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街頭,何雋永在羽夢閒的機車後座上凍得像隻露宿街頭的流浪貓。羽夢閒一身密不透風的炫藍色賽手服,駕著機車,一路轟隆隆的從中心廣場三轉兩轉,不一會兒就拐到了外環,外環上的風更加凜冽,吹得何雋永抱緊在羽夢閒腰上的雙手冷得發僵。“你要帶我去哪兒?!”雖然羽夢閒不太可能把她給拐賣了,不過何雋永還是想明確兩個人的去向。羽夢閒時不時的瞧著機車的後視鏡,那台始終緊隨在50米開外的黑色悍馬,讓他感覺這場比賽格外刺激。“好地方!”羽夢閒的聲音被迎麵吹來的風聲吞沒,他猛地把身體往右側下壓,機車以45度角的傾斜度,突然拐上一條通往私家莊園的路,悍馬車身過大,與機車的車距過小,當孟懷音發現羽夢閒的機車車身傾側有變時,悍馬的車速已經來不及降下來右打方向盤,孟懷音隻能疾速前行,找到最近的路口掉頭回來。重型機車停在道路儘頭的一家私家莊園的鐵藝大門前,羽夢閒摁響機車的汽笛,大門徐徐打開,機車沿著綠植林立的道路前行,在一座古堡式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羽夢閒把何雋永扶下機車後座,何雋永摘下頭盔,抖了抖僵硬的四肢,仰頭瞧著這座建築,心裡生出忐忑。“不喜歡?”羽夢閒把兩隻頭盔掛在機車的車把上,瞧著何雋永凝重的表情,有點想笑。“裡麵住著吸血鬼嗎?”“也許、大概、可能、似乎……進去吧!”羽夢閒率先走上崎嶇的台階,推開鑲嵌著彩色玻璃的兩扇大門,消失在杏黃色的燈光裡。何雋永回頭瞧了瞧身後的來路,但見燈火映照下的道路空無一人,遠處的黑暗處,還有一對又一對螢黃色的動物眼睛在空氣中漂浮,莫名一股寒氣從背心躥到她的頭頂,何雋永抖擻著一身的雞皮疙瘩,小跑著衝進那兩扇彩色玻璃大門裡。進門處立著一方小小的吧台,吧台裡站著一位氣質輕盈的少婦,少婦看到何雋永後,笑吟吟的從吧台裡轉了出來:“是夢閒的客人吧,請隨我來。”少婦玉潤的容貌和溫雅的姿態,令何雋永有種似曾相識的幻覺,又一時無法記起曾在哪裡相遇過,記憶翻騰間,何雋永已經身不由己的隨著少婦推開又一扇彩色玻璃大門。令何雋永吃驚的是,彩色玻璃大門後,居然是一座擊劍館,而且這座私家擊劍館的場地規模,絲毫都不遜於國家奧運場館。少婦帶著何雋永來到場館一側僅有的觀眾席,那裡早就備好了“莉樺錦尚”送來的茶點吃食,精致的器皿、琳琅滿目的糕點、零食,與何雋永的饑腸轆轆遙相輝映,一想起腸粉店裡隻動了幾筷子的腸粉和牛雜,何雋永就心疼可惜,還有那個讓她恨得牙根發癢的男人……“這個時間夢閒把你拖來,應該還沒吃飯吧,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這場比賽下來,如果夢閒贏了,讓他請咱們吃飯。”少婦溫聲提議,率先端起一杯玫瑰茶,若有似無的抿了一口。望著少婦夢幻的側影,一張體育競技雜誌的封麵硬照浮出了何雋永的記憶,封麵上女子矯健的身影和傲人的容貌,曾令何雋永驚豔不已,當她豁然意識到少婦的身份時,又同羽夢閒的外貌做了下對比,何雋永不禁扯了扯嘴角,默默的低下頭,把一塊塊花朵般的點心,逐個消滅乾淨。五分鐘後,賽場上出現了兩個高挑的身影,一人頭戴金屬頭盔,身穿純白色防護服,右手隨意耍弄著一把花劍,從賽場左邊信步而上,另一個人從賽場的右側上場,一手托著金屬頭盔,身穿同樣的純白色防護服,一手倒提著花劍,不住的活動著右肩的關節,不用看臉,瞧著那股驕傲又隨意的架勢,不是羽夢閒又是誰呢!