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太後生病(1 / 1)

窮途 寫手阿星 1932 字 3天前

這一年的冬天並不算太冷,初冬時節天氣也好,多是些放晴的日子,尤其是與去年相較。可饒是如此,程太後還是染了風寒。禦醫來開了方子,隻按著尋常的風寒來治,可程太後吃了藥後病情並不見,反而是一日日的更加嚴重了,咳嗽得聲嘶力竭,隻讓人看著就擔心。太醫局仔細研究了病狀後,才發覺那不是普通的風寒,而是癆病。持盈聽了隻覺得不肯相信,好好的怎麼就成了癆病,明明隻是普通風寒的。程太後聽了禦醫的話,也是沉默。“不可能,一定是你們診錯了,太後不過就是咳嗽得厲害些,怎麼就被你們說成了癆病?”持盈語氣不善的問。她一向待人溫和,何曾疾言令色過,這會兒隻因心中的震驚與悲痛交織,讓她無暇再多慮。院判為難地答,“殿下,任何病症的初期都是難以察覺的,大多都是由淺入深,由表及內,臣們也照著風寒來開過方,可無論何種方子都不見效用,若再按著風寒來治,怕會耽誤了太後的病情。”持盈聽他那般說,禁不住想冷笑著問他,耽誤病情,可若太後所犯真是癆病,他們還能如何治?“明明好端端的,怎麼就被你們說成了癆病……”她不肯相信,固執地喃喃道。程太後在一旁苦笑著搖搖頭,對持盈道,“不是他們診錯了,是我自個兒的身子的確不中用了。”當年舊都被北朝攻破,一眾的宗室命婦們都被俘至了北朝的國都,去大都的時候也是冬日,許多人衣不蔽體,一路上被凍死餓死的人無數。行至大都後,等待著他們的也是各種艱難苦楚,程太後當年還算幸運的,被沒入了宮中為奴,趙氏那些宗親們則大多被送去了圍場,成了養馬的馬奴,每年到了冬日便又不少人給活活凍死。可即便如此,當初在舊都的那些年,還是叫程太後積下許多舊疾,到了南邊後,每一年的冬天都不好過。知道程太後的病情最無法接受的,並不是持盈,而是太上皇趙楨。在他心中,永遠是虧欠了妻子的。癆病無法治愈,隻能好好養著,臨鄴雖在沅江以南,可一到冬日裡還是太過濕冷,於是趙楨決定陪著程太後前往浮梁的玉山行宮,等到冬日過去氣候暖和時再回來。浮梁是當初趙楨南逃時最初的駐蹕之地,那時他擔心臨鄴離沅江太近,太過靠近北方,所以才選了更南邊的浮梁,在玉山便修建了宮室。後來劉朗等人發動兵變,趙楨這才下定決心以臨鄴為都,隻稱行在,玉山的宮室便成了行宮。那玉山附近有地熱,行宮裡有天然的湯泉,於程太後養病有利。程太後一想到要一去數月,便有些舍不得兩個小孫兒和持盈,臨走的那兩日,將持盈叫到跟前兒不停的叮囑。“您放心吧,我會照料好英兒和蘅兒的。”持盈安慰她道,“您隻安心將養,這比什麼都重要。”“我倒不擔心他們,他們是皇子,是官家的兒子,還能差了什麼去?”程太後看著她道,“我也擔心你。”“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您多慮了。”持盈笑著答。程太後看得出,自從皇後薨逝後,因持盈照料兩個孩子,所以趙譽待她的態度轉變了許多,可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擔心趙譽心中的芥蒂並未完全放下。可她也明白趙譽的性子,想著他如今斷然也不會為難持盈的,這才稍稍放了心。