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兩年的事業斷層，如果何雋永在羽氏的四年一直征戰在一線，給公司創造了無數業績，積累了豐厚的工作經驗和業內人脈，如今麵對沈博士提出的誘人的跳槽條件，她一定不會感到心虛。不管沈博士在短短幾小時的會議裡，在何雋永的身上發現了哪些閃光點，何雋永自認目前的自己，還不具備跳槽的資本。對於羽氏，她不能再愧對賈昊一次次給予她的機會，對於沈博士，他和她初次見麵，話都沒說過幾句，相互之間更談不上了解，一開口，就是一年之後給乾股，她充其量隻能算是個市場拓展人材，哪裡值得一個蒸蒸日上的高新技術公司拿乾股誘惑她跳槽，那麼，在何雋永的自知之明麵前，這種賞識就顯得匪夷所思了。“沈博士，非常感謝您的賞識，”何雋永對沈博士露出八顆牙的官方笑容，“貴公司也是我慕名已久的創業板新貴，能得到貴公司的乾股，相信是很多人的夢想，但是，我這個人有個老套的行為準則，就是，我的個人能力一定要與拿到的報酬相匹配，您給我乾股，如果我接受了，我必然會要求自己為公司創造的價值，要與乾股的分紅相匹配，這樣，我拿錢拿的心安理得，但是，就我目前對自己的業內價值評估，我目前的職業能力，離拿乾股應該具備的水平，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沈博士自然聽出何雋永話裡話外的委婉拒絕，他點點頭，並不打算強求，隻是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何雋永：“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以後，何小姐有跳槽的想法，可以聯係我，名片背麵是我的私人號碼，這個號碼我用了十四年，工作號碼有可能變更，但這個私人號碼，一定不會變。”何雋永點頭，雙手接過沈博士遞過來的名片，鄭重的放進手包的內袋裡。沈博士看著她鄭重的模樣，一貫肅穆的臉上，竟閃過一絲意外的笑意：“何小姐，我很欣賞你，包括你對我的拒絕。”何雋永笑了笑，未置可否。餐會進行到夜裡9點，王渠、薛凱和孫、秦兩位博士，勾肩搭背的要去KTV嗨皮，沈博士不喜娛樂，回了客房。何雋永趕緊提著打包好的飯盒小跑著往1049趕，然而一開門，房間裡竟空無一人，原本被孟懷音霸占的大床，此刻被整理得平整乾淨，仿佛從沒有人躺在上麵一樣。一時間，何雋永的心情，就像一隻原本充滿氫氣的氣球，興衝衝的飄到高空，卻被突然紮漏了氣，嗖~地一下，一顆心沉到穀底。她呆立了片刻，長出口氣，把飯盒放在進門處的小型廚台上，公寓式酒店客房都會配備微波爐，她原打算給他把飯熱一下，結果，人家似乎等不及了，估計已經回1008睡覺去了。何雋永換下衣服，卸妝洗澡。洗好澡，她還有一份今日份的項目洽談總結需要趕出來。沙城的夜晚，尤其寒涼，何雋永每晚都要把空調的室溫調到26度，她不知道是不是做過流產的緣故，今年的她，出奇的怕冷，而往年的她，都像小火爐一樣，還能給體溫一向偏低的孟青岑暖身…打開筆記本電腦，拿出下午的會議筆記，何雋永開始整理資料，一個小時後，總結終於完成了，她打個哈欠，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忽然房門“嘀”的一聲響，穿著一身深藍色格紋睡衣褲的孟懷音，一閃而入。“你…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何雋永本以為他會象電視上那種，拿個卡片撥一下門縫，房間門才會被打開，可是聽孟懷音開門的動靜，分明用的是房卡，然而她的房卡現在明明插在一進門處的取電口上啊！孟懷音四肢鬆垮的晃悠到她的辦公桌前，晃晃手中的卡片：“給你普及一下常識，每間酒店，都會有一張備用的萬能卡，所謂萬能卡，就是用這張卡，可以打開整間酒店的任何一個客房。”“可是，你是怎麼拿到這張萬能卡的？”何雋永暗自猜測，這張萬能卡莫非是孟懷音偷來的？！孟懷音吸了吸鼻子，仿佛嗅到房間裡有什麼特彆的味道，然後飛身把自己橫在大床的床尾處，床尾旁邊就是何雋永的辦公桌。