開賽的預備鈴聲倏然響起,羽夢閒和對手不慌不忙的擺好了對戰的架勢,身後的彩色玻璃門忽悠一聲打開,一個身穿著西裝三件套的男人,一邊挽起襯衫的袖口,一邊慢條斯理的來到賽場下的電子裁判器前,待他把兩隻襯衫袖口都整整齊齊的挽到肘關節處時,這個男人悠悠的側轉身形,朝著觀眾席位上的少婦,微微躬身,並點頭致意,何雋永一驚之下,慌忙起身,三件套男人卻將食指豎在唇間,示意噤聲。“安心享受,這個時間,霏岩的身份隻是裁判,不是你的老板。”少婦麵帶微笑,把靠近自己那邊的點心碟子,往何雋永這邊推了推。可何雋永的內心還是控製不住的緊張起來,她無措的坐回座位,二鍋頭所剩無幾的酒勁,瞬間隨著額頭冒起的冷汗蒸發乾淨,她暗中掐掐自己的臉蛋,疼痛使人理智,細細的回想羽夢閒今天的舉動,莫名其妙的的幫她完成會議紀要,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中心廣場的地下停車場,莫名其妙帶她來到羽氏的私家擊劍館,莫名其妙的邀請她觀看這場私人擊劍比賽,莫名其妙的見到了姐姐的前任男友兼大老板羽霏岩,除了能品嘗到“莉樺錦尚”的私房點心令何雋永小小開心,其他的狀況都讓她感覺很是莫名其妙。比賽開始,對手雙方持劍,相互致意後,羽夢閒率先發起近身攻擊,一個甩劍,花劍柔韌的劍條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擊中了明顯有些輕敵的對手的背部,綠燈亮起,羽夢閒先得一分!何雋永從未在現場觀看過擊劍比賽,羽夢閒淩厲攻勢和花俏的招法,令她興奮不已,如果不是有老板在場,她早就加油歡呼了,此刻她隻能克製著激動的情緒輕輕鼓掌,誰料身旁的少婦卻大剌剌的拍手高呼:“乾的漂亮!加油!”對手聽到少婦的喝彩聲,動作一頓,接下來突然搶回主動權,一招一式猶如芭蕾舞蹈,把羽夢閒逼到賽場的邊緣,兩人錯身間,對手展開腦後攻擊,紅燈綠燈同時亮起,羽夢閒頭盔被對手擊中,而對手的背部金屬衣同時被羽夢閒擊中,大家同時望向身為裁判的羽霏岩,羽霏岩伸出左臂,指向左方的對手,比賽雙方點頭後,各自退回身後場地。“這個回合是對方得分,得分規則是,主動進攻方有優先得分權,夢閒是防守方,雖然同時擊中有效部位,但按照規則,不算得分。”少婦怕何雋永看不懂狀況,於是輕聲為何雋永解釋著這個回合的得分結果。“小公子會贏嗎?”何雋永不免擔心,她隱隱感覺,這場比賽背後,一定彆有深意,雖然與她無關,但在場的人類裡,也就羽夢閒跟她還算熟識,無論如何,她都希望是羽夢閒能贏得比賽。“小姑娘,這不應該成為一個問題吧…”少婦輕飄飄的回答何其悅耳動聽,何雋永不免汗顏,誰讓她完全拿羽夢閒當個公子哥對待呢?虎母無犬子!蟬聯三屆的奧運女子花劍冠軍欒雪潔的兒子,還有打不贏的私人決鬥嗎?果不其然,對手得到的這一分,徹底把羽夢閒激怒了,剩下的五分多鐘的進攻,羽夢閒完全掌握了主攻先機,花式打法,將她母親多年競技生涯的絕技全部作用在這個倒黴的對手身上。最後一輪進攻中,羽夢閒曲腿躍起,成功躲過對手的腿部攻擊,同時利用躍起的高度甩出劍條,擊中對手背心處的金屬衣,綠燈“嗡”的一聲亮起,裁判器上顯示,羽夢閒率先得到15分。欒雪潔和羽霏岩一齊起身為羽夢閒鼓掌,對手摘下頭盔,露出一張享譽世界的冠軍臉,何雋永時才發現,這場敗北在年輕的羽夢閒手下的對手,並非無名之輩,原來是上屆男子花劍奧運冠軍,享譽全球的文體界大帥哥尚滿。“他打敗了尚滿?!”何雋永激動得尖叫一聲,“他打敗了尚滿!我的天呀!”尚滿謙恭的同勝者羽夢閒握了握手,讚了一聲“後生可畏”,然後徑自下場,朝欒雪潔走來,走到近前,突然站定身形,持劍敬禮,深鞠一躬,道:“不知前輩在此,尚滿唐突冒犯,敢問這位小健將何方神聖?”