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琰追出城外的時候,傅歸寧已經離開元州城踏上了回盛京的路。“她是自願離開的。”寧歡之手裡拿著傅歸寧留下的信,偷偷看了沈琰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應該是蕭啟月的人。”“我知道。”沈琰回答。兩人沉默一會兒,寧歡之才試探地開口:“要不咱們追上去,把人搶回來?”“不必了。”沈琰調轉馬頭往回走。寧歡之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對他湧起無限同情。當然,他更擔心若是傅歸寧不回來,冬菱也要跟著回盛京怎麼辦?這到手的媳婦可不能飛了呀!“你就這麼放棄了?”寧歡之苦口婆心地勸說道,“蕭啟月是很優秀,武功高強、頭腦聰明,長得也英俊瀟灑,,還和傅歸寧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不過那又怎樣?你們都已經成親了,怎麼能這麼慫,把自己的媳婦拱手讓人?”沈琰停下,看向寧歡之沒好氣地說道:“真是多謝你啊,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蕭啟月在你眼裡這麼優秀!還有,我什麼時候打算將媳婦送人了?”“那你怎麼不追了?你要是去追,我肯定支持你啊,我這迷魂藥、致幻藥、吃了以後變白癡的藥都有,隨便你用,免費!”“阿寧回盛京自有她的想法。”沈琰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看來我得向皇上建議,以後你們藥王穀的藥也得好好查查了!”“彆呀!咱們這關係,不開個後門也太不合理了吧!”寧歡之見他確實不擔心,才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你們夫妻是早就商量好了,害我還以為你被人挖了牆角,白高興……呃……擔心一場!”沈琰橫了他一眼,沒再說話。盛京的消息陸陸續續地傳來——廢太子逼宮,蕭啟月集結兵馬聯合康王舊人攻入皇城……盛京早已大亂,他知道她放心不下蕭啟月,但……他信她。更何況,她早已和他交過心了——“雖然我並不想做什麼西魏郡主,心裡也沒有多愛西魏這片故土,甚至心裡也自私地想和你一走了之。去東辰也好,當乞丐浪跡天涯也好……可是我不能丟下啟月哥哥和那些追隨他的人不管,即使我知道他們走了一條錯誤的路,我也必須承擔起這個責任!從當年他們讓我活下來的時候就注定了!”當年的事沈琰早已調查清楚,平陽公主自儘便是為了消除皇帝的忌憚,而康王的那些追隨者則一直在暗中保護傅歸寧,讓她在傅府那一方小院中安然長大。“即便他們當初想的是日後利用我,可我畢竟是因此而苟活至今。”傅歸寧看著沈琰,眼神帶著期盼和一絲歉疚。這一彆,便不知要何時才能相見了。沈琰知她心中所想,隻能緊緊地抱著她,恨不得將她融入自己身體。他不想她離開,卻說不出阻止她的話。因為懂她,所以不能阻止她的腳步。但他也愛她至深,所以即便前路艱險,他也一定要為她肅清一切障礙!沈琰拿過寧歡之手中的信,在胸前放好,說道,“海域已經對西魏出手,我必須回東辰才能對抗他們。等我想出應對之策,便是我和阿寧重逢之時!”寧歡之鬆了口氣,“既然早知道如此,你追那麼急做什麼,嚇死我了!”沈琰低頭,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喃喃自語道:“因為,還是舍不得啊。”回盛京的馬車上,傅歸寧看著麵前勁裝打扮的女子,問道:“不是啟月哥哥讓你來的吧?”芸娘愣了愣,冷聲道:“你既然知道,為何又願意跟我回去?”“你是啟月哥哥的部下,想必也是為了他而來。”傅歸寧說道,“但我知啟月哥哥不會讓我涉險,所以必定不會叫我回去。”“是,殿下讓你跟了你那東辰的夫君離開大魏,去過你的好日子去!但是我們不甘心,圖謀多年,殿下如今處境危險,唯有你能助他一臂之力!”芸娘威脅道,“為了殿下,我便是拚了命也要帶你回盛京!”“我會回去的。”傅歸寧平靜地看向車窗外,窗外的景色匆匆而過,讓她的心變得空蕩蕩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過才分彆半日,她就已經控製不住心裡的思念了。昨天這個時候,他還在為她描眉簪發,他認真地為她梳頭,卻將盛京來的信放在了她的麵前。那信裡是盛京最新的消息——皇帝生病是假,引出康王逆黨是真。啟月哥哥中計了,她不可能袖手旁觀,“我要回去。”“好。”他沒有反對,她從鏡子裡看到他迅速掩藏的失落,卻隻聽見他說道:“我隻要你答應我,任何時候,都要保護好自己。”“就這樣嗎?不怕我不回來了?”她笑問。鏡子裡的他也與她相視而笑:“隻要你活著,天涯海角我也能將你找回來。”傅歸寧鼻子發酸,連忙縮回車裡,將臉隱在暗處,才任由眼淚流了滿麵。將手中的發簪貼在胸口,自言自語道:“我一定好好的,等你來找我。”