“簡單啊，機械鎖用撬的，酒店客房的鎖就是電子鎖，電子鎖就是密碼鎖，而萬能卡的密碼等級，高於普通房卡，它的作用就是能解開所有客房電子鎖的密碼，而所有電子鎖的密碼，都儲存在房卡製作商的控製係統裡，按照行業法規，這些電子信息必須定期上傳安全部門備案，而我，擁有查詢這些信息的權限，我隻要把查詢到的這間酒店的萬能卡的解鎖密碼，寫入這張卡的芯片裡，我就擁有了一張，沙城司馬春天公寓式酒店的萬能房卡，何雋永小姐，你說我厲害嗎？”孟懷音衝何雋永眨眨眼，分明在等待她的誇獎。何雋永木然的點點頭，她倒是聽懂了，原理很簡單，就是孟懷音利用職權盜取了企業的安全信息，為自己的戀愛大業謀取便利。“你這麼做，不會出事嗎？你在使用萬能卡時，刷卡信息也會計入係統的，如果酒店房間發生失竊事件，警方調取房間刷卡記錄的話，你不會有麻煩嗎？”“你在為我擔心嗎？”瞧著何雋永因為擔心他有麻煩而發愁的笑臉，孟懷音心裡簡直樂開了花，他一個翻身，從床尾躥下來，非要跟她擠著坐同一把椅子，何雋永哪裡有力氣跟他爭搶，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給這廝讓位，孟懷音以為她要跑，趕緊攔腰把她抱在自己大腿上，兩條胳膊鐵索一般箍在她的腰上。“哎喲，這麼晚了，我想睡了，明天還有工作呢。”由於兩人的身體實在貼得太近，何雋永聞到他身上濃鬱的荷爾蒙氣息已經蓋過了薄荷味的沐浴露的香氣，而孟懷音，自然近水樓台的偷瞟到何雋永鬆垮的睡袍領子裡，一抹飽滿的胸脯。也許是這個姿勢過於曖昧，抱著抱著，兩個人都開始麵紅耳熱，心跳如擂鼓。“咳咳，借你電腦用一下…”孟懷音率先打破尷尬的氣氛，伸手把她的筆記本電腦拉近一些。“好。”何雋永輸入屏保密碼。“登陸中國銀行官網。”孟懷音把下巴擱在何雋永的肩膀窩上，開啟動嘴模式，何雋永也聽話的配合他，開啟動手模式。“輸入我的銀行卡號，6217××××××……”“密碼，20161002，”輸入密碼後，何雋永微微皺眉，她想不通，為什麼孟懷音的銀行賬戶密碼，用的是她和孟青岑婚禮的日期，孟懷音用胸口撞了下她的後背，“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日子，彆瞎想，趕快查詢賬戶餘額！”當孟懷音的銀行賬戶餘額出現在電腦屏幕上的那一刻，何雋永盯著那一串長長的數字，覺得自己的人生何其迷惘，屏幕上的每個數字，都像個俏皮的小人兒，排著整齊的隊伍，衝她擠眉弄眼勾勾手指，好像在挑釁她對數字的敏感程度：“知道這是多少錢嗎？你數得清楚嗎”何雋永不知道，是不是每個突然見到巨款的人，心情都象她一樣喪，她覺得如果單憑自己打工到退休，可能連孟懷音賬戶上那點零頭都賺不到，那她整天點燈熬油的拚命努力，還有什麼意義呢？她歎口氣，整張小臉的線條都呈“八”字型走向，她伸出一根手指，挨個點指著那一排數字，一連數了兩遍，還是對確認的金額難以置信，正當她還想數第三遍時，伸出的手指被孟懷音的手掌團進掌心裡：“彆數了，就是那個數，不過離你要的一個億還差點兒，過年前公司就分紅了，如果把分紅算進去，還能比一億多一點兒，到時候，你把多出那點留給我當零花錢，我就買盒煙、喝瓶水用，剩下的整數都給你當彩禮，銀行卡也給你，賬戶密碼你也都知道了，都給你管，我就輕鬆了，你就多受點累，行嗎？”孟懷音從她的肩膀窩上瞧著她臉上的表情，眼巴巴的等著她點頭同意。可是，這回輪到何雋永傻眼了，她不明白孟懷音把這麼多錢給她管是什麼意思，誰不喜歡錢，可不屬於自己的錢，喜歡也是白喜歡。“你是想讓我幫你理財嗎？可我對理財不在行，你可以交給投資公司幫你籌劃，我對投資真的沒經驗。”何雋永怵頭的要命，她一個月光族，哪裡來的存款搞投資，更彆提投資經驗了。“嗯，是我沒說清楚，你看，我現在正式跟你求婚……”“什麼？！求婚？！你確定？！”何雋永簡直目瞪口呆。“我確定！”“你…今天中午才剛到這裡，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四個小時，我現在連你女朋友都不是，我們還沒來得及談戀愛，你就要跟我求婚？！”