欒雪潔粲然一笑:“犬子羽夢閒。”尚滿聞言張大了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回頭衝著神清氣爽的羽霏岩大叫一聲:“中了你的奸計!這擔生意,我讓得心服口服!”這時,彩色玻璃門再次打開,孟懷音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擊劍館耀眼的燈光下,何雋永睜著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瞧著他。孟懷音彷佛對她視而不見,徑直走向靠在場外的羽霏岩,羽霏岩正在慢條斯理的,把挽起的襯衫袖子,重新一折一折的褪回袖口,再慢悠悠的整理好袖扣,才抬眼看向孟懷音:“懷音大哥,我都說了,讓你放心。”“多謝霏少費心,走吧,莉樺錦尚已經訂好了包間,咱們一起慶賀一下。”“時間上有點晚了,不如把莉樺錦尚退掉,咱們就在樓上隨便吃一些,食材都是這個莊園裡種的,新鮮得很。”羽霏岩自從有了一對龍鳳胎寶寶,每晚回家都不會遲於9點,異地出差更是全部放棄,目前階段,唯一的人生樂趣就是給孩子當奶爸。……擊劍館的樓上,是一個大平層,集私人電影院、大型遊戲房和開放式廚房餐廳於一體,是羽氏家族的內部娛樂場所。莊園的園丁們把采摘的新鮮蔬菜和新鮮宰殺的牛眼肉送上樓來,欒雪潔和廚娘齊齊上手,半小時後,四道涼菜、六道熱菜擺滿了餐桌,在座眾人推杯換盞,幾輪紅酒過後,孟懷音從隨身的背包裡,取出兩份合同,一份交給羽霏岩,一份交給尚滿。尚滿仔細把合同翻閱一遍後,悵然若失的歎口氣:“我這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讓孟總給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跟上任老大是死對頭呢。”孟懷音淡然一笑:“是我自己貪心,想把墨魚的股份多賣點錢,好為日後多做打算。“什麼?!此間存在感幾乎為零的何雋永警覺的豎起耳朵,孟懷音的意思,難道是要把墨魚國際安保有限公司的股份轉讓出去?這家公司可是他苦心經營了十年的心血啊!墨魚,莫與!這間公司可是孟懷音傾儘所有,為了讓莫與過上闊太太的豪奢生活,努力奮鬥的產業,他怎麼會舍得把股份轉讓出去?一旦轉讓了股份,不再是墨魚安保的總經理,那麼他所享有的那些職務內的特權,也將不再擁有。一個男人,放棄了苦心經營的事業,放棄了社會地位,放棄了多少人羨慕的特權,放棄了豐厚的利潤回報,這意味著失去了男性全部的社會價值,何雋永不懂,孟懷音出於什麼原因,做出了犧牲如此巨大的決定。“尚滿那份,是國有股東放棄股份優先受讓權的協議,我二哥那份,是和孟懷音簽署的墨魚安保股份轉讓合同,“羽夢閒歪靠在何雋永的椅子背上,幫她解說一下現場的狀況。“老板要買他的股份?“何雋永更加不解,羽霏岩一個搞生物科技的科技型生意人,什麼時候對安保行業開始感興趣了?!“嘖嘖嘖,你這個人啊,瞧著聰明,實際上宛若智障,孟懷音求到我二哥頭上,非要拜托我二哥受讓他在墨魚持有的股權,反正我二哥閒錢甚多,隨便拿出幾塊錢江湖救急,也不費什麼力氣,受讓股權唯一的障礙,就是墨魚安保國有股權一方享有優先受讓權…”“我明白了!尚滿是剛剛上任的國有股權代表,他想買下孟懷音的股權,但孟懷音隻想把股權賣給你二哥,所以,隻有讓尚滿簽署放棄優先受讓權的協議,孟懷音和你二哥的交易才能達成!”何雋永不知咋地,忽然就開竅了。羽夢閒偏頭瞧了瞧她的小臉,嗬嗬笑道:“一點就透,還能挽救!接著說!”