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麵，付了錢，穀夢初抱著挎包在街上慢悠悠地走，姚子軒就跟在她身旁，慢悠悠地飄。“你怎麼都不怕太陽曬的？”穀夢初看著身旁的玻璃窗，上麵隻倒映著她一個人的身影。“可能我天賦異稟。”姚子軒雙手插兜，姿勢忒帥，“給我本秘籍，說不定我還能修煉成仙呢。”“你可能耐了。”穀夢初彆開眼，不想去看身旁的姚子軒，“這麼能耐你彆出意外啊……”後麵這句話，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就是含在嗓子眼裡嘟囔的。“對了，有件事兒，得提前跟你說對不起了。”姚子軒忽然飄到穀夢初身前兒去，神色鄭重間又帶著點悲傷，“傻丫頭，你的婚禮我沒辦法參加了。”穀夢初：……“等等，誰跟你說我要結婚了？”問出這句話時，穀夢初嘴角忍不住在抽搐，要結婚的明明是柳昕昕怎麼會變成她？這誤會有點大好嗎……“你不是都群發短信通知了？”姚子軒表情忿忿，“連發三個群我都在，難道還能看錯。”穀夢初：！！！不是吧！“結婚的是昕昕！我隻是幫她轉發消息而已啊！”穀夢初簡直冤枉的不行，趕緊掏出手機來想要自證清白，結果一打開聊天軟件界麵，發現已經收了一大堆私聊恭喜……這他喵的是什麼情況！穀夢初頭都要炸了，趕緊翻出柳昕昕發給她的那條信息看了一眼，這一看，才發現了問題出在哪裡。柳昕昕發的那條短信，大概是之前她用來通知親戚好友的，沒有出現名字，雖然新郎的名字出現了，但這在新娘同學群裡根本起不到辨識作用……在她困得稀裡糊塗的情況下，沒有改名字直接轉發，因而導致了這個重大誤會……“那個……我……”穀夢初小心翼翼抬眼看姚子軒，在把前因後果解釋了一番後總結陳詞，“我……我覺得我有點冤……”“嗬。”覺得自己更冤的姚子軒不想說話，並很想把路邊走過的狗抓起來丟穀夢初臉上。原本以為他至少算是為那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而死，結果他居然是死在一個烏龍誤會上？姚子軒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至於穀夢初……她這會兒正手忙腳亂在群裡解釋誤會，並沒發現姚子軒遭受到精神重創。等她解釋完一圈，抬頭卻找不見姚子軒人……呃不，鬼影了。這人跑哪兒去了！穀夢初焦急地四下裡看，試圖在來往擁擠的人群中找到姚子軒。沒有！左邊沒有，右邊沒有，前麵、後麵、甚至穀夢初還抬頭往天上去看，哪兒都見不到姚子軒。他去哪兒了？穀夢初攥緊手機，下意識奔跑起來，明明把對方的手機號碼記得很清楚，對方的家庭住址與座機號碼也一直刻印在腦海裡，可現在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不管哪種方式，都不可能找到姚子軒了……從早上知道姚子軒變成鬼開始，直到此刻，穀夢初才好似大夢中驚醒，一下子體會到“死亡”真正的含義。死亡是斷掉的線，是不會停下腳步的風，是徹底離開人類所有可觸及的範圍，是——再也不見。姚子軒！姚子軒！！他到底去哪兒了，是被陽光曬傷了？是心願已了轉世投胎去了？還是被黑白無常抓走了？“姚子軒！！！”跑過好多條街道仍舊一無所獲的穀夢初終於淚流滿麵，她幾乎用儘全身的力氣在喊著，“你回來啊！！”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突然的死去又變成鬼回來？為什麼回來了又不告而彆？路人紛紛對穀夢初投來詫異的目光，見她哭著蹲在路邊，大部分人隻駐足看了片刻便小聲嘟囔著走遠，偶爾會有人來低聲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穀夢初泣不成聲，隻用搖頭這個動作來婉拒路人們的善意。誰能幫助她呢？誰都幫不了她。這個悲哀的現實叫她眼淚一直不停地流。“喂。”