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大沒有繼續跟著唐小喬，而是選擇了回契約閣。我倆都需要靜靜，因為我們的方向，好像，一開始就錯了……一開始，唐小喬和醉生契約閣締結契約的時候，明確說明了想要換取的，是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那時我和老大都認為，一個母胎單身女，想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找我老大這樣帥氣又多金的成功男士顯然是最正確不過的選擇，因此我倆都忽略了一個一開始就應該問的問題。她，會不會有喜歡的人？老大半躺在沙發上，痛心疾首地感歎唐小喬為什麼不早說，還害他犧牲了幾天色相。我翻著白眼，心道你也沒問啊，但我顯然也被這場變故驚得需要好好沉思一下。如果說唐小喬真的喜歡那位選手，那我們首先就要確認那位選手的心意，之後還得讓唐小喬和他稱心如意地談上一場所謂的轟轟烈烈的戀愛。但倘若唐小喬和他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那這個願望，可就有點難實現了。我問老大：“你有沒有辦法蠱惑人的心智？比如控製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之類的？”老大瞪了我一眼：“這些都是很費精氣的，我犯得著嗎我？”這麼說，是會了。我見有了門道，立馬乘勝追擊：“但我們並不了解那個選手的心意，他要是不喜歡唐小喬怎麼辦？要是沒幫她達成願望，我們這一單不就要黃了？是你說的，一切以幫宿主實現願望為前提，浪費一些你的精氣也沒什麼大礙吧？反正你不老不死，養上幾十幾百年也就回來了。”老大的臉很輕微地抖了兩抖，看我的時候帶了幾分“孺子不可教”的嫌棄，他說：“未必。”我果然更加虛心地請教：“未必？未必什麼？”他繼續瞥我一眼，作高深莫測狀：“女人看男人能看懂什麼？哼。”說完就不再理我，我自己悟了半晌，才隱約明白他說的未必，大概是那位選手未必對唐小喬無意。我這麼一開竅，就頗有些興奮，預備去向唐小喬彙報重大發現。巧的是，還沒等到我出門，她已經自己來了。她的表情較剛剛在場館時來看，已經柔和很多，我幫她沏了杯茶，她就坐在沙發上緩緩開了口：“我原來說，想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其實隻是想要逃避我原先麵對著的困境，可時移世易，我現在已經不想逃避了。”她盯著老大，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堅毅。“事實上，我是一名榮耀遊戲的職業選手。”我十分配合地把嘴巴張成了“O”形：“啊？”老大瞪我一眼，我立即識相地閉了嘴。他撣了撣袖子上壓根不存在的灰，一副見慣了大場麵的樣子，沉著開口道：“據我所知，榮耀遊戲的職業選手，應當隻有男性。”唐小喬望著老大，像是極輕地笑了一下：“你說對了，聯盟明文規定榮耀遊戲的職業選手，隻招男性。”“這也是我為什麼會選擇逃避的原因。其實一開始，我進SL俱樂部時，頂的就是男性的身份……”事情的開始，還源於三個月前的一天。唐小喬，一個長相介於清秀和美豔之間的普通動漫係女大學生。從小性格軟萌，父母生怕她受欺負，乾脆從小讓她學習了十多年的跆拳道，可惜並沒能將她的性格改變得多徹底，長到如今這個年紀，跆拳道本事頗佳，但人依然軟得不像樣。她今年正逢大四實習期，整日待在家中為雜誌書刊畫畫稿。某日午後跑到客廳倒水喝，卻見自家親哥正坐在客廳愁眉不展地歎氣，她嚇了一跳，幾步湊近，隻見親哥下巴上胡茬都長了三寸，看起來一派頹然。唐小喬勉強捉住差點掉落在地的水杯，驚道：“我說哥，你這是怎麼了？”唐小喬親哥唐頌頂著兩坨烏青的黑眼圈，抬起頭，眼巴巴地望向唐小喬。“小喬，你幫幫哥哥吧？”事實上，唐小喬的哥哥，就是榮耀遊戲老牌俱樂部SL的創始人兼老板，唐頌。SL在聯盟之中其實頗有名氣，經曆也頗為傳奇——他們是自打這個遊戲有了職業比賽之後的第一個冠軍隊伍，第一年比賽之後，SL幾乎成了全明星隊伍，一時風光無限，商業價值劇增。他們戰隊倒也爭氣，橫掃下當年的三個冠軍，成了名副其實的三冠王。可惜就在眾人都看好他們即將成為該遊戲一家獨大的王朝時，聯盟卻引進了一些新隊伍，自此新打法和套路盛行，SL雖然依舊強勢，卻終究還是不敵一些善於運營的隊伍，當季就遺憾保級。王朝一朝落幕，從前那些躲在暗地裡的嘲諷和質疑的聲音就全都傳了出來，SL的隊員自然都陷入了極大的輿論壓力中……就在所有人都以為SL會就此一蹶不振時，他們卻又再度崛起，以敗者組的身份進入季後賽，且一路逆襲，再度拿下上賽季的冠軍……初入聯盟卻一年三冠，一年三冠卻又遺憾保級，遺憾保級之後，他們卻再度王者歸來。