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終於可以期待真正的重逢了吧……穀夢初在樓梯間裡悵然地呆了會兒，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想著不知姚子軒醒來後能不能記得做鬼期間的經曆，一會兒又想她這算不算自己挖坑自己跳，想來想去想不清楚，索性一拋二六五全都不想。“姚子軒家屬！姚子軒家屬？”走廊上傳來護士的喊聲，她連忙應了聲“來啦”跑過去。一定是姚子軒醒了！一定是！她不無激動地想著，結果在衝到護士跟前兒時，聽見對方嘟囔了一句，“人去哪兒了呀，這得找人簽病危通知書了人不見了。”病危通知？這什麼情況啊！滿心重逢的歡喜被現實一榔頭敲碎，穀夢初緊張地抓住準備去打電話的護士，“護士我是姚子軒這邊兒的，你告訴我他出什麼事了？”剛不是還好好地躺著嗎，怎麼突然就要簽病危通知了呢？“哦，其實就是剛才病人抽搐了半天，醫生檢查過覺得這抽搐很反常，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姚子軒的病情現在已經往複雜化發展了，以防萬一，就跟你們家屬先溝通一下，把通知書簽下字，對了你是他什麼家屬？姐姐還是妹妹？他媽媽去哪兒了？”“……我是他女朋友。”穀夢初回答時神情略微妙。“哦，那你通知一下他媽媽，叫她儘快過來吧。”護士低頭在本子上寫下一串字，“醫生說姚子軒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而且現在他也不適合轉院，你們都做好心理準備。”“好的……我知道了。”穀夢初應道。等護士轉身離開，穀夢初才看向方才起就垂頭喪氣飄在護士身後的姚子軒。兩人，哦不，一人一鬼，重新回了樓梯間。“說吧，怎麼回事兒。”幾乎不用問，穀夢初都能猜到他身體的異狀一定跟他自己脫不了乾係，可話總是要問清楚的，“你是怎麼把自己折騰到要下病危通知的……”“我也沒乾什麼啊。”姚子軒覺得自己特彆冤，“我就是想回我自己的身體裡麵，結果誰知道他鬨什麼幺蛾子，我一靠近他就哆嗦個不停，連帶著身上插著的儀器也滴滴滴一個勁兒響，沒一會兒大夫就過來了……”“嗯，然後您就被開了一張病危通知。”穀夢初扶額歎氣，“難不成你這身體對你還有排異反應？”“聽說過輸血捐器官有排異反應的，沒聽說過原裝貨也被排異啊！”姚子軒也快抓狂了，“你知道我當時進不去腦子裡在想什麼嗎？我彆的不想，就想對著床上那個豬頭狠狠地、狠狠地踹上一腳！”“那估計現在我跟你媽就要拉你去火葬場了。”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穀夢初倍感無奈，“這麼說還是回不去啊……”被精準地戳到痛點，姚子軒一下子變成漏氣的氣球，直接癟下去了。“對啊……回不去。”他縮進牆角垂頭蹲下。這次他是認真努力過了，結果不但沒成功，還差點把自己折騰掛了。“看來這事兒急不來。”穀夢初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說不定是你的身體現在太虛弱了，所以你才回不去。”“……也說不定我已經沒機會了。”姚子軒已經陷入了悲觀旋渦，“回不去就是天意，因為我不該活著。”“瞎說什麼呢。”穀夢初照著他後背來了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能碰觸到真的不錯，至少想打他時不用忍到手癢，“你給我老老實實打起精神來。”“我打不起來。”姚子軒唉聲歎氣，“真的，小初，我現在特彆喪，滿腦子想的都是還不如當時死利索點算了，現在這不人不鬼的算什麼事兒。”“……”穀夢初忍不住又揮出手，卻在即將打到目標之際收了力道，改道去到姚子軒腦袋上輕輕呼嚕了兩把，“彆難過了，這不是還有我嗎，我幫你想辦法。”“你能幫我想什麼辦法？”姚子軒抬起頭，眼底的失落一覽無餘，“幫我找個和尚來念念經？”“……”穀夢初擠出個和善的微笑，“你要是覺著這樣能讓你心裡舒坦點兒，我這就去淘寶搜搜看有沒有相關服務。”“淘寶能找著和尚嗎！”姚子軒悲憤道，“你得上廟裡去，廟裡，才能找到真和尚，懂嗎？”“你還真想找和尚來啊？”穀夢初曲起食指去敲姚子軒腦殼兒，“人家過來直接給你超度了，就問你怕不怕。”“你不說我都忘了和尚有這業務了。”