隻是臨走的時候,趙譽來送,她便旁敲側擊道,“我這一走,元元就更加辛苦了,蘅兒如今也能走能跳了,兩個孩子都是鬨騰的年紀,她也真是不容易。”趙譽點頭,“兒子明白,也會好好管教那兩個小的。”“到底還是一姓的兄妹,”程太後對著趙譽道,“十三,你可要多體諒些元元,她是個好孩子,受了委屈也自己咽了,旁人總看不到她有多難。”趙譽麵上看著平靜,心裡頭聽著這話卻微微發澀,他當然知道她有多難,從當初她被送進潛邸,到後來英兒降生,這十多年的時間裡,她默默忍受著那麼多煎熬,他從無從知曉。“娘娘放心,我不會元元再受什麼委屈。”趙楨也過來對著程太後勸道,“好了,又不是不回來了。”程太後握著持盈的手,“萬事還有你十三哥哥在,彆隻顧著兩個孩子,也要顧著自己,知不知道?”持盈不住點頭,“您才要珍重,不必擔心我。”送彆了太上皇與太後,持盈眼中還似有淚光,趙譽輕聲道,“娘娘這是去養病,春日裡就回來了,彆難過了。”“癆病最是磨人,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又不能根除,”她低低道,“病情一日日累積,往後怕再沒有鬆快的日子了。”“玉山氣候宜人,在那兒好好將養,興許病就漸漸好了,你彆擔心了。”持盈知道他不過是在安慰自己,癆病哪裡是能養好的,神情也並未緩和多少。趙譽看見她這樣子,滿心的疼惜,忍不住抬手撫上她的臉,若平時,他這樣伸手去,她必定下意識躲避的,此刻卻有些晃神,等反應過來,她立即退了一步,皺眉道,“陛下!”“你躲什麼?”他見她這一副不情願,時時刻刻避著自己的樣子,心裡就有些堵。持盈看向他身後,隨行的宮人都離得遠遠的,也不知道是否看到了他方才的舉動。趙譽朝黃平使了個眼色,黃平立馬會意,帶著宮人退了下去。趙楨與程太後在時,他隻能時時收斂著,可如今又不必再顧慮那麼多。於是他又走到她身前,“陛下陛下,叫彆人倒是益哥哥長益哥哥短的,到了我這兒就成日陛下了。”持盈看著他,“不叫陛下那要叫什麼?”他忽地笑了起來,湊近了道,“你沒聽方才太後如何說的麼,我是你十三哥哥,”他靠得很近,近到幾乎鼻息想聞,聲音也放得很輕,“往後不許再叫陛下,若要叫隻能叫十三哥哥。”“你!”她又驚又惱,“什麼十三哥哥,我才不會這麼叫。”正說著,一時間也沒來得及防備,就見一團陰影罩下,被他落了一個吻在唇邊,趙譽好整以暇,“若不聽話,我就隻能這樣,你自己看著辦吧。”持盈愕然看著他,實在想不通他如今為何像全然變了個人似的。她並不知道,這不過是個開始,趙楨與程太後離宮後,趙譽就更加肆無忌憚,人前還好,每次等宮人退下後,便沒了顧忌,持盈又避無可避,隻能咬牙受著。——不久西蜀進貢了一批果下馬,那果下馬的身量比尋常的馬要小許多,因能在果樹下行走,所以有了“果下馬”這個名字。也因果下馬矮小,所以也並沒有什麼大的用處,隻因罕見,隻有西蜀那邊才有,進貢上來不過是給禁中的主子貴人們看個稀罕。趙譽卻想著,趙英一直嚷著要騎馬,這果下馬正好適合他,便打算帶他去玉津園裡騎上幾圈。趙英曾在玉津園看父親講騎射禮,看父親在馬上那樣嫻熟,便一直念著要學騎馬,隻是因他年紀小,趙譽不放心,如今聽聞父親要帶自己去玉津園騎馬,高興地恨不能原地跳起來。第二日趙譽親自到福寧殿來接他一起前往玉津園,趙英卻想持盈也能一起去,“姑姑,你去陪我騎馬好不好?”持盈也想去,倒不為彆的,是放心不下。“可姑姑得照顧弟弟……”她為難的道。