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則正拉著她去衛生間清洗,果然手掌上還粘著一顆玻璃渣。“怎麼這麼不小心?”季則正打開酒店必備的藥箱幫她消毒。“是我睡在沙發上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她的小手攤開在他的掌心,他的掌心大而溫熱,那掌上的溫度透過她的手背傳到了全身。“陸伯父那裡你先不要慌,說不定隻是小症狀。彆沒由來的給自己增加壓力。”季則正看著那隻小小的手,細細嫩嫩,嬌巧好看。“嗯。”檀雅點點頭,將手抽回來。她承認自己亂了心緒,上一次爸爸回來做過身體檢查,這一次突然住院……她不敢想下去。飛機平穩地降落到G市的一個無人區域,早已有車子在等候著他們。檀雅對於這樣的細心周到自是感激不儘,可她也知道若是對季則正說“謝謝”的話,他一定會不高興。算了,眼下是父親千萬不能有事!車子很快的到達醫院門口,檀雅下了車就強烈的咳嗽起來。風沙如此大,是她想象不到的。“孫叔叔,我爸爸怎麼樣?”檀雅跑了過去。孫秘書看到了檀雅身後的季則正,點了下頭。“你爸爸還在手術室……”孫秘書如實說道。手術室的門口,檀雅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就連季則正握住她的手,她都絲毫沒有推開的意思。她的手冰涼,季則正原本想安慰一下就鬆開的手,忍不住地握緊了。“放心吧,會沒事的。”季則正在她耳邊悄悄說道。檀雅點了點頭,手指在他的掌心動了動。那掌心的溫度太舒服,她有點兒舍不得鬆開了。窗外的風沙大的嚇人,漫天的黃色。父親就在這樣的地方待了五年。她離開了多久,父親就在這裡守了多久。忽然有人在喊她:“姐……”檀雅立刻回頭,看見檀雋出現在醫院走廊的儘頭。“檀雋。”檀雅覺得心裡更緊了。檀雋看了一眼手術室亮著的紅燈,隻說道:“再大的風沙我都趕來了,肯定會沒事的。”檀雅點點頭,眼眶裡開始泛酸。檀雋看著姐姐身邊的季則正,道:“季哥,謝謝你照顧我姐。”“應該的。”季則正毫不掩飾地回答。終於,手術室的燈滅了。檀雅看著父親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來。“病人已經沒有危險了。”諸多的話語裡,檀雅隻聽見了這一句。她身體虛脫了一樣向牆壁上靠去。可靠在了一個溫暖的胸膛上。季則正緊緊地抱著她,輕聲道:“我們去病房等伯父醒來。”檀雅看著父親安靜的睡容,心裡像是被細細的針紮著。父親的頭發變白了,臉上額上也有了皺紋。她忽然就想起,那時候父親每天會陪著她晨跑,去看山頂的日出。那時候的父親意氣風發。有一次學校舉辦元旦聯歡會,破天荒的,父親來看她的詩歌朗誦。她站在台上,看見父親站在人群裡,臉上掛著鼓勵的笑。這些記憶像是開了洪閘一般,全部充斥在腦海中。季則正遞過來一杯溫水,她雙手握著,一口一口地全部喝光。那溫熱的水落在胃裡,空空的難受。“檀雅……”陸其森睜開了眼睛。檀雅上前一把拉住父親的手,眼淚再也控製不住,落了下來道:“爸爸,我來了。”她有那麼多話要說,可現在卻隻說了這一句。“沒事的,還跟小孩子似的哭鼻子。不怕人家笑話?”陸其森微微笑著,去摸女兒的頭發。“我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有數。”他抬眼看著小兒子,伸出了手。檀雋握住父親的手,說道:“爺爺和媽媽好著呢,不用擔心。”陸其森的目光駐足在季則正身上,又轉回到女兒的臉上,似乎有話要說。“檀雅啊,爸爸想看著你幸福……”檀雅的心忽然之間像是被那些銀針刺開了無數的細縫,有什麼東西直直的往她的身體裡鑽,五臟六腑都跟著絞在一處。她使勁兒的點點頭,道:“我聽話的爸爸。”陸其森沒有再說話,微微地點點頭。外麵的風沙似乎停了,窗外已經聽不見大風“呼呼”作響的聲音。季則正同陸檀雋站在病房外,走廊上的燈光昏暗著,讓人心裡莫明起了一層的陰霾。“我姐其實膽子很小,小時候去醫院打針就哭鼻子,現在大了還這樣。”檀雋看著走廊遠處一盞一盞的壁燈說道:“我也不喜歡,可有些事兒無力挽回,隻能接受。”