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峰回路轉(1 / 1)

一世安寧 萌二 2143 字 3天前

大殿內安靜了一會,而後是李弋的聲音傳來:“什麼秘密?”裴珩沉吟半晌,而後轉向趙良:“趙大人,鳳棲樓所賺的銀兩,不知你拿了多少?”聞言,不止是趙良臉色有變,李嵐清也是眼眸微沉。裴珩細細觀察著二人臉上的反應,而後再次開口:“陳毅與曾長柏發現:鳳棲樓竟是趙大人一手扶持起來的,朝廷有嚴令,官員不得參與商賈等盈利行為,趙大人的行為,是觸犯了律條。”的確,按照二人的性格,若是發現了這樣的事情,一定會在皇上麵前狠狠參他一本。但是……“但是趙大人雖然此舉有違律條,不至於讓他殺了二人吧?”胡瑞皺了皺眉,雖然經營樂坊撈錢會受到處罰,但是對於趙良來說,頂多降品罰俸祿,不至於冒險殺死二人。一旁的李弋卻是輕輕一笑:“胡大人你糊塗了麼?殺陳毅與曾長柏的是白雲山莊。”此話一出,場上所有人都明白過來了裴珩繞了這麼大的圈子,是什麼意思。白雲山莊的周雲飛與鳳棲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趙良是鳳棲樓背後的主人,那麼他與白雲山莊,自然不言而喻。換言之,趙良就是握著利刃的那個人。趙良臉色已經明顯不對,他此時腦海裡十分混亂,無憑無據的情況下,他不知道裴珩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當初確實是鳳棲樓的眼線來報,說陳毅與曾長柏在鳳棲樓發現趙芝行出入自然,查出他參與鳳棲樓的盈利行為,要去皇上那裡參他一本。但是鳳棲樓不能查,趙良擔心暴露鳳棲樓真正的麵目,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周雲飛殺了二人,可是這事裴珩是如何知曉的?!四周的空氣似是凝結了一般,眾人屏住呼吸看著殿內的趙良,在眾人的注視下,趙良也隱隱慌了手腳,額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驚慌地轉過頭,卻看見了李嵐清寒潭一般的眸子,刹時如一盆冷水澆到了頭頂,安靜了下來。“裴相說了這麼多,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這一切嗎?”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李嵐清緩緩開口,目光緊緊鎖在裴珩身上。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下,裴珩卻淡淡道:“沒有,一切都是本閣的揣測。”趙良陰沉著臉,卻沒有絲毫沒有放鬆下來的跡象,剛剛裴珩那麼篤定的模樣,又一字不差地說出了真相,他差點就承認了。莫非……趙良眼中一亮,下意識的看向李嵐清,卻看他投來了同樣猜疑的目光,知曉二人心中想得差不多——裴珩在演一出空城計!隻要他沒有確鑿的證據,那他們隻要不承認就無法定罪!趙良穩住心神,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愉悅的笑容,他也是真的笑了出來:“裴相這是拿臣開玩笑?無憑無據,隻靠揣測就想定臣的罪,裴相,您可要三思啊……”說話間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座上的皇上,他自剛剛就一直沉默不語,冷冷看著殿內的幾人,遲遲沒有開口。裴珩黑色的瞳仁裡掀起一陣輕微的波瀾,他突然道:“皇上,您可還記得臣說過周雲飛燒掉鳳棲樓一事?他回去鳳棲樓是真,但是不是去燒樓的,而是要去找一件東西……”此話一出,李嵐清瞳孔微微放大,一陣揪心的緊張感從腳底升起,將整顆心臟團團纏住,讓得他喘不過氣。不可能!裴珩不可能拿到證據!他的腦海裡一瞬間閃過很多念頭,似是在說服自己,裴珩一定是騙他的,他在撒謊,在試探,他不可能有證據!滿心的篤定與僥幸,都在裴珩緩緩伸出手,從拿出袖中的一疊案件卷宗的時候,破滅了。“這是什麼?”皇上的目光變了變。“這是臣在鳳棲樓找到的,上麵記載的事情,倒很是有趣。”