滿意嗎?”“爸媽你們說什麼呢,”趙曦白嗲的嗓子撒嬌道,“畫畫哪是那麼容易的,沒有靈感怎麼畫的出來,再說了……我和晏之哥還沒有到……”“季梳雨?”突然響起來的聲音打斷了趙曦白接下來的話,季梳雨渾身猛地一震,倏忽站直了身體,有些局促的回過頭去看向宋晏之。宋晏之看著她:“在這窩著乾什麼?”另一頭腳步聲響起,像是朝著這個方向走來,季梳雨忙不迭的清了清嗓子,用手捋了一下牆壁,道:“我檢查檢查裝修得怎麼樣了……”這借口說出來,連季梳雨自己都覺得非常尷尬。所幸趙父趙母那邊也顧不上關注季梳雨說了些什麼,見到季梳雨的瞬間趙母已經興奮的喊出聲來:“呀,這不是梳雨麼?你怎麼也在這裡?”季梳雨尷尬的看過去:“趙伯母好。”“噯,今天可真是雙喜臨門,”趙母握住季梳雨的手輕輕拍了拍,道,“這得有十來年沒見了吧,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要不是剛剛晏之喊那一聲,我還真是不敢認。”季梳雨看宋晏之一眼,不住的使著眼色,對方卻偏偏像是沒瞅著似的,巋然不動。季梳雨隻好打起精神來跟他們兩人寒暄。按理說來,季梳雨應當在畫展一直守到八九點閉館的,但趙母那邊硬是找了其他人來幫忙守著,說是要大家一起吃個便飯,季梳雨怎麼也不能拒絕長輩,隻能尷尬的應下。走在這幾人中間,季梳雨覺得自己就跟個巨型電燈泡似的,怎麼站怎麼彆扭。趙父趙母是一如既往的親切,他們二人待人本就不錯,更何況季梳雨也算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到大的,自然更加疼惜。季梳雨碗裡的食物幾乎堆積成山,趙母還要夾過來,被她連聲拒絕:“伯母,真的吃不下了,您吃您的吧,不用管我。”趙母看著她,眼眶突然有些濕潤起來,頓了頓才問道:“梳雨呀,你現在住在哪兒呢?”季梳雨動作一頓,然後回答道:“就在郊區那邊,倒也不是很遠,地鐵一會兒就到。”趙母重重的歎了口氣:“你爸這件事,我和你伯父也是三四年前才知道的,那時候我們回國探親,本來想去看看你們,誰知道得知了這麼一個消息……本來是想把你找到接你出國的,畢竟也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怎麼能一點忙也不幫?可是怎麼也找不到你,偏生那時候你伯父國外又有些事,我們隻能先走了。”“伯母,我都知道的。”季梳雨衝著她笑了笑,心中卻並無起伏。其實趙母這話中也算得上是漏洞百出,倘若她是真的十萬真心,拚了命也會把她給找到的,興許當初隻是看在朋友的麵子上有過這麼一個想法吧,但很快就放棄了。但季梳雨並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她和他們無親無故,他們就算什麼都不幫忙,也是他們的自由,季梳雨不會道德綁架。趙母抹了抹淚,道:“你理解就好,我們這些年也一直念著你,現在看到你過得好就滿意了……接下來我和你伯父會在國內待上一段時間,你啊,有空的時候就來找我們,伯母給你做麻花吃,好嗎?”麻花是季梳雨小時候最喜歡的對方做的食物,乍一聽到,除了覺得恍若隔世之外,季梳雨心中倒真的升起一抹感動來。雖然不至於拚儘全力,但是她應該是真的心疼她的。季梳雨略有些冰冷的心稍稍回暖了一些,她衝著趙母和趙父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道:“好,謝謝伯母。”“哎,乖孩子……快吃吧,晏之,妮妮,你們倆也吃,彆愣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