他回過頭來認真的看著季則正說道:“季哥,我想請你幫忙……”季則正看了一眼病房內的檀雅,點點頭道:“好。”檀雅回京的一周一直住在家裡,姐弟倆默契的對任何事隻字未提。父親還要在醫院修養半個月,半月之後就可以回家。她要做的就是好好的陪著媽媽和爺爺。RM的一切工作進行十分順利。Amy說,華傑瑞再也沒有來過RM,輿論風波總算是過去了。周一上班的時候,她特意提前了半個小時。抱著大量的文件資料回到辦公室,沒想到茶還沒泡好,電話就響了起來。“檀雅你回來了呀?”電話那邊傳來則靈的清脆爽朗的聲音。“你是怎麼知道我到了辦公室的?”檀雅有時候真的懷疑這一對季家兄妹在她身上安了什麼跟蹤設備。“我也是提前到了這邊,這不還沒吃早飯呢嗎。”則靈笑嘻嘻地回答。“我都回來一周了,隻有今兒沒吃早飯才想起我來?”檀雅搖了搖頭。“是啊,我想起我哥說過,這附近有家早餐鋪子特彆好吃。要不你陪我去吧好不好?”則靈知道隻要她撒個嬌,檀雅一定會答應的。果不其然,檀雅叫她在RM門前等她。不一會兒的功夫,身穿淺藍色羊毛大衣的檀雅推門出來。則靈挽著檀雅的手臂,明明她比她高那麼多,她就是喜歡挽著她。兩個人肩並肩地去了胡同口處的早餐鋪子。“姑娘,我們的東西就剩這些了。”老板顯然認出了檀雅,雖說她也隻來過兩三回,可這樣漂亮的姑娘,自然是一眼就能記住的。“還熱乎嗎?”檀雅問道。“熱乎倒是熱乎。”老板點頭。“那我們都要了。”檀雅說道。“好嘞。”老板利索地將所有東西打包交給了檀雅。兩個人就那麼邊走邊吃的往回走著。“給我嘗一口你那包子好不好吃。”則靈一手端著熱騰騰澆汁豆腐腦一麵說道。“你就不怕沾臟了大衣?”檀雅小心地將包子喂了她一口。則靈滿不在意的看著自己身上的白色長款大衣說道:“不怕,反正沒人看見我,要什麼風度優雅的。”那熱熱的豆腐腦放在嘴裡,很快的就融化了,香氣卻叫人欲罷不能。“哎我問你件事兒。”則靈忽然說道:“我哥呢?”檀雅被嗆了一下子,道:“你哥我怎麼知道?”“我哥回來就沒著家,見都見不到個影兒。要不你幫我問問他?”則靈歪著腦袋繼續說道:“我周末請你聽音樂會,你順便問問我哥他要不要去。”“哎為什麼我問?”檀雅隻覺得則靈這話讓人奇怪。“嘿嘿,你問比較恰當,你問他肯定理你,你問他……哎呀,隨便你問不問吧。周末國家歌劇院門口見啊。”則靈笑眯眯的端著豆腐腦,末了還拎著最後一隻小包子小跑著離開。檀雅回到辦公室Amy正在幫她收拾桌子上的文件。“檀雅姐,我說呢是不是您提早來了,可就是不知道人去哪兒了。”自從蘇州一趟回來,檀雅姐的臉色總是不太好,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順利的事情。“去陪則靈吃了早餐。”檀雅坐回到辦公桌前,開始整理全部的資料。接下來是各設計師彙報設計初稿的會議,討論結束之後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檀雅吃著Amy送來的三明治,看見沙發上自己隨意放著的那條米白色的羊毛圍巾。對了,帶去蘇州的那一條流蘇的圍巾該拿去專門的洗衣店清洗一下了。檀雅忽然就想起季則正抱著自己滾下山坡,自己哭著將他的腿包紮好的情景。又想起則靈說自從回來就沒有見到他,算了不就是問一句嘛,她問一句似乎也沒什麼不應該的。找出他的電話號碼點開,那方的鈴聲還沒響完整又迅速地掛斷了,檀雅想了想還是點開了他的信息欄。季則正正在跟則企、則止談論重要的事情,連秘書都被請出了辦公室。“大哥,這事兒你可都想好了。牽一發而動全身啊。”則企一臉的認真,繼而轉臉看向則止。“大哥的動作可真快,不過是一趟蘇州之行。這麼快就做了決定。”則止忍不住晃了晃腦袋說道。季則正沒有說話,桌上的茶杯冒著熱氣,不疾不徐的。“可是大哥你要動方家,爺爺那邊能過得去嗎?”則企擔心道,“況且人家的太子女還在咱們公司擔著小職員的角色呢。你這一下子出這麼大動靜,那邊還不翻天啊?”“要翻天也跟我無關。而且這是對他們最好的結果。”季則正悠悠的說道:“我已經找人去做了。”“什麼,已經開始了?”則企簡直嚇了一跳,道:“那爺爺那邊總得有交代吧。”“老辦法。”季則正回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