趙英一聽立馬不開心了,從前姑姑隻疼他,有了弟弟後,弟弟就搶走了姑姑的關心。“那就帶著蘅兒一起,”趙譽在一旁一開口,“天氣這樣好,隻當去散散心。”蘅兒還小,哪裡有“散心”一說。天氣這樣好,他是想讓她出去散散心。趙譽一早就下旨儀鸞司,此次駕臨玉津園不必大張旗鼓,也不用召臣僚隨行,鹵簿儀仗皆從簡。車駕直接駛入玉津園內馬場邊才降輦,而儀鸞司早已設好了禦屏帷帳,屏內華蓋儼然,華蓋下是置好的案椅,案上還有擺放齊整的瓜果。路上趙蘅睡著了,一直乳母抱著,此時已醒了過來,睜了眼後便要尋持盈,持盈抱著他落了座,趙譽則徑直讓人將馬牽過來,帶著趙英下到了馬場中。趙英見那果下馬被牽到跟前時,掩不住的興奮,忍不住圍著那馬繞著看了一圈,知道今日這馬是要給皇子殿下騎的,馬倌特意挑的最好看的一匹,那馬通體雪白,馬鬃被修剪成了時興的花瓣狀。看著兒子躍躍欲試的樣子,趙譽對著他道,“來,爹爹扶你上馬。”說著,他竟親自伸出雙臂,將趙英一把抱上了馬背。騎奴在前麵握著韁繩,趙譽則仔細跟兒子說著騎馬的要領,讓他腿上要同力夾住馬腹,身體要挺直,雙目要直視前方。起初持盈有些緊張,忍不住站起身來,抱著趙蘅看著不遠處的父子倆,趙譽親自指導,他身量本就修長挺拔,那果下馬又矮小,便能直接拿手扶著兒子,他騎射的本事在軍中也算翹楚了,有他在一旁看著,持盈便不那麼擔心,這才又落了座。趙譽轉頭看她時,她正一心逗著懷裡的蘅兒。到了正午,氣溫稍稍變熱,她已將外頭的披風取了,裡頭穿的是一件水綠的綾繡裙,外麵罩了一件月白的輕羅褙子,上麵織著寶相花暗紋,清淨的顏色襯得她麵色瑩瑩如玉濯。蘅兒坐在她腿上,她拿手環抱著,抬手時,寬大的袖子落到了手肘處,便露出一截白玉一般的腕子,上麵戴著一隻玉鐲子,碧瑩瑩的。她那腕子細細的,被翠綠色的鐲子一襯,更顯得冰肌玉骨,被那不知何處吹來的微風拂起了鬢邊的碎發,她靜靜地坐在那旌旗招展的華蓋之下,像一幅畫一般,叫他隻要目光一落到她身上,就不願意在挪開。見趙英稍微熟練些了,趙譽便命騎奴牽著馬在馬場上走幾圈,騎奴不敢馬虎,牢牢握著馬韁,陪著趙英慢慢走著,馬場周圍都是儀鸞司的衛兵,這一側又有一眾宮人們守著,趙譽便放了心。這邊放了心,那邊卻見趙蘅似乎是哭鬨了起來,持盈正耐心哄著。見趙英已經走了三四圈,他便對兒子道,“好了,歇一歇再騎。”趙英卻戀戀不舍地央求道,“讓我再騎一圈吧,爹爹!”禁不住他那可憐的小模樣,趙譽便點了點頭,“那讓騎奴再領你騎一圈,我去看看你弟弟。”他走到持盈身旁時,趙蘅已經被哄住了,此時正躺在她懷裡闔著眼,昏昏欲睡。“原來是困了……”他壓低了聲音道。“尋常這時候,都是要午睡的。”持盈輕聲答他。她垂眸看著孩子,趙譽低著頭,眼裡看的卻是她。馬場旁種滿了楊柳,風中飛絮飄揚,她的發間就落了一點,他忍了忍,最終還是伸出手去,輕輕將她發間的那點飛絮撚了下來,她卻恍然未覺。“元元……”他忽然開口喚了她一聲。她聞聲抬起頭來,仰望著他。他正要開口,遠處已傳來一陣驚呼,他還沒反應過來,持盈已急忙向他身後不遠處的趙英看去,趙譽看見她的臉色刷一下就變了。等趙譽回頭,便看到了已經跌落馬下的趙英,而那馬正在他身前揚起前蹄,下一刻就要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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