何雋永把兩個人的現狀擺給他看，想把這位異想天開的孟先生拉回現實。孟懷音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夠四個小時，但是我喜歡你的時間已經超過兩年，你現在是不是我女朋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先答應我的求婚，咱們好把結婚證領了，再把婚禮辦了，之後呢，我拿一輩子的時間陪你談戀愛，以後生了孩子，我就把公司退了，你掙錢養家，我在家裡做飯帶孩子，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你要是去外地出差，我就背著孩子陪你一起住酒店，哈哈，這小日子，多美啊…”麵對某人對未來婚姻生活的無限美好憧憬，何雋永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她掰開他箍在她腰間的手臂，從他大腿上掙紮著下地，跑到床邊的地毯上，漫無目的的轉了兩圈，又拿起空調遙控器，把室內的溫度調低兩度，她需要清醒，需要鎮定，她不想被他的甜言蜜語蠱惑到心緒不寧，更不想被他的人生規劃左右自己的思路，她反複的對自己做心理建設，她對他這個人根本不了解，相對的，他也同樣不了解她，她跟他的堂弟離婚才隻有兩個月，難道就要跟前夫的堂哥結婚？這也太荒唐太不可思議了吧！！！“你到底在愁什麼？”孟懷音一臉無辜，他再次用力吸了吸鼻子，循著剛進門時聞到的那股味道，跑到小廚台前，對著那兜何雋永打包回來的飯盒暗自竊喜，他把三個飯盒依次放進微波爐裡加熱，然後把飯盒一字擺開，拉張凳子，翹起二郎腿，心滿意足的大塊朵頤。“我根本沒有考慮過再婚…”何雋永索性盤腿坐在地毯上，托著兩隻肉嘟嘟的金魚腮把眉毛擰成結。“那就現在開始考慮，給你半個小時，怎麼也考慮出個結果了，你又不傻！”孟懷音對飯盒裡的菜色非常滿意，他原本就不挑食，但對食物的偏好還是有的，他從小就喜歡吃魚，尤其嗜好清蒸，而何雋永給他打包的其中一份，就是清蒸石斑，哇哈哈，簡直貼心到心坎窩窩裡了！他從奮嘴疾吃裡忙裡偷閒，瞄一眼坐在地上苦悶成麻花的小女子，心裡暗笑：真是個小傻瓜！這麼可愛的小傻瓜，不娶回家當老婆就虧大發啦！“我根本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閃婚是不理智的行為，風險太大了，你隨便把自己的家底都交待給我，這份信任太輕率！太盲目！孟懷音，我承擔不起，你趕快把賬戶密碼改掉吧，我也是個凡人，萬一哪天一根筋搭錯了，把你的錢花出去，我想還都還不起…”何雋永開始嘟囔，麵對巨額金錢的誘惑，她的理智與貪念，就像兩個全副武裝的小乾將，已經在瀕臨癱瘓的腦海裡，嗬嗬哈嘿了好幾輪，至今還沒分出個勝負。軍人的吃飯速度都是風卷殘雲式的，孟懷音把被他一掃而空的飯盒塞進垃圾桶裡，進到衛生間，用何雋永的漱口水漱漱口，又對著鏡子洗了把臉，把口氣哈在手上聞了聞，沒有了飯菜的味道，隻剩下漱口水的青檸味兒，孟懷音滿意的點點頭，出了衛生間，嗞溜一下，躺在何雋永的腿邊。“跟你說個事，關於我爸我媽，”孟懷音說著，又把腦袋往她大腿邊湊近點，方便看著她的大眼睛，“我爸跟我媽是相親認識的，結婚前也就見過一麵，然後呢，就結婚了，再然後呢，就兒女雙全了，最後呢，就白頭偕老了，你看，他們比咱倆還不了解，不是挺幸福的嗎？”“大哥，這是幸存者偏差好不好，你爸媽隻是比大部分人幸運，我爸媽就是談了好幾年戀愛才結的婚，這種白頭偕老才符合邏輯，才是正常現象。”“不同意你的說法，戀愛好幾年就一定會幸福嗎？那我和莫與是生死之交，互為初戀，戀愛談了五年，不是比天底下所有人都更應該幸福？現實還不是分開了？”“是哦……”何雋永頓時思考無力，一旦對上孟懷音，她就覺得腦筋不夠用。“所以說嘛，這事你得聽我的，無論是戀愛好幾年，好像是互相了解了，還是相親見一麵就閃婚的，最後如果白頭到老了，過得還挺不錯的，一定是因為…”孟懷音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下來。“因為什麼？”