裴珩大袖一揮,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開了卷宗,清朗淡漠的聲音在大殿響起,“閏國十年,江西蝗災,靳王親自南下治理災情,從中私吞二十萬兩災銀;閏國十二年,趙良以趙司馬雙親為人質,逼其作偽證陷害刑部尚書張禹;閏國十三年……”念到這裡,裴珩突然頓了頓,對上眾人驚訝的目光,開口道:“大將軍聞寇率兵抵禦梁國大軍,兩年後大勝班師回朝,趙良為鞏固靳王勢力,命人扮作梁國餘孽在半路伏擊……”此言一出,滿殿鴉雀無聲,座上皇上的瞳孔驟然放大,目光似是九尺冰窖的寒冰。在他質問之前,李弋站起身,淡漠的臉上悲痛與憤怒交織:“大將軍……竟是被你所害!?”趙良驚得後退一步,半晌,從口中吐出了三個字:“我沒有。”大將軍聞寇兩朝元老,一心為國,年近五旬卻還請兵上陣抵禦敵國,受朝中上下敬重,尤其與李弋交情頗深,聞寇一向喜歡李弋,對於皇上立他為太子一事也很是支持,若是當年他能順利回朝,說不定李弋也不至於被李嵐清壓著這麼多年。這麼多年的戎馬生涯,躲過了戰場上的明搶,卻避不開身後的冷箭。裴珩自從知曉白雲山莊是靳王的人之後就翻出了往年的幾個大案,從中還真發現了不少嫌疑。趙良臉色已是極其難看,與他相比,李嵐清的臉上漠然得有些反常,趙良死死盯著裴珩,神情已經有些激動:“你誣陷我,你誣陷我!”“若是趙大人要證據,本閣在鳳棲樓還搜到了不少,有些是陳年的舊物,不過總有人能認得出來,例如這個……”裴珩從懷中掏出一個玉佩,雖然外表看起來極為普通,但是卻讓殿中的人都微微一怔,那個玉佩是皇上親手給聞寇的,上麵的花紋特許雕刻了飛龍的形狀,皇上當初願他早日凱旋,找遍全天下估計也找不出第二個,不想,周雲飛殺死聞寇之後,竟將此玉佩拿走當做了證物。“趙大人如果嫌此物不夠有力的話,遠在蜀地的趙芝行禁受不住惡劣的環境,似是在準備羅列趙大人這些年所犯下的事,以換能夠留在京都。另外戶部尚書梁清這些日子在查往年賑災的災銀情況,據本閣所知,貌似查出了一點眉目,不如此時傳他上來,與趙大人對峙一番?”趙良站在原地,眼中掀起一陣驚濤駭浪,在片刻的洶湧之後,是死水一般的寂靜,他那雙陰惻惻的眼睛落在裴珩身上,似是要將他千刀萬剮。裴珩將卷宗緩緩合起,淡然地回望了過去,在他冰寒的目光中,趙良突然朗聲笑了起來,淒愴的笑聲落在大殿裡,似是野獸垂死掙紮前的怒吼,半晌,他停住笑聲,轉身猛然跪下:“皇上,臣一時糊塗,犯下彌天大錯,但求速死!”殿內僵持的氣氛,被這扭轉的局勢瞬間打破了,眾人看著地上的李嵐清,一時間靜了幾秒。皇上捏著手邊的龍椅,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轉而握成重拳,狠狠砸了一下旁邊的扶手:“一時糊塗?究竟是你糊塗,還是朕糊塗!”皇上捂著胸口,想起大將軍之死,胸口一陣絞痛,柳公公焦急地上前想扶住他,卻見他眸中射出厲光,大口喘了幾口氣之後,臉上稍稍恢複了正常。“來人,將他……”李嵐清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他站在一旁緊緊握著雙拳,指尖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掌,他卻似是渾然不覺。“皇上,趙良所做之事與靳王脫不開乾係,臣以為,二人一並同罪!”裴珩微微皺眉,朝著皇上微微躬身。趙良跪在地上,朗聲道:“臣一人做事一人當,靳王年輕氣盛,所有事都是臣一意孤行為他籌謀,靳王並不知臣所做的這些事!”李弋站在一旁,冷冷笑了:“靳王賢德能乾的名聲天下人皆知,你做的事,他竟然不知道?你為了保全他,還真是不遺餘力啊!”麵對裴珩堅定的目光,皇上有一瞬的頓住,他看了看一旁站得僵直的李嵐清,微微轉過眼神:“靳王,你就無話可說?”他緊緊地盯著李嵐清,悲憤交織的情緒中,隱隱希望他能夠說點什麼來為自己辯解,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長了二十多年,才能他都看在眼裡,他一直以為他是個賢王,但是如今卻告訴他,是他錯了!無論怎樣,他要聽他親口說出來!李嵐清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而後他抬起眼,蒼白的麵容下,嘴唇也失了顏色,他緩緩跪下:“兒臣確實犯了一些錯,但是兒臣從未想過殺害聞將軍。”