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倉珠和李子凝他們分彆後，就徑直回家了。本想送李子凝回家，但他拒絕了，丟下一句“難堪”自顧自地走了，想跟上去被江書攔住。說一切有他，不用擔心。看著江書可靠穩重的臉，倉珠沒有堅持。她轉而想趕去醫院看看嫂子的情況，卻在朋友圈看到王琦大哥發的“母女平安”。照片上的嫂子滿臉疲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王琦大哥緊貼著床邊小、baby皺巴巴紅彤彤的臉，眉眼都是開心。不消一會兒，底下就是幾十個讚，幾十條祝福評論。倉珠看了會兒，濕潤了眼睛，最後摁下小小的一顆紅心。她想，王琦大哥老來得女的消息應該很快就會上熱搜，有些人，即使身不在江湖，江湖依然有他的傳說。趕明兒再去醫院探望嫂子和小侄女吧。折騰了一天，什麼也沒做成，反而落得一身疲憊。回到家打開門，冷冷清清，早上什麼樣，回來還是什麼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偏偏今天感覺特彆抗拒，抗拒這份令人窒息的安靜。倉珠將手包甩在沙發上，跟著自己也砸進去。懶得連指尖都不想動，她眨巴著眼睛環視室內熟悉的物件，在靜謐的空間裡感受左心房緩慢又堅強的跳動。“喵~”一聲細小微弱的貓叫，dy用頭輕輕地蹭倉珠的鞋子。倉珠突然想起來，家裡還有這隻惹人憐愛的小貓。蹭地一下從沙發上爬起來，將貓咪托進自己懷裡。dy的毛發慢慢長出來，雖然還很稀疏，但已經漂亮不少。棠鈺說它是異國短毛貓，也就是小時候我們看的動畫片裡的加菲貓。是雜交品種，長大了胖嘟嘟的臉就像個玩偶，可愛極了。看來阿姨將它照顧得很舒服，吃飽喝足在她的懷裡眯眼打盹，倉珠擼著貓，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環繞在心頭，最後終於忍不住，單手摸過手機，盯著通訊錄看了會兒，將電話撥了出去。沒等多久，電話就被接起。“喂。”真是奇怪，聽到他聲音的那刻，居然有點緊張。她手無意識地托緊了dy，弄得它有點兒不舒服，前爪虛空地撓了撓，“你在乾嘛？”他那頭有點喘，不知在做什麼。“剛收工回來，就接到你的電話了。現在準備去洗漱。”他溫柔又緩慢地說著，通過無線電波傳到她的耳邊，讓她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變得平靜許多。“累嗎？聽小李說，昨天你吊威亞吊了五個多小時，身體吃得消嗎？”小李就是她給他配的助理。“還行，訓練了這麼久，這種強度能夠忍受。”棠鈺乖乖的，她問一句，便如實答一句。等到她口乾舌燥，想問的都問完，也還是抓著手機沒有掛掉的打算。蹙眉嗯了會兒，聽到他那邊悶悶的笑。“你……是不是想我了？”不然今天怎麼這麼磨人呢？唇齒間勾饞出無儘的繾綣，一絲絲一縷縷鑽進她的心房，臊的她麵紅耳赤。感覺到他的得意，倉珠閉上嘴巴鬱悶了下，沉了語氣叫他的名字：“棠鈺。”“是！我的女王大人！”她噗嗤一笑，突然更不想掛掉電話了。轉過來將貓咪放在沙發上，自己反趴著，一隻手順著貓毛，兩條腿在空中晃動，聽他說膩歪的情話，聽他說日常瑣事，聽他說想她。她的心像泡在蜜罐裡，什麼不愉快都沒了。倆人和熱戀小情侶沒兩樣，說著最貼心，最溫暖的話，沉浸在隻有對方的的世界裡。日子就這樣飛快過去，轉眼間棠鈺拍戲的日子已經一月有餘。在菲菲迎來她兩年一度的三個月休假期後，倉珠也跟著閒下來。終於挨不住棠鈺可憐兮兮地撒嬌，倉珠將G市的一切轉交給楊藝後，買了機票飛H市。在此之前，她抽了時間去醫院探望嫂子。買了一大堆嬰兒用品，奶粉，尿布，女嬰衣服。沒有經驗的她在商場裡耐心地聽著導購小姐的介紹，不需要貨比三家，專揀最好的最貴的買了送過去。當她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推門進來時，屋子裡正歡聲笑語一團。柯曉坐在病床上笑，眉眼溫柔地看正給寶寶換尿布的王琦大哥。原來是寶寶尿在王琦大哥的衣襟上了！見到動靜，倆人都往門口看。柯曉的眼睛立即放出光來。“小倉！”聽到這熟悉的名喚，倉珠便不自覺笑起來，甜甜地喊了一句，“嫂子！王琦哥！”眼尖地看到櫥櫃上堆放的物品，倉珠熟稔地走過去將東西放好，“寶寶是個女娃，就給她買了些漂亮衣服，導購說，這款衣服的布料寶寶穿了不紮肉，舒適透氣。等寶寶大一些就能穿了！”“謝謝你啊，小倉。讓你破費了，難得你這麼忙還來看我，這些天他們送來的寶寶用品多的這裡放不下，我都懷疑等寶寶長大了還用不完。”柯曉的聲音如她人一樣，溫柔甜美。“總會用完的。”換好尿布的王琦表示要去換身衣服，留下她倆和小、baby。王琦走了後，倉珠便被柯曉身旁熟睡的寶寶吸引住視線，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好奇心使她走上前去。