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東麵靠山,正是當初遇見蘭娘前黎川二人要走的道。山靈水秀,靈氣濃鬱,正是修煉的好地方,山中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洞穴,修仙者偶爾會到此間靜修一段時間,這些洞穴就是他們臨時的居所。因下了大雨,深夜的山林中難得的沒有濃霧,隻是被這大雨衝刷了許久,路上也尋不著行人的蹤跡。黎川的身影出現在山林中,望著一地淩亂的枯葉,坑坑窪窪泥濘的山路,刀削般的眉頭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附近一帶他都跑遍了,本就時好時壞的身體在這般高強度的靈力透支下有些微不可見地顫抖。若非生性驕傲,此刻的黎川幾乎連步子都邁不出去了。夜幕深重,黎川的頭微垂著,如上好綢緞般的發此刻已經被雨水打濕,狼狽地貼在身上。“彆讓我找到你。”素來慵懶輕慢的聲音中帶著莫名的怒意,黎川握了握拳,第一次感覺如此無力。他活了太多年了,早已不在乎生與死,法力失去也好,擁有也好,不過是讓他有一些不同的生活方式。他本是衝著薑昭蘇的血液來的,對於能讓自己迅速恢複的東西,黎川抱著很大的興趣,但那也不過隻是興趣罷了。在第一次吸食薑昭蘇的血液時,黎川就後悔了,他發現自己根本控製不了,因此明知薑昭蘇就是他的藥材,他也不敢再輕舉妄動,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將這小小的人類吸成人乾。可他這麼小心翼翼護著的人,連自己都舍不得下口的人,居然有人敢打她的主意!黎川怒了,更多的是惱羞成怒,此刻的他滿腦子都是,居然敢動老子的東西,不要命了!周圍感覺不到屬於薑昭蘇的絲毫氣息,黎川麵色微沉。前些日子連著數天都是天氣晴朗萬裡無雲,這人挑在今天下手,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黎川心煩氣躁地想著,忽然眼前一亮:“我真是跟她待久了也跟著蠢了!”說著微微調息了一下,凝神閉目,微微啟唇,一串晦暗艱澀的咒術緩緩而出,不一會兒,黎川睜開眼看著前方輕蔑一笑,眸中滿是肅殺之氣。原是關心則亂,黎川倒是忘了薑昭蘇可是為了小白出來的,方才尋不到薑昭蘇的氣息,但小白是走屍,無論是怎麼樣的走屍,隻要跟屍沾邊的,就沒有黎川找不到的。黎川打算先找到小白,哪怕最終小白跟薑昭蘇不在一塊兒,有那麼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總好過如今一點線索也沒有。當黎川站在不夜城的時候,東方的天空已然泛白,悄然露出一抹光亮來,隻是很快便被洶湧而來的烏雲掩了下去。破曉將近,天卻陰了下來,與身後遍野的枯木殘枝、荒草野墳的景色迥然不同的是眼前燈火輝煌恍如神仙之境的千秋不夜城,誠如其名,千秋萬載永晝無夜。城門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黎川的腳步尚未踏入,耳邊嬉笑宴樂之聲已然充斥。這是一個群魔亂舞的地方,自望帝初始建立不夜城,千萬年來權力更迭各方勢力鬥得你死我活,然唯一幸免的便是千秋不夜城,據說其每一代的城主皆是驚才絕豔之人,他們幾乎無欲無求,守著這一方天地,似是要守到永遠,以至於從未有人見過他們的樣貌。黎川存於世間比不夜城存在的時間更長久,他曾經無聊也會來這裡消磨時間,隻是時間隔得太久,上一次來也不知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風吹過草木發出“嗚嗚”的聲音,與眼前之景相比,周圍更顯得荒僻與冷寂。黎川靜靜地凝神看了一會兒,隨後才以一根新折的樹枝抵著地麵,一步步緩慢地往城裡走去。無論你是王公貴胄亦或是雞鳴狗盜之輩,千秋不夜城從不拒絕任何一個人的進入。黎川行動雖然不快,但目光卻極為堅定,他毫不猶豫順著路直行,往不夜城的中心地帶而去。大隱隱於市,對方顯然是想要用這裡雜亂的氣息來掩蓋薑昭蘇身上的氣息,那麼任憑你修為再高,也尋不到此處。但......黎川微低了眉,眸中有一絲譏誚之意。那人打算的極為周到,隻是千算萬算,沒算到混沌初開,神骨化犼,他黎川是一尊以龍為食,號稱萬屍之王的犼。雕簷映日,畫棟飛雲。樓閣亭榭相連,廊腰縵回,欄杆接著軒窗,簾幕高懸,廂房中的酒客正肆意飲酒,直是清歌伴瓊漿,天下皆怏怏。黎川嘴角扯出一彎譏嘲的弧度,輕抬手,猛的推門而入。“什麼人!”廂房內酒盞突然碎裂的聲音伴隨著驚怒之聲響起。那人方一見到黎川,便立刻將身邊的長劍抽出,淩厲的劍鋒直指黎川。房中的歌舞伎驚叫連連,門口又被黎川擋著,一時廂房之中簡直雞飛狗跳。“出去。”冷冷的聲音傳來,帶著點低啞的顛倒眾生的魅惑。那些人女人望著黎川的麵容癡了一瞬,一時竟連害怕也不曉得了。“滾!”黎川連眼角都不曾瞥向幾人,隻聲音中帶著一絲殘忍的殺意,“出去後,誰多說一句,誰就死!”若非不想讓人知道薑昭蘇被劫一事,以免橫生枝節,他才懶得清場,大不了一同殺了,隻是如今若是這般大動靜,要瞞下這事,就難了。似是被那宛如實質的殺氣驚到,幾個女子猛的驚醒過來,瑟縮著不敢再去看黎川的麵容,隻小心翼翼地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壓抑著驚叫聲逃出門去。“你是何人!”見歌舞伎們都逃了,那人警惕地後退一步,腳後跟貼到了凳腳上,才質問道。“來要人的。”黎川唇角一壓,眸色凜然。“簡直不知所雲。”那人神色微微一怔,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下一刻卻如同無事一般收劍入鞘,徑自坐了下來,重新換了酒盞就自顧自飲起了酒。黎川冷眼看著他,見他視自己如同空氣,頓時輕笑出聲:“你若不老實,這酒怕是要做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