何雋永滿心好奇，不自覺的把頭低下來，湊近他的臉。孟懷音瞧著她越來越近乎的小臉，猛地腹肌收緊，腦袋抬起，狠狠一口親在她肉嘟嘟的小嘴上：“因為命好！”何雋永惱怒被他偷親，也惱怒自己在他的麵前，雙商無限接近個位數，撅著嘴，把臉撇到一邊去，整張臉皺成一隻肉包子，誰知又被孟懷音逮住臉蛋兒，咬了個不深不淺的牙印子，這下子可把何雋永疼急眼了，手腳並用的踢打躺在地上樂瘋了的孟懷音，然而何雋永此等肉身踢到孟懷音這種銅牆鐵壁的下場，就是抱著自己的手腳疼得滾做一團。瞧著她疼得直哼哼，孟懷音可心疼了，連忙攤開懷抱把何雋永抱在懷裡，不住的摸摸頭，摸撫摸撫後背，嘴裡還不忘叨啵：“你看，命好是可以遺傳的，你也說了，你爸媽的婚姻很幸福，所以他們的好命肯定遺傳給了你，我爸媽的婚姻也很幸福，所以，我也肯定繼承了他們的好命，隻有兩個好命的人結婚，他們的婚姻才會幸福，所以，從理論上來講，你和我結婚，一定會幸福，我保證！”他這番話把何雋永繞得更迷糊了，從表麵上看，這番話的字字句句無一處不合邏輯，但就是覺得完美之下必暗藏bug。“都是歪理…”她已經無力掙紮，她對他無能為力。“那就是同意了？”“沒有…”“你看你這個死心眼，跟我結婚不會讓你吃虧的，你看不上我這個大活人，還看不上我那些錢嗎？是不是傻？”孟懷音輕輕一翻身，就把何雋永壓在了身下。“你家長輩不會同意的…”她把手撐在他的胸肌上，咚咚的心跳聲震顫著她的掌心。“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他彎著嘴唇親親她星子般明亮的眼睛，當她的眼睛裡映出他的臉，他的心立刻軟成一灘水。“我爸媽也不會同意的…”她的抗爭飄進他的耳朵裡，跟撒嬌沒有區彆。“那也是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他又去下嘴去咬她那隻驕傲的小鼻頭，惹得她怕得直哼哼，他就順勢嘬住她的嘴巴，來了個深吻加長吻，何雋永隻覺得這個吻持續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結束時整個腦袋燥熱得幾乎炸掉了，整條身體就像熱鍋裡清蒸的大蝦，粉紅燙熱，無法自拔。“寶貝兒喜歡嗎？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了？”他的表情有點嚴肅，眸光幽深的逼視著她的眸子深處，企圖在那裡尋求到想要的答案。一顆淚蓄積在眼底，眸光顫動間，倏然從眼角滑落下去，接著是更多的眼淚，猶如泉眼爆發，大顆大顆的，噗嚕嚕的滾滿了她的臉，她忽然抱住他寬厚的胸膛哇哇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象足了一個受儘委屈的孩子。“好吧好吧好吧，”孟懷音無奈的摸撫著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的，感受著她每一聲哭泣帶給他的震顫，“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不為難你了，都是我不好，我發誓不會再逼你了…”何雋永突然從他懷裡抬起頭來，濕漉漉的笑臉透著股倔強：“誰說不喜歡了？！”孟懷音曲起一根手指，一下下刮掉她臉上的淚痕：“就是，你又沒說不喜歡，就是還有喜歡的可能對嗎？”何雋永抽泣了一聲，淚水再度蓄滿了眼底，忽然就像什麼都不管了，就一頭栽進他懷裡：“都說了彆對我這麼好了…”“是啊，都怪我沒聽你的話，就是想對你好，你說怎麼辦呢，你也不管管我呢…”他就像哄個小孩子一樣，順著毛，也順著自己。“就不管你，不能妨礙你對我好…”“真是個狡猾的小東西，嗯？”他撥開揉亂在她頸窩裡的頭發，用嘴唇摩擦她的脖子，她癢得縮起身子往下溜，卻被他一把撈起來，摁在懷裡，狠狠的親了一頓…辦公桌上的手機忽然嗡嗡的旋轉起來，清脆的來電鈴聲把何雋永從迷亂中搶救了出來，她掙紮著想去接電話，可孟懷音無論如何也不想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