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就娶唄!男未婚女未嫁,我乾嘛擋人家的路啊!”傅歸寧坐在窗前,呆呆地看著前麵的荷花池自言自語。明明正值初夏,可這一池無人打理的荷花還未開卻已經敗了。傅歸寧越發傷感,歎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自古癡情皆女子,由來薄幸是男兒……”“小姐,你要不去找沈公子問問清楚,也許是誤會呢?”冬菱掰著手指頭認真地數道:“你已經在這裡坐了好久了,辰時、巳時、午時、未時……”“那他為什麼不來找我——我看這荷花開得很不錯,你去摘點蓮藕、挖些蓮蓬,再摘點荷葉做成藥,毒死負心漢……啊呸,我在說什麼……大概是夏天快到了,我有點頭暈,可能是中暑了……”“小姐,池子裡沒有荷花,也沒有蓮藕和蓮蓬。荷葉做成藥毒不死人,倒是可以去去你的火氣。不過夏天還沒到,你應該沒有中暑。你頭暈的原因隻是因為你一天都沒有吃飯,餓的。”春杏一口氣說完,然後將一碟糕點和一杯茶放在了傅歸寧麵前,用眼神逼迫她吃掉。春杏無父無母,當初被天香樓拐賣也是哥哥嫂子有意為之,傅歸寧見她無處可去便將她留了下來。不過傅歸寧沒想到春杏和冬菱年紀相仿,性格卻完全不同,冬菱軟萌單純,春杏卻……完全就是一個老媽子!傅歸寧能忽悠得了冬菱,卻完全拿春杏沒辦法,隻好認命地吃糕點,可平日她最愛的芙蓉翠玉糕,現在卻食之無味。“小姐不喜歡這個糕點?”春杏問。冬菱搖頭:“天一居的芙蓉翠玉糕可是小姐最愛吃的,一兩銀子才能買一份。以前再沒錢,小姐也會想辦法存錢買一點過過嘴癮,這回吃不下肯定是因為沈公子要當駙馬的事,所以小姐才茶飯不思,話本上說這是害了相思病!”傅歸寧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冬菱你還可以再實誠點!”“既然如此,我們去找那姓沈的。”春杏抱著傅歸寧的胳膊說道。傅歸寧掙紮了兩下,心想道:我可一點都不想去!不過你們要是再逼我一下,我沒辦法就去一下好了。“對!”冬菱也表示讚同,“咱們去讓沈公子彆拋棄小姐,不然小姐真嫁不出去了!”傅歸寧哭笑不得:這樣揭我老底真的好麼!“我認為,是那姓沈的配不上我們小姐!”春杏不滿地說道。傅歸寧感動得快要淚流滿麵,“春杏啊,咱做人得謙虛點,就算這是事實,也不要說得這麼直白……”“我去告訴他,以後橋歸橋路歸路,讓他彆再糾纏小姐,敗壞小姐名聲了!”春杏說著就往外跑,傅歸寧連忙追上去,心中無聲呐喊:姐們,現在是人家不要我啊!傅歸寧最終還是被春杏和冬菱“強拉”著去了沈琰的住處,沈琰居無定所,暫時住在寧大夫的醫館,替寧大夫打雜還之前看“霸王病”的錢。“大夫……”冬菱先進了醫館,見櫃台後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正在數錢,想了想,便掏出一錠銀子放在了他的麵前。小姐說了,她們現在有錢了,所以不需要省著,請人問話辦事都要給錢——不過給多少呢?不管了,就給個大的吧!寧歡之正低頭數著碎銀子,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大錠銀子,他雙眼一亮,一抬頭,卻看到了一個臉蛋圓圓的姑娘正眨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著他。