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私心庇護(1 / 1)

窮途 寫手阿星 1883 字 3天前

“朝中的確有人提議和親,可我從沒動過那個念頭,”趙譽對程太後說道,“北朝皇帝已有兩位皇後,再給他送去一個,想來在他眼裡也無足輕重,況且和親納貢隻能換一時苟安,又豈能是真正的長遠之計。”“娘娘放心,”他語氣雖平淡,目光卻深遠,“社稷安危的擔子在我的肩上,我不會讓持盈去替我擔。”他很少叫她的名字,更遑論如此刻一般,語氣裡竟帶著一種依稀的溫柔。以至於持盈竟有些恍惚,抬眼去愣愣地看著他。“那我便放心了……”程太後的神色這才和緩下來。“太後,”持盈忽然就跪在了她的身前,看著她道,“持盈不想出宮也不想嫁人,隻希望能長伴您身側,像侍奉母親一般侍奉終老,若真有山陵崩那日,那我便再上九安山,清修以渡餘生,求您體諒我的一番心意,不要再讓我離去了。”“傻孩子,你快起來,我哪裡是要讓你離去,我是為了你的長遠,”一番話聽得程太後心中發顫,她眼睛發紅,歎道,“我知道你一片孝心,是我太心急了,你十三哥哥既如此說了,我也沒什麼擔心的。”持盈站起來身,又對著太後和趙譽拜了拜道,“謝太後,謝官家。”太後看著她道,“休說一生不嫁這樣的傻話,你如今不願嫁,是並未遇到讓你願意托付終身的人,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親口來告訴我,你願意同誰共度餘生,到時候無論那人是誰,隻要你願意,我都替你備好嫁妝,歡歡喜喜地將你交到他的手上,好不好?”持盈點了點頭,眼中泛起水霧,有些哽咽地答,“好。”--之後朝上仍有大臣們提出送公主北上和親,趙譽直接駁斥了回去。他一向極少在大臣麵前動怒,這一次雖也沒有表現出慍色,可態度卻十分堅決。趙譽雖不常在朝堂上顯露情緒,可朝中大臣卻比當初太上皇當朝時更加畏懼君威,見他態度如此明確,主和的一派也不敢再進言,正好此事朝中另一件事分去了大家的注意。宣正大夫孫鈺山縱馬傷人,臨鄴府尹包庇其罪責,傷者家人便狀告至登聞鼓院。這孫鈺山不是彆人,正是武泰軍節度使孫彥柏之子,皇後孫靜儀的同胞弟弟。臨鄴府尹之所以如此,自然是不敢得罪了這位官家的母舅,更想在皇後麵前賣個人情,且縱馬傷人並非是什麼重大罪行,放在孫鈺山這樣的皇親國戚身上,往往也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可這一次,趙譽知情後便直接下旨解了孫鈺山的職。他這樣處置未免有些太過嚴厲了些,孫鈺山雖有些紈絝習氣,但也並未犯下什麼大的過錯,況且如今皇後有孕,本以為官家自然會多加體恤。不曾想就在孫鈺山被解職後,朝中就開始陸續不停有大臣進言為他求情。當然這些大臣們並非是真正替他不值,趙譽心裡明白得很,他們看得都是孫彥伯的顏麵。孫彥伯是什麼人,當年太上皇議論他婚事的時候,他還是越州團練使,雖是官家的養子,在軍中的根基卻淺。那時候軍中就數孫彥伯與韓崇久兩人威信最旺,韓崇久的韓家軍在天下人中的位置無可取代,孫彥伯則是趙楨的心腹,兩人分庭抗禮,正巧韓家的女兒與孫家的女兒一般大,趙楨最後為他講了孫家的女兒,那時便對他說,重鑒啊,娶了孫家的女兒,你的兵權才攥得穩當些。後來韓崇久被殺,軍中便是孫彥伯獨大,如今他年事雖高已經解甲,可樞府與各地的鈐轄中,有多少都是當初他麾下的舊部將,就在孫鈺山的事鬨出來不久前,還有朝臣奏請為國丈加封太師銜。