恍惚間，她聽到一個聲音在耳畔說道，“彆哭啦，哭得難看死了，還有，該哭的是我好吧……”穀夢初謔地抬起頭，頂著兩隻紅腫成核桃的大眼泡跟少年版姚子軒來了個眼對眼。“姚……子軒？”眼睛腫鼻子腫嘴巴也哭腫了的穀夢初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啊。”雖然腳不沾地，還是努力蹲在穀夢初身邊與她視線齊平的姚子軒咧咧嘴，“是我。”“……你去哪兒了？”問出這句話，穀夢初又哇的一聲哭起來，“你去哪兒了呀！為什麼都不跟我說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呃，彆哭，你彆哭啊。”眼瞅著穀夢初快要哭出黃河決堤的氣勢，姚子軒麻了爪，想掏手絹給她擦擦眼淚，手都抬到胸前才想起他現在根本沒有手絹也碰觸不到實物，隻得訕訕然放下手，開始想方設法哄人，“我剛才不小心被風刮走了，這真的是個意外，所以才沒跟你打招呼，我真不是故意的，還有，你看我這不回來了嘛。”他還真是被風刮走的。因為精神受創，穀夢初又忙著跟群裡同學們解釋，他當時就找了個牆角蹲著畫圈圈，沒想到圈圈沒畫完，一陣風吹過來，他呼啦一下上了天，在半空中蛙泳了半天才遊回來，彆看他這會兒蹲在穀夢初身邊跟個沒事兒鬼似的，那是因為他不能喘氣了，能喘氣他現在能喘成一頭牛。“可惜你也碰不著我。”這邊廂，姚子軒還在賣力哄人，“要不然在我腰間拴根繩，你就能隨時隨地體驗放風箏的快感了。”穀夢初嘴角扭曲、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地看他一眼，最終深吸一口氣，從包裡拿出濕紙巾來把臉打理乾淨。她發現姚子軒真的很堅強，如果遇到這種事的人換成她，彆說安慰彆人，她自己估計都沒法看開走出來。“走吧。”穀夢初啞著嗓子說道，“你還想讓我幫你辦幾件事兒，最好一口氣說完，可彆事兒沒交代清就又被風吹沒了。”死去的人沒法活過來，活著的人唯一能做的，大概隻有讓逝去的人遺憾少一些這樣子……穀夢初用濕巾壓了壓眼角，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要再哭。她想……在姚子軒心裡留下自己最好的一麵，而不是哭泣無能又軟弱的傻樣子。“啊，第二件事啊。”姚子軒用手搔了搔腦殼，“你等我想想行吧。”“嗯。”穀夢初怎麼可能說不行呢。她揉著蹲麻了的雙腿站起身，一瘸一拐往前挪，手裡還捏著手機不斷在敲信息，“你好好想想，想詳細些，我請幾天假，能幫你做到的，我會努力幫你達成。”“誒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姚子軒拍了下腦袋，“這事兒可是太重要了，趕緊打個車去錦華苑三棟109號，我有要事要處理！”“……錦華苑？”穀夢初敲信息的手指微頓，紅彤彤的腫眼睛往姚子軒那兒一挑，“那不是我住的小區嗎？你去那兒乾嘛呀？”“是你住的小區，怎麼啦？”姚子軒雙手環胸下巴微挑做不屑狀，“你住的小區還不許我去了是怎麼著？”“行行行咱不說這個。”穀夢初擺擺手，死者為大，好人不跟鬼鬥，姚子軒現如今是大爺，他說啥就是啥吧，“我打個車。”跑了半天又哭了一陣，她現在整個人都虛脫了，完全不想坐公交車往回走。半個小時後，穀夢初站到錦華苑三棟前，看著109號門前掛的大牌子出神。“在這兒發什麼呆。”見穀夢初杵在原地不動，姚子軒飄到她身邊催促，“進去啊！”“不是……”穀夢初轉過臉，表情裡寫滿糾結，“109號是花店啊？”不光是花店，還是家挺出名的花店，據說有二百七十多對情侶用這家花店的捧花告白成功，於是這家店在網上被傳得神乎其神，什麼“擁有著愛之魔力的告白花店”之類的，而店長對此顯然十分自豪，店門口特意擺放了巨幅海報宣傳自己的豐功偉績。“對啊，花店。”瞅著穀夢初臉上懵逼的表情，姚子軒笑了，這笑容映襯著他十八歲的容顏，看起來比清晨初升的太陽還耀眼，“進去吧，我拜托你的第二件事就在這裡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