——按理說再度贏下比賽的SL必然會一鼓作氣再接再厲，可偏偏前陣子到了轉會期，SL的明星中單選手陽光竟然出人意料地選擇了掛牌，並被同樣強勢的豪門AND俱樂部買走，SL一時青黃不接，士氣都低迷了起來。“陽光轉會之後，青訓營和二隊的幾個中單都試過到一隊來磨合，可沒有一個能完美融入一隊的節奏，訓練賽的效果極差。還有一個禮拜，春季賽就要開賽了，你說我去哪裡再找一個合適的中單選手啊？”唐頌耷拉著唇角，像是已經快要哭了。他眼巴巴地望向唐小喬，破罐子破摔道：“小喬，反正你最近也快畢業了，要不你去我的俱樂部打中單吧？”唐小喬驚了：“啊？”唐頌繼續勸道：“你看你也算是從公測就開始玩的老玩家了，還每個賽季都是最高段位，法師位不是有好幾個都入了國服？正好是中單的最合適人選啊！”唐小喬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隻覺得他這提議十分荒誕，出聲提醒他道：“可你們聯盟不是明確規定了隻招男性選手嗎？”“對外聲稱你是男孩子不就行了？”唐頌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雙眼都開始放精光，乘勝追擊道，“我還記得我當年創立俱樂部的時候，你就問過我，能不能讓你進俱樂部當職業選手，可那時候聯盟管得嚴，我們又是剛剛起步，當然不敢頂風作案……可現在不是沒辦法嗎？哥哥知道你一直有個電競夢，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能去證明給他們看？”唐小喬沉默了。事實上，兩年以前，唐頌創立俱樂部的時候，她確實這麼問過。彼時聽說榮耀遊戲即將舉辦職業聯賽，她心中還甚是高興，因自己在此遊戲上頗有天賦，倘若能成為職業選手，必然能在賽場之上取得一個不錯的名次，不料聯盟卻明文規定職業選手隻招男性，唐小喬覺得沮喪的同時，隻好在心中暗罵了無數遍聯盟重男輕女，分明是瞧不起女性玩家的手速。可如今大好機會就放在她眼前了，她卻有些猶豫。“可我是個女孩子，不會被發現嗎？”唐頌此時已經站了起來，他隻覺得籠罩在自己心頭半個多月的陰霾全部一掃而空，乾脆自信地朝著自家妹妹拍了兩下胸脯，極力慫恿她道：“你哥可是俱樂部老板，能讓你被發現嗎？更何況被發現了也有我兜著，你怕什麼？”唐小喬坐在原處，抬起頭仰望他一米八的大高個子，認命般地問了句：“我還有拒絕的餘地嗎？”唐頌笑嘻嘻：“沒有了。”唐小喬：“……”要以男孩子的身份進入俱樂部還不被發現，首當其衝要改變的就是外貌，可憐唐小喬留了十幾年的長發，如今卻被自家親哥帶著去了理發店。名叫Tony的理發師自信滿滿地站在她身後，一剪刀下去，她那長發便落了地。大約等了半小時，Tony才完成了他的傑作，離開之前還像是十分滿意地打了個響指，唐小喬痛苦地睜開眼，就見唐頌已經圍了上來，嘖嘖感歎道：“哇，小喬，你剪了頭發之後真的像是變了個人！”他站在唐小喬身後，一邊端詳著鏡子裡的她，一邊忍不住嘖嘖感歎道：“咱們兄妹二十幾年，可要不是我親眼看到你剪了頭發，我大概都認不出來這是你！”唐小喬的心在滴血，她衝鏡子晃了晃自己那感覺輕了一公斤的腦袋，想要努力從這張連自己都不太熟悉的臉上找到些類英俊瀟灑之類的感覺，可努力了半晌，終究還是頹然。她這個樣子，分明就是一個……唔，小白臉啊。磨蹭了一下午，及至三四點的光景，她才拖著箱子，跟著唐頌去到了上海本地的SL基地。唐頌這俱樂部開了兩年，唐小喬卻一次都沒有來過——當年沒有當成職業選手的陰影籠罩在她心頭，她隻覺得這裡是個傷心地，因此饒是自家親哥開的俱樂部，她今天也才第一次前來。她站在基地門前，身穿一件碩大的男生外套和一條寬到完全看不出腿型的長褲，咬著牙同唐頌道：“等爸媽回來，你最好想好怎麼跟他們解釋我來你俱樂部當職業選手的事。”唐家爸媽今年剛雙雙退休，這便迫不及待地拋下一雙兒女，飛到歐洲過二人世界去了。天知道等他們回來之後，如果發現自家兒子把親妹妹拐到俱樂部當了職業選手，他們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唐頌顯然沒有被她這毫無威懾力的話語威脅到，生生地推著她往裡走。“哎呀，你就放心吧。”不料唐小喬沒走兩步便又停了下來，基地門外是一片極其養眼的綠化帶，她慘著一張小臉，眼巴巴地望著那綠化帶，明知故問道：“我還有走的機會嗎？”唐頌一巴掌拍到她肩上，笑容陰狠，一字一頓道：“沒、有、了。”唐小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