一路快馬加鞭,傅歸寧總算在半月後趕回了盛京。此時盛京一片混亂,廢太子謀反的殘局還未收拾乾淨,又有以蕭啟月為首的康王逆黨想要篡位,皇帝震怒,嚴懲與廢太子相交密切的官員,而康王舊黨則全部抄家斬首,株連九族。一時間,盛京隨處可見禁軍抓人,百姓們禁閉門戶、人人自危。許家雖然和廢太子沒有關係,但是在月前,許家次女許悠然卻與蕭啟月定下了婚約,更因許大學士在朝堂上為蕭啟月辯駁而惹怒皇帝,最終皇帝下旨,許大學士夫婦被流放西南荒蠻之地,其他家眷則全部充為罪奴。許家長子為了保護妹妹和妻子殺了官兵出逃,下落不明。許家世代忠良,許大學士又有清名在外,此事一出,天下文人學子皆忿忿不平,寫出各種激昂的文章詩篇表達憤怒,結果皇帝震怒之下將這些人都抓起來,打死了事。西魏文人向來被人尊重,皇帝此舉引起眾怒,導致各地暴動頻發,戰亂不斷。傅歸寧首先被帶去了盛京城外一處山寺中,當初許自得等人被蕭啟月早就安排好的人所救,之後就被安置在此處。山寺外有人在暗中守衛,許自得也在外麵布置了重重機關,肩負起保護家人的重任。“哎喲,竟然毫發無傷地回來了!”許自得欣喜地從石堆上跳了下來,他清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但是目光卻變得堅毅了許多。“托你的福,我才沒給彆人傷害我的機會!”傅歸寧笑著朝許自得抬了抬手臂,那弓弩裡的箭已經被她用掉了大半,剛開始時,她還因為害怕而用不好,後來倒也真殺了幾個圖謀不軌的流寇。“不愧是我許自得的哥們,果然彪悍!”“那是自然!”傅歸寧又問道:“你呢,怕嗎?”“小爺我何時怕過?”許自得說完,嘴角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我的身後有家人,還有我和瑤瑤未出世的孩子,我得保護他們,怎麼會怕呢?”“你可真是……”傅歸寧笑著給了他一拳,“真是好樣的!”許悠然聽到傅歸寧過來也很快就迎了出來,一見麵,兩人就緊緊地抱在了一起。“歸寧,你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盛清漪也扶著陸心瑤出來了,原本皇帝允許陸心瑤與許自得和離歸家,但是陸心瑤卻不肯離開。三位姑娘因為相貌出眾差點在路上被官差欺負,幸好盛清漪會些功夫,護住了兩人,等來了許自得相救。傅歸寧見她們都好才鬆了一口氣,又向許悠然問了許家父母族人的情況,許家族人都在老家倒是沒有受到牽連,許大學士夫婦出了盛京之後被顧源救走,已經在西魏和東辰交接的蘄州落腳。傅歸寧又問了宮裡的情形,得知原來一開始是廢太子逼宮,之後宮裡又傳出皇帝病重的消息,原本蕭啟月是可以等皇帝死了之後再進宮殺了廢太子的,但是皇帝卻讓人給蕭啟月送來了詔書——承諾讓位給他,並且向天下昭告自己的罪行,還康王一個清白。之後,蕭啟月集結兵馬與廢太子的人馬大戰了三日,最終廢太子被殺,廢後母族也全部被拿下。可皇帝的病重是裝的,他等的就是讓蕭啟月和廢太子互相殘殺,他好坐收漁翁之利!“他還真是了解啟月哥哥,知道他最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那張龍椅!”傅歸寧心中冷笑不止,“當年他就是如此示弱,讓人放鬆戒備,當年康王舅舅信了他,如今啟月哥哥也信了他!”眾人一陣沉默,如果蕭啟月心狠一些,等太子和皇帝分個高下,再以清君側的名義控製皇宮,他便能以先皇皇長孫的名義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至於當年康王謀逆的汙名,等他當上了皇帝,誰還敢再說什麼?“啟月他和皇上不一樣,他一心想為家人平反,即便他想坐上那個位子,也絕對要堂堂正正!”許悠然相信蕭啟月的為人,哪怕所有人都覺得他這麼做很蠢,她也能理解他的做法。傅歸寧意外地看了許悠然一眼,與她會心一笑。又說道:“看來皇帝早就知道了啟月哥哥的計劃,此次廢太子謀反,恐怕就是為了引啟月哥哥出手!”眾人心中生寒,皇帝為了將康王舊人一網打儘,竟然用廢太子做餌!廢太子再如何不堪,也是他的親生兒子!許悠然麵如死灰,心中卻已經做出了決定。傅歸寧見許悠然目光決絕,連忙握住她冰涼的雙手安撫道:“彆著急,我不會不管啟月哥哥的!”“不,歸寧,你得離開!”許悠然強裝鎮定,拉著傅歸寧的手說道,“啟月說了,一旦他的身份暴露,皇上自然也不會放過你,你趕緊和沈琰一起離開!我雖然擔心啟月,但我不想你涉險,我想他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你知道的,他最在乎的人就是你!”“悠然……”傅歸寧回握住她的手,說道,“啟月哥哥從小就對我愛護有加,他是我最敬重的兄長,是我的親人!我絕不會不管他!”許悠然一怔,隨即釋然道:“歸寧,謝謝你。”謝謝你給我希望,謝謝你讓我有勇氣繼續等待他心裡有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