大虞朝的祖製,外戚崇爵厚祿不畀事權,因孫靜儀嫁給了他,所以孫鈺山不能再在軍中掌權,所以才恩蔭入朝做了如今的宣正大夫,可孫彥伯自然是不滿足於此的,他自己做不做太師倒不緊要,關鍵是要讓兒子能繼承自己的衣缽,掌一方軍權。所以也萬不能在現在被解了職。“你瞧,”趙譽拿著朝臣的上書對呂思清冷笑著道,“不試不知道,朕這一試才看清楚國丈在朝中有多大的威望,倒還是朕低估了他們孫家。”“可陛下,”呂思清擔憂地道,“可若是此時對孫家動手,叫皇後知道了,怕是要受刺激。”趙譽卻道,“誰說朕要對付孫家了,國丈是個有遠慮的人,過些時候他自然能明白朕的用意,他明白過來就足夠了,至於鈺山,朕也不是真要解他的職,到時候自會放他出判外州。”呂思清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官家不過是想敲山震虎,孫鈺山若是出判外州,不在這臨鄴城裡,那也就無法在朝中結朋黨。如趙譽所料,孫彥伯起初是擔心兒子的仕途,可等他暗中讓朝中的大臣去為孫鈺山進言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走了一招錯棋,於是便親自覲見趙譽替兒子請罪。如此,趙譽便順水推舟,提出讓孫鈺山出判外州。孫彥伯當然明白此時女兒身懷有孕,月份也大了,受不得刺激,所以也不願讓她知道,可偏偏那孫鈺山是個糊塗的,想著讓姐姐替自己去官家跟前吹一吹枕頭風,便讓家中奴仆遞信去了慈元殿。皇後看了弟弟送來的信自然急壞了,挺著大肚子趕去了清思殿見趙譽。她因為有孕在身,心思本就敏感,又聽聞趙譽處置起自家弟弟絲毫不手軟,隻覺得他連自己的麵子也不看,心中又生氣又委屈,言語間不免流露出些許的怨懟。趙譽顧著她的身子,溫言寬慰了幾句,隻說免職不過是做給外間看的,實際隻讓孫鈺山出判。皇後一聽卻急了,“陛下要鈺山去哪裡?我與他自幼喪母,他是我看著長大的,哪裡吃過什麼苦頭,他若去了外頭,必然是受不住的。”皇後一向識大體知進退,偏偏對她這個弟弟有些溺愛,如她所言,姐弟倆自幼失怙,父親又常年行軍在外,長姐如母,孫鈺山無異於是她帶大的。“我年少時也被父母送離了家中,一個人在舊都裡嘗儘冷暖,不也過來了,鈺山如今二十好幾的人了,又有官職在身,能受什麼委屈,又有什麼受不得的?”趙譽道。皇後卻一味讓他收回成命,將孫鈺山留在行都。趙譽見她如今隻顧著一家的得失榮辱,有些惱了,便沉了聲音道,“你記得你是孫家的女兒,可還記得你也是這大虞朝的皇後?”他何曾對皇後說過這樣的重話,自從皇後有孕之後,他對她可謂是千依百順,什麼都替她想著,皇後被這樣照料得久了,難免心思變得敏感脆弱,難過之下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趙譽怕她牽動情緒,便讓人將她送回了慈元殿。可帝後之間有了齟齬的消息,還是傳到了德壽宮。等趙譽再到福寧殿向太後請安時,程太後便忍不住出言勸他。“她如今有身子,便是再多不是你也該體諒著,況且靜儀那孩子什麼心性我與你爹爹是最明白的,她心善,又明事理,什麼事你同她仔細說了,她能明白過來的,不要逼她太緊了。”趙譽隻得答,“兒子明白。”程太後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問,“十三你跟我說實話,你這時候想讓那孫鈺山出判,是不是為了英兒?”前不久,趙譽又下旨封趙英為惠安郡王,外頭都在猜測,說官家這是打算提前立儲了。