他一直都覺得這世上隻有金子和銀子才是最亮的,可是這一刻,他卻覺得,眼前這個姑娘的眼睛,勝過了所有的金子銀子、珠寶玉石。“姑娘,你是來看大夫的嗎?我就是這裡的大夫,我叫寧歡之。我什麼病都能看,跌打損傷、風寒咳嗽、婦人產子、不孕不育……看病一律二兩,”寧歡之將櫃台上寫著“妙手神醫,錢到病除”的牌子拿下來扔掉,一臉殷勤地說道,“但如果是姑娘你——免費。”“冬菱,彆理他,他是騙子,他對所有姑娘都這麼說!”傅歸寧進來說道。“錯,我隻對漂亮的姑娘才這麼說。”寧歡之看了傅歸寧一眼,說道,“而且,彪悍的和有對象的除外。”“你真的是騙子呀?”冬菱立即戒備地看著寧歡之,又忍不住說道,“可他看上去不像啊。”寧歡之朝冬菱勾起嘴角,柔聲道:“你這麼可愛的姑娘,誰會舍得騙你呢?”“騙子會在臉上寫‘騙子’兩個字嗎?”傅歸寧立馬將銀子拿回來給冬菱,“你這個傻姑娘,這些銀子是給你吃喝玩樂儘情揮霍的,你拿去買燒餅吃不好嗎?乾嘛給騙子!”冬菱連忙答應:“我去買燒餅給小姐吃,絕不給騙子!”寧歡之忍不住笑道:“你買那麼多燒餅乾嘛?她吃得了嗎?”“我胃口大,不行?”傅歸寧心情不好,直接懟他。春杏提醒她:“小姐,這錠銀子可以買五百個燒餅。”“那就吃五個,剩下四百九十五個施舍給叫花子!給叫花子也不給騙子!”傅歸寧瞪了寧歡之一眼,拍著櫃台故作高冷地問道:“姓沈的叫花子呢?”“我這兒沒有姓沈的叫花子,隻有姓沈的駙馬爺!”寧歡之也不客氣,故意氣她,“駙馬爺要進宮見公主了,當然要好好拾掇一番!”傅歸寧轉身就走。冬菱慢了一步,回頭氣鼓鼓地對寧歡之說道:“大夫,沈公子不是駙馬爺,是我們家姑爺!”寧歡之見她認真的樣子就忍不住直樂,故意說道:“他跟你家小姐倒的確有些緣分,不過要想結為連理恐怕還要經曆些磨難。”“什麼磨難?”冬菱立即擔憂起來,“我們小姐是真心喜歡沈公子的,我覺得沈公子也喜歡我們家小姐,他不是那種為了權勢娶公主的人。”寧歡之有些意外,這個傻乎乎的姑娘心思比旁人簡單,看問題卻比旁人更加通透,頓時好感倍增。於是故作高深地說道:“天機不可泄露,若是你以後買藥看病都來找我,我便告訴你。”冬菱想了想,為了小姐的幸福,鄭重地點了點頭。傅歸寧氣衝衝地去了東街,果然見到了沈琰。那廝拿著一堆東西招搖過市,就差沒把“我是駙馬”四個字寫腦門上了。“哎,老板,這墜子不錯,還有那些玉佩啊扇墜啊,都給我包起來。”沈琰在一家玉器行門口大聲說道,“彆看我雖然是一個乞丐,可我很快就是駙馬了,這些東西都記公主賬上。”“小姐,沈公子在那兒……”冬菱輕輕推了推站著一動不動的傅歸寧,傅歸寧回過神來,收起失落的情緒,笑了笑,說道:“算了,咱們回去吧,彆阻礙人家飛黃騰達。”“那明日咱們還去宮裡嗎?”“去,當然要去!”傅歸寧堅定地說道,“一定要去的!”沈琰在東街逛了一整天,終於抱著大包小包回到了醫館。“裡麵有不少好藥材,都歸你了!”沈琰一堆東西都扔給了寧歡之,抱怨道,“從前隻知道賺錢不容易,沒想到花錢也這麼不容易。”寧歡之打開那些東西,隻見裡頭什麼都有,藥材、玉石、古玩、珠寶……都是貴的。“你這簡直是浪費銀子,除了藥材還行,其他的都是價格貴品質差的東西,你不會被人坑了吧?”沈琰笑道:“我一個乞丐,貪財好色,當然隻買貴的東西,至於東西好不好,乞丐怎麼會知道?”“所以,你是故意敗壞自己的名聲,好讓那公主厭惡你?”寧歡之問道,“你直接告訴彆人你就是個乞丐不就行了?難不成還真有人願意嫁給一個乞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沈琰說道,“女人心、海底針,我現在就算告訴公主我沒錢,她也隻會以為是我不想娶她,像她那種心高氣傲的人肯定接受不了,到時候她要麼逼我娶她,要麼殺了傅歸寧,這兩種結果都不是我想要的。”