姚子軒歎著氣腦袋往旁邊一歪，結果人直接埋了半截進牆裡，視覺效果十分具有衝擊性。“出來出來。”穀夢初抬腳踢姚子軒並沒有沾地的腳尖，“不過你提醒我了，和尚不太靠譜，不如我去找找道士什麼的？道士的業務貌似跟你現在的狀況有點重疊吧？”“那是奇幻裡的道士。”姚子軒把上半身從牆裡拔出來，“現在的道士已經不開展這方麵業務了，你找他們也是白找。”“事兒不能說的這麼死啊。”儘管穀夢初當了二十多年唯物主義青年，可眼前兒守著這樣子的姚子軒，她也封建迷信了一把，“萬一能找著什麼世外高人呢？”“……你是認真的嗎？”姚子軒滿臉無奈看向穀夢初。“你要是再不打起精神來，那我說的就是認真的。”穀夢初當然不是真的想要找什麼世外高人，她隻想姚子軒儘快恢複精神。“好吧，我錯了。”姚子軒誠懇道歉，生怕穀夢初真的腦門一熱給他找來一堆和尚道士做法事。“知錯就改好同誌。”穀夢初慈愛伸手撫摸姚子軒的腦袋，“你先在這等會兒，我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彆吧。”姚子軒知道穀夢初是要跟他媽媽說病危通知書的事兒，“她這會兒估計還在睡著呢，要不等晚上再跟她說吧。”“我也想叫她多休息會兒，可病危通知書這種事我不能瞞著。”穀夢初劃開手機屏幕，“要是等她過來，知道我收了病危通知還不告訴她，她會埋怨我的。”畢竟這事兒關乎著她兒子的生死，尤其是她看不見現在的姚子軒，並不知道病床上的他突然抽搐的真實原因，穀夢初又不好解釋，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實話實說，之後走一步看一步。“那你記得彆說得太嚇人。”姚子軒明白穀夢初占理，也就不再阻攔，“儘量措辭委婉。”“還用你說。”穀夢初白他一眼，撥通電話。然後，走廊中響起兩個人都熟悉無比的手機鈴聲。穀夢初跟姚子軒麵麵相覷，結果下一秒，鈴聲停止，姚媽媽的聲音兵分二路，從電話跟走廊裡同步傳來——“小初啊，我到醫院了，你在哪兒呢？”誒！？姚媽媽怎麼這會兒過來了！穀夢初當機立斷，舍棄姚子軒捏著手機直奔走廊，推開過道門的一瞬間正好跟姚媽媽四目相對。“阿姨……你怎麼才睡這麼一會兒功夫就醒了……”姚家媽媽出現的時間太出乎意料，把腦海中原本想好的措辭都打散了，穀夢初隻好重新組織語言，打算把姚子軒被下了病危通知書的事兒告訴她。結果還不等她想好怎麼說，姚媽媽那邊兒就收起電話，姿態優雅地從挎包內取出來了一個四四方方小盒子。“嗨，其實我也不怎麼困，吃過飯我回了家一趟，喏，小初，這小東西你收下，算是阿姨給你的見麵禮。”您這行動能力也太超群了吧！穀夢初在心裡哀嚎一聲，怎麼辦，這種氣氛下叫她怎麼開口跟人家說你兒子被下病危通知了啊！！這時姚子軒也從樓梯間飄進走廊，見狀噗嗤笑出聲來，看穀夢初愣在那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遂抬手拍拍她肩膀，“收下吧，這也是我媽媽一片心意，以後我要是真的搶救無效，你認她當個乾媽。”“拿著，快拿著。”那邊廂姚媽媽以為穀夢初是在不好意思，一把將小盒子塞到她手中，而後拍拍她的肩膀，“時間倉促我也沒給你買新的，這都是子軒他奶奶那一輩兒留下來的舊東西，不過東西雖然舊，也是好的，不然阿姨也不能拿來送你不是。”“阿姨，這也太貴重了……”穀夢初噎得都要打嗝了，這盒子以前她見過，裡麵裝了個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無功不受祿，她實在受不起這麼貴重的見麵禮。“有什麼貴重不貴重的。”姚媽媽手沒從穀夢初肩膀上拿下來，就搭在那兒，還稍稍用力握了一下，“小初，你彆以為我是單衝著那臭小子才給你的見麵禮，你在我們這麼難的時候來幫忙，我心裡真的是很感動，就算沒有你跟子軒那層關係，我心裡也把你當女兒看的。”“收下吧。”姚子軒也如此說，他看著穀夢初肩膀，在那裡，他媽媽的手與他的手穿透交疊在一處，卻互相感知不到對方，“我還是那句話，若我有個萬一，將來……就托你幫我多少看顧一下他們二老了……”“嗯。”穀夢初緊緊攥住手中的小盒子，感受著肩頭傳來的兩層重量，“謝謝你阿姨，我……我就收下了。”連帶著一份沉重的囑托，她統統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