趙英並不是皇後所出的這個秘密,孫家是知道的,從前皇後膝下無子,多這麼一個養子寄在名下自然是好的,可如今她馬上要生產了,若誕下了皇子,那便是趙譽真正的嫡子,可這時趙譽卻流露出要立趙英為儲君的意思,孫家怕是會有想法。所以趙譽才有此舉,他的確打算立趙英為儲,所以要及早籌謀,早些將孫鈺山離開行都,將孫家父子隔開,免得到時候立儲之時受他們阻擾。隻是他沒想到,程太後也猜出來了。見他不答,便也等於是默認了,於是程太後勸道,“即便如此,也不必操之過急,孫家或許有彆的心思,可靜儀一向待英兒是視如己出,若她想明白你為了英兒對付孫家,不免會寒心,到時候怕對英兒就沒了如今這份愛護之心,母子失和,可不是什麼好事。”趙譽點頭答是,可心裡卻暗歎,皇後從前對趙英視如己出,那是因為沒有比較,這世上任何感情都有親疏之分,自己所出的孩子自然要勝過彆人的萬分,等日後他真立了英兒為儲,不光是孫家,就連皇後自己,心中也必然不平。從殿內出來後,趙譽便對著身旁的付安道,“去將皇子帶過來,他有些時日沒去皇後那兒了,今日朕帶他過去。”付安聽了他這話,便明白官家這是打算與皇後修好了,忙應旨去找趙英。--持盈也在尋趙英。她來見趙英時,宮人便告訴她,郡王去了西邊的靜樂園那邊,將身邊的宮人都打發走了。持盈一聽他又將宮人給打發走便擔心了起來,靜樂園裡修了一條浣溪,溪邊濕滑,她怕他不小心滑進了水裡。做母親的便是這樣,與孩子有關的事,總會往最壞處想,她日日守在趙英身邊,一顆心卻仍舊是時時刻刻都懸著的,與他有關的任何風吹草動會能讓她擔驚受怕。持盈忙趕到靜樂園,在園子裡繞了好大一圈也沒見到趙英,又在她焦急的不行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低微的啜泣聲,她順著那聲音看去,便見不遠處的亭子外蹲著的小小的身影,不是趙英是誰。見他蹲在那兒正抬手抹眼淚,持盈一下子就慌了,忙上前問他,“英兒你怎麼了?可是跌了摔了?”趙英見了她站起了身來,仿佛怕她見到自己哭的樣子,背過了身去,小聲地答,“我沒有事。”持盈抽了帕子去給他擦淚,“跟姑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有什麼事你告訴姑姑,姑姑不會笑話你的。”聽了她的話,趙英剛剛收住的兩包眼淚一下子又都出來了,他抽泣著,委屈巴巴地看著她道,“姑姑,我聽到他們說……說我不是娘娘的孩子。”持盈起初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問了一句,“什麼?”趙英於是又道,“他們說,娘娘不是我的親娘娘,我的親娘娘早就被被翁翁賜死了。”持盈這才明白,他不知聽了誰說皇後不是他的生母,一時間她有些晃神,趙英已經扯著她的袖子問,“這是不是真的,姑姑?”她胸口起伏著,像是被問了一個這世間最複雜難解的問題,低頭看著孩子那張天真的小臉,想要開口卻不知該如何說。該怎麼跟他說呢?是騙他說那些人說得不對,皇後就是你的生母,還是要告訴他,你的親娘她沒有死,甚至……她此刻就站在你的身前。就在持盈六神無主的時候,耳畔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誰同你說的這些?”她惶惶然抬眼,就見趙譽疾步走上前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