“怎麼就殺傅歸寧了,要殺不也應該殺你這個禍害?”“遷怒唄,總之這些日子我故意不去見她,就是為了不讓公主遷怒於她,等公主對我徹底失望了,我再去向她解釋吧。對了,我讓你給我準備的藥準備好了沒有?”“你真打算豁出去了?”寧歡之笑問。“不然你替我去勾引公主?反正你不是喜歡美女嗎,那公主雖然脾氣不好,但容貌應該能入得了你的眼。”寧歡之搖頭,“牡丹雖俏,但要我為了一朵花而放棄整片花海,豈不是太虧了?”沈琰鄙夷地翻了個白眼,寧歡之一手拿出一瓶藥,一手朝沈琰伸出:“二兩銀子。”沈琰將一包珠寶首飾往寧歡之懷裡一扔,說道:“你好歹也是堂堂藥王穀繼承人,怎麼這般市儈?”“打住,老頭子一天沒死,我跟藥王穀就沒什麼關係!”寧歡之眼中閃過一絲幽暗,卻又很快恢複了玩世不恭的笑容,“這世上能跟我寧歡之扯上關係的,隻有銀子和美人。”“那就巧了,聽說你家老頭子最近又納了兩房美妾,大概是覺得你這個兒子廢了,想重新生個繼承人吧!”“那也得他生得出來才行。”寧歡之語氣平淡,沈琰卻聽出了一絲寒意。藥王穀寧家不僅醫術了得,製毒也是一流。寧歡之的父親雖然是藥王穀穀主,但是寧歡之在醫術上的天賦高於其父,他若真下了毒,寧穀主恐怕也無能為力。“那裡麵的藥你服用一半,就夠你長一身疙瘩了,彆吃多了,真會毀容的!”“你這藥這麼厲害?”沈琰仔細聞了聞那藥,又皺起眉頭將藥蓋上,說道,“你祖父當年給我做的麵具味道可好聞多了。”寧歡之翻了個白眼,說道:“那是自然,若不是他老人家生前為你研製出了那個藥方,又用特殊的材料給你做了麵具,再加上草藥浸泡,您這嬌貴的身子,估計早就熏死在了戰場上。相傳蘭陵王上戰場帶麵具是為了掩蓋自己俊美無雙的外貌,你倒好,竟是因為聞不得異味……”“誰說我戴麵具沒有外貌的原因?”沈琰撩起額前的頭發,歎了口氣,回頭對寧歡之說道,“長得太帥原來也是一種罪過,你就好了,不用受這種罪。”寧歡之臉一沉,說道:“我給你的藥你都吃了吧,隻要能爛了你的舌頭,我保證幫你把其他地方治好。而且免費。”皇宮裡,玉璿公主聽著下人的彙報,眉頭越皺越緊,不滿地說道:“這就是父皇為我挑選的夫婿?囂張嘚瑟、占小便宜,還貪財好色……這樣的人,配得上我?”雲嬤嬤猶豫著說道:“我讓人去查了查,聽說他……好像不是李家的私生子,那日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唬人的。”“那他是什麼人?”“是……是個乞丐。”雲嬤嬤說道,“他好像真是個乞丐,不過人挺機靈,所以才誆得那麼多人幫他。”“既然他是個乞丐,那傅歸寧怎麼願意嫁給他?”玉璿公主還是不信。“我看那乞丐願意為傅歸寧冒著砍頭的危險上大殿和大漠的人爭辯,又情願豁出一切去娶她,可見兩人感情甚篤,再根據那日在場的人所說,那姓沈的年輕人相貌出眾,又有膽識,必定是有過人之處……“不過,公主你和傅歸寧不同,您是金枝玉葉,豈能嫁給一個乞丐呢?不如讓人趕出盛京,彆讓他進宮來丟人現眼了?”“不,讓他來參加宴會,若他確實才貌過人,即便他真是一個乞丐,我也嫁給他。”玉璿公主說道。雲嬤嬤詫異地看向玉璿公主,隻見她神色突然變得有些癲狂,眼裡帶著陰冷的笑意,說道:“隻要是傅歸寧在意的,我都要搶過來!不管是什麼,隻有我不要的,沒有我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