皇上嘴角動了動,內心湧出一股極大的悲傷,他緩緩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麵容似是一下子憔頹然了許多:“朕知道了,朕想也是,你怎麼敢殺聞寇……”殿中的人神情都有些複雜,皇上明顯是想為李嵐清開一條生路,不願再細究下去,一時都緘默下來,李弋眼梢微抬,看了看身側的裴珩,他立在殿中,身後的墨發無風自動,對上皇上垂憐複雜的目光,氣勢卻不減分毫。“皇上,聞將軍的事暫且按下不表,但嵐夏公主,卻是死於靳王之手。”皇上原本有些渾濁的雙目,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徒然怔住,腦海裡轟然一聲,變得一片空白,擊得他幾乎從龍椅上滾落下去。“你,你說什麼?”皇上眼中極為震驚,他抖動著雙唇伸手指向了座下的李嵐清,半晌沒有緩過神。忽然,他一擰眉頭,看向了跌落在殿門口的安鈞寧,睜大雙目,怒聲道:“不,是你,一切都是你,是你!”安鈞寧惶然地看了看四周,忍不住向後挪了挪,天子之怒,她恐是無力招架,這會若是要被拖出去,估計誰也攔不住了。皇上卻沒有下令,或許是極大的震驚與憤怒讓他失去了理智,他用手撐著龍椅,竟從座上踉蹌著走了下來,柳公公要上前去扶他,被他一掌揮倒,他跌跌撞撞地走了下來,嘴裡反複念著兩個字:“逆賊,逆賊……”胡瑞上前想攔住他:“皇上……”皇上置若罔聞,他伸手抽出一旁的侍衛腰間的刀,雙目瞪著門邊的安鈞寧,目眥儘裂,咬著牙揮劍砍了過來:“逆賊,朕殺了你,殺了你!”但是這一刀卻沒有刺到安鈞寧,鮮紅的血順著刀刃滴落在殿內,一隻手緊緊握住皇上揮過來的刀,刀口懸在安鈞寧的頭頂,卻沒有傷她分毫,裴珩感受著手下傳來的鈍痛,忍不住蹙了蹙眉,但是立刻又回歸平靜,手下的力度不鬆分毫。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有人都噤了聲,最後是柳公公先叫了起來:“裴相……太醫,快宣太醫……”“退下!”皇上厲喝一聲,森森的目光讓柳公公身軀一顫,自行退到了一旁,皇上看著裴珩,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疏離與戒備,他怒聲道,“裴珩,你與此女,究竟是什麼關係?”他的語氣已經有些冷靜了下來,震怒的情緒被壓在心底,眼中是寒潭般的平靜與冰冷,這下他不再有任何懷疑,裴珩與安鈞寧之間,絕對不一般。裴珩薄唇崩直,微微鬆開了手下的刀,他斂了斂目光,眼中閃過一絲猶疑與悵然,他輕聲道:“皇上,臣與她的關係真的那麼重要嗎,臣隻想告訴您殺害公主的真凶,此等禽獸若是留在世上,是對朝廷,對天下的不負責。”淡淡的話語落在殿中,帶著一絲疲憊,皇上揮了揮袖子,目光依次落在李弋與李嵐清二人身上,到最後停在了李嵐清的臉上,他看了她片刻,而後轉過身,平日裡令人感到壓迫的威嚴已經蕩然無存,頹然的背影更似是一個垂垂老人。眾人心思各異,突然聽見皇上仰著頭笑了起來,蒼老渾濁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聽起來極為瘮人。他揮著袖子,喃喃道:“好,好啊,好啊,真是好……”眾人噤聲不語,都定定看著他的背影。走到殿階前麵,皇上定住了腳步,而後抬起腳忽然一個踉蹌,狠狠摔倒在了地上。殿內眾人大驚,連忙湧過去要將他扶起,裴珩最先衝過去,他撐著皇上的後背,伸出修長的手指探了探皇上的鼻息,察覺到什麼之後,他仿佛觸電般的縮回了手,在一瞬間穩住了自己的表情,轉而握住皇上的雙手。柳公公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怔了半刻,回過神來,剛想開口,卻被裴珩淩然的目光一掃,讓他將到口邊的話給壓了下去。“將皇上抬到寢宮,宣太醫!”裴珩利落地吩咐了一聲,而後示意了一下身後的胡瑞,胡瑞點點頭,將跌落在門邊無人問津的安鈞寧給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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