“難道尚滿同意放棄優先受讓權的條件,就是有人能在他的花劍項目上能打敗他?”雖然這個推斷是何雋永自己提的,可連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涉及到國有資產的增減問題,居然以競技項目的比賽輸贏做決定,未免太兒戲了吧。羽夢閒湊到何雋永的耳朵邊上,刻意壓低了聲音:“他是上屆奧運花劍冠軍,目空一切的很,以為至少以後三年,不會有人能打破他的戰績,他去年退役,娶了個紅三代,又去清北鍍了層金,轉身就進了國資機構,上任國有股權代表那位老大正好重病隱退,他走的妻黨路線,成功填上了這個蘿卜坑,實際上,就是個繡花枕頭,屁都不懂,剛上任就搞了這麼一出,想跟孟懷音和我二哥叫一板,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我媽就是他們花劍項目的掌門大師姐,本少爺自小耳濡目染,不樂意苦哈哈的當運動員而已,要不,哪裡輪得到尚滿為國爭光啊,奧運寶座都是本少爺我的!”羽夢閒這番話的信息量太過巨大,墨魚安保就算孟懷音還想經營下去,如果攤上尚滿這種草包貨色的國有股東代表,墨魚安保的前景勢必不妙,而羽氏公司跟墨魚剛剛簽下五年的長期安保協議,孟懷音又要賣掉股份,還要保證安保協議的有效實施,確實隻有讓羽霏岩出手相助、將羽氏的資本介入進墨魚安保這一條路可走了。想到這裡,何雋永就忍不住心疼,孟懷音事業上遇到這麼大的變故,她卻還在為了心裡那道過不去的坎跟他鬨,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過分了。可是自從進門,孟懷音從頭到尾都把她視若空氣,看來,他是真的生氣了…………晚餐結束後,羽霏岩自然是飛車回家哄寶寶睡覺覺去了,羽夢閒也讓親媽欒雪潔帶回了家,尚滿按捺著滿心的不悅,一言不發的開著跑車揚長而去,隻剩下坐在悍馬裡默默吸煙的孟懷音,和站在車邊不知所措的何雋永。初春的深夜,冷得冰心透骨,外環的周邊沒有多重的建築物遮擋,肆虐的寒風打著呼哨席卷而來,何雋永身上隻穿了件羊絨大衣,根本無法抵禦犀利的春寒,她就那麼傻愣愣的站在悍馬的副駕駛那邊,等著那個唇間彌漫出朵朵煙霧的男人,能軟下心腸,看她一眼…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隻覺得全身的關節都僵硬得無法彎曲了,隻覺得身上的衣服,都被刀子一樣的寒風打透成篩子,涼涼的貼在同樣冰涼的皮膚上,說不出的難受,她實在堅持不住了,疲倦的低下早已麻木的頭,轉過身,朝著來時的方向往前走,這個時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網約車經過,如果實在沒車,她就打算在附近找家快捷酒店住上一夜…唉,誰讓自己在三個小時之前,還在指責他為了莫與不顧一切的創業,可萬萬沒想到,短短三個小時後,他就把公司賣掉了,而且很顯然,孟懷音籌劃股權轉讓的事情絕非一朝一夕的決定,而是早有預謀,回想當初孟懷音追到沙城,曾經信誓旦旦的發誓,如果何雋永答應和他結婚,他願意把公司退掉,拿一輩子的時間陪她談戀愛,以後生了孩子,她掙錢養家,他在家裡做飯帶孩子,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如果她去外地出差,他就背著孩子陪她一起住酒店…現在孟懷音兌現了誓言,還是在她鬨分手的時候,雖然當年他為了莫與去拚命賺錢,可現在,他卻為了跟她在一起,放棄了十年的心血和巨額的回報,放棄已經擁有的利益,比不顧一切的去拚搏未知的利益,更加考驗人的天性,要知道孟懷音已經年屆不惑,這個年紀如果還想從頭再來,卻已經完全喪失了二十幾歲時的勇猛和體力,從頭再來,談何容易!