幾乎隻有她一半巴掌的小臉，已沒有早先在照片上看的那般醜陋，褪去黃疸後，白嫩嫩，水滑滑。她仔仔細細地看，最後得出結論，是個美人胚子呢。也對，王琦大哥和柯曉嫂子郎才女貌，生出的女兒定不會差到哪兒去。若是嫂子和哥生出的孩子，應該也很好看吧……腦子裡猝不及防彈出的念頭嚇了倉珠一跳。掩飾自己心裡所想那般，倉珠主動提出話題，“寶寶取名字了嗎？叫什麼呀？”柯曉眉睫閃爍了下，慈愛的目光沒從寶寶身上移開，靜了會兒才慢慢答道：“思歸。”倉珠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上，內心似有萬千潮音，踏過重重疊山，於某個破曉之前的黑夜，掙脫無數束縛在她耳邊敲出錚錚鐘聲。思歸，思歸。萬籟俱靜，大音希聲。她下意識抬眼去看，柯曉隻靜靜微笑，多年前束起的長發已被剪子剪得乾淨，她將短發挽到耳後，露出白皙清秀的側臉。眉眼間處處透露出已為人母的安詳和寧靜。仿佛悉數往事，皆做塵土。她已經不年輕了，她早該是個母親了。倉珠想。當年那個長發及腰，靜嫻雅致的少女，那個躲在綠色軍裝背後巧笑倩兮的少女，那個有著甜甜音容讓她哥捧在手心百般嗬護的少女，終於穿上嫁衣成為新娘，為人洗手作羹湯，現如今，她還有了寶寶，開啟了新的人生角色。她為她開心，卻又忍不住有點失落。“思歸，思歸。”倉珠小聲的呢喃著，“是個好名字。人都要曉得回家，不要讓家裡人擔心。”柯曉沒說話，倆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突然地，倉珠張口了。“嫂子，你，現在過得幸福嗎？”這其實真的是一句很廢的話。一個人幸不幸福，從臉上就能看出來。有個深愛自己的丈夫，還有個可愛的孩子，一家三口和諧美滿。未來可見，日子有盼頭。她怎會不幸福呢？可她要她親口說出來。像是為了那些早該深埋的瑣碎不甘，她緊緊揪著那點失落，像個纏人的孩子，明知不妥，卻又放縱。“你希望我怎麼說呢？小倉？”柯曉輕輕柔柔地飄出這句話，對上她的眼神裡溫柔又堅定。柯曉有一雙穿透人心的眼睛，隻被她看上一眼，倉珠的小心思就無所遁形。羞愧和無措使她慌亂，倉珠一瞬間就後悔了。她臉紅支吾道，“對，對不起。”看她低頭認錯，柯曉輕歎了口氣，手慢慢撫上她的頭，輕輕揉了揉，“你這個丫頭，城府還是這麼深。十年前你哥哥在的時候，就想方設法和我爭風吃醋，現在你哥哥不在了，還要來管我是不是變心了嗎？”倉珠大窘，“嫂子，你彆說了，我知道錯了。”柯曉撲哧一笑，這些年來雖和倉珠不常見，但每見一次便能發覺她的成長，聽琦哥說，圈子裡都叫她冷麵美女，她倒不覺得，無論多久、無論何時再見到小倉，都覺得親切。再看小倉窘迫的樣子，與當年被連瑾發現和鐘煜琛倆人偷偷去旅行時一般無二。鐘煜琛……柯曉臉上是一閃而過的不悅。“小倉。瑾哥走了十年了，我懷念得夠久了。”倉珠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低下頭不去看她，隻覺得喉嚨發堵。“我現在……很幸福，琦哥他，對我很好。當初你不是也很開心我和他在一起嗎？”倉珠拚命點頭，柯曉幸福，是她這輩子的一大夙願，如果王琦大哥不是真心愛她，她也不會親手將柯曉交給他。“……傻孩子。我永遠是你的嫂子。喏，這是你的小侄女。她將來叫你一聲姑姑，你可要對她好哦。”倉珠視線落在睡的安靜的baby臉上，靜靜凝視了會兒，最後淺淺地笑了。生命像個其妙的輪回。十年前，上天將連瑾帶走，十年後，她還是迎來了她的小侄女。“珠兒，你過來，從今以後，這就是你的嫂子！我警告你，你可不許欺負人家！”“哼！哥你偏心！有了女朋友連妹妹都不要了嘛！我不管我不管，你老實說，在你心裡，到底是女朋友重要，還是親生妹妹重要！”“當然是……女朋友啦！”“你！討打！”……“小倉！瑾哥他，他……”“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可能的，不可能……”……“地震使山體鬆動，加上下雨，突發的泥石流將他們一行人都埋住了！沒有一個人跑出來……都犧牲了！”“怎麼會……他是最好的兵！他是去救人的，怎麼可能自己死了呢！……舉國悲慟，千萬人哀悼。那是中國人都不會忘記的日子，也是連瑾抗震救災犧牲的日子。連瑾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十年前他走了，後來那個人也走了。從此以後，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十年了，想起來左心房已經不會痛了。倉珠望著窗外的暖陽，輕輕道，哥，嫂子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你可以放心了。你在天上，也一定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