姐姐其實說的對,與亡者計較的人比亡者還要可憐,能夠擁有孟懷音的餘生已經是最大的勝利,何必再去糾結他年輕時的無畏付出呢?誰還沒有荒唐而不自知過呢?就像她執意嫁給孟青岑一樣,明知不可為,卻拗不過自己的執念…何雋永一步步頂著沒頂的寒風,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可她已經凍得毫無知覺,走著走著,路邊的雜草叢裡突然竄出一隻野狗,嗷嗷狂吠著張開滿口獠牙,衝著何雋永的小腿咬了過去,何雋永尖叫一聲,腳下不穩,一跤就栽倒在地,她哀嚎一聲,心想這下肯定在劫難逃了…誰知野狗突然慘叫一聲,隻見孟懷音不知什麼時候從背後衝了出來,飛起一腳把野狗踢翻在地,野狗癱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幾下,當場就一命嗚呼。“我看看?我看看咬到哪兒了?”孟懷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緊張的抓住她的小腿,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後索性把她的胳膊腿通通都查看了一遍,確定連根布條都沒被野狗撕開,才呼出一口氣,徹底放下心來。“你…你怎麼來了?”何雋永坐在冰涼的地上,徹骨的寒氣從屁股直衝頭頂,連腦子都轉不動了。孟懷音簡直又氣又恨,他瞪了她一眼,默默的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走到不遠處的悍馬,打開車門,把她放在副駕駛座上,幫她係好安全帶,又從後備箱裡找出一條毛氈毯子,折成雙層,蓋在她的身上。調高暖風的溫度,發動車子,悍馬像一台移動的壁爐,飛馳在外環寂靜無人的公路上。融融的暖意,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漸漸融化了冰人一樣的何雋永,不知不覺中,她又做起那個夢…她赤足奔跑在藍天碧野之間,身旁如幻影般掠過叢叢人影、幢幢樓閣,青山浮動,水波迷藏,從白晝到日暮,一身晶瑩蓬勃輕紗凋零成泥濘短衫模樣,雪白光潔的肌膚裹滿灰色的煙塵,白嫩纖細的雙腳青紫斑駁……她仍不懈的向前奔跑,仿佛胸中注滿永恒的動力,哪怕追逐到世界的儘頭,隻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他的存在,她的決心始終不渝。終於在荒野之東的古樹下,他的背影如烈日恩賜蒼空的一道灼痕。她停下早已麻木的腳步,氣喘如牛的僵立在他的身後,她看到腳下的影子扭轉了麵對的方向,一道冰冷的疾風掃過光裸的麵容,她突然躬下身子打了兩個噴嚏,猝不及防又鬼使神差的,嘴巴裡的犬齒齧到乾澀的舌根,她疼得擰住眉頭抿緊雙唇……對麵傳來一串悶悶的笑聲:“怎麼…咬到舌頭了?”舌尖的疼痛讓她突然驚醒,張開眼睛,男人濃密的睫毛,摩擦著她的眼皮,癢癢的,暖暖的…她的嘴唇被他吮在唇齒之間,輕輕的咬著,狠狠的吸著,舌尖的痛楚還未褪去,他又將粗重的喘息聲送了進去…他的懷抱總是如此強壯有力,她張開手臂環抱著他的脖頸,她把自己全身心的交付上去,他的齒痕深深齧入細細的鎖骨…他的身體猶如一尾迷航的魚,闖入她的深海,再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