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至的雷雨,將夏夜的悶熱一掃而光。穀夢初擦著半乾的長發,剛哼著歌從浴室踱出來,一道雷把她震得周身一激靈。“啊啊擦,我陽台的衣服!”扔了毛巾跑上陽台,果然看到冷冷的雨絲在衣服上胡亂地拍。穀夢初頂著藏狐同款心如死灰表情關上窗,把那堆衣服從晾衣架上取下來重新丟進洗衣機。“煩死了,好困啊……”坐在洗衣機旁,穀夢初的上下眼皮陷入熱戀,如膠似漆生死相許,黏在一起堅決不肯分開。就在穀夢初馬上要夢會周公那一刻,握在她手中的手機開始震動。穀夢初花了整整一分鐘,才反應過來是有人給她打電話。“喂……”她接起電話,聲音半死不活,“有事起奏,無事退朝,朕很困,朕要跟周公睡覺……”“哎呀我的夢寶貝兒!你先彆睡啊!”清甜嗓音席卷而至,將好友高昂的情緒展現的淋漓儘致,“寶貝兒,我拜托你個事兒!等下我給你發個信息,你幫我添上名字轉到咱們初中到大學的同學群唄!我這邊忙瘋了根本顧不過來!”來電的是穀夢初從初中到大學一路相伴的鐵閨蜜柳昕昕,最近正在籌備婚禮,她還被委以伴娘重任。睡意朦朧間穀夢初艱難啟動大腦提取著對方話中的有效信息——轉發她的消息,目標初中到大學的同學群——OK。“我知道啦……”勉強打起精神,穀夢初哼唧道,“快發快發,女人,再打擾我睡覺小心我去搶婚。”“啊!你果然早就對我圖謀不軌!”柳昕昕哈哈笑道,“寶貝兒,你喜歡我要早說啊,要不咱倆私奔吧!”“少在這兒跟我貧!”穀夢初哭笑不得地啐她,“快發信息過來,我真的要困死了。”“好好我這就發,寶貝MUA~”柳昕昕掛掉電話,不多會兒一條信息就發了過來,穀夢初瞄了一眼,大致就是什麼幾月幾號幾點在哪兒舉行婚禮邀請諸位同學參加的內容,想都沒想就轉到了三個群中。也是趕巧,消息剛發完,手機就響起了沒電報警,穀夢初看了眼還在加班工作的洗衣機,再看看已經罷工的手機,煩躁地抓抓頭發,關掉手機拿去充電,順便往被窩裡一撲,決定等明早起來再晾衣服。與此同時,在一條雨勢滂沱視野模糊的公路上,一輛車慢悠悠開著,忽然,駕駛員手邊的手機亮了下,他分心看了一眼,臉色頓時糾結萬分,再抬頭,卻驚見眼前出現兩道刺眼光線。轟——大雨下了一整夜,到了清晨,終於雨過天晴。陽光從未曾拉緊的窗簾縫隙偷溜進來,歡快地在穀夢初眼皮上跳舞。“嗯……”穀夢初翻了個身,在床上重新窩出個舒適的姿勢,打算繼續跟周公廝混。“喂。”清亮又帶點不耐煩的聲音在床邊響起,“女人,起了。”“誰啊……”穀夢初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床邊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梳著偏分,穿著一中夏季校服。“姚子軒啊……”穀夢初閉上眼喃喃道,“今天怎麼會夢見你呢?你個大傻叉。”姚子軒:……姚子軒:“說誰傻叉呢你!給我起來!”穀夢初又睜開眼,直愣愣看著姚子軒。咦?沒消失?難道不是做夢?她一骨碌坐起身,卻在下一秒尖叫一聲四處找被子想把自己遮住。姚子軒麵無表情:“被子在右側床下,三分鐘前被你親腳踹下去,還有,彆遮了,A罩杯是不會從你這複古睡衣領口露春光的。”穀夢初:……“姚子軒你這嘴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賤……”快速撿起被子把自己裹好,大腦終於恢複運轉的穀夢初衝姚子軒翻了個豪華版白眼,“誒我說,你大早上的穿這麼青春跑我家來乾嘛?今天有校友會?”跟柳昕昕一樣,姚子軒也是從初中開始就一直跟穀夢初當同學,因為長得帥成績好,穀夢初當年還對他生出點懵懂小心思,可惜那份兒剛萌芽的感情很快就敗退在姚子軒一張毒嘴上,死得淒淒慘慘戚戚。雖然不知道姚子軒怎麼弄到她家鑰匙的,但因為太熟,穀夢初倒沒覺得他想對自己乾啥壞事兒。“……穿的青春?”姚子軒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聲音平靜一些,“穀夢初,你往下看,看看啊。”“噫……你不會沒拉拉鏈吧。”穀夢初以手遮臉,順便叉開手指大喇喇往姚子軒下半身瞄,“真受不了你,大清早跑我家耍流氓。”話音未落,她就看到一雙並沒沾地的腳,懸浮在那裡。穀夢初:……抬頭,揉揉眼,再低頭。腳還是懸在那兒,半點不帶作假的。徹底清醒過來的穀夢初緩緩抬眼,看向姚子軒。麵前的少年眉眼俊俏,帶著青春期特有的恣意與張狂,富含膠原蛋白,帥得一塌糊塗,這絕不是穿一身當年的校服就可以達到的水準。十七歲的青春帥鬼姚子軒挑挑眉。穀夢初:“鬼啊啊啊啊啊!!”氣震寰宇,聲徹雲霄。在穀夢初的設想中,撞見鬼的自己應該特柔弱地尖叫一聲,然後白眼一翻就地暈菜,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身體素質過硬使人堅強,在尖叫了五分鐘仍舊沒一點頭暈跡象後,穀夢初索性不叫了,一邊歇嗓子一邊跟麵前的熟人阿飄大眼瞪小眼,“喂……我說,你這是……啥情況啊?”“啥情況你看不出來嗎?”姚子軒雙手環胸,沒好氣地斜她一眼,“出車禍,死了唄。”穀夢初心裡咯噔一下子,浮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來。雖然不肯承認,但姚子軒這張帥得特混蛋的臉在她整個青春期當中占據了最為濃墨重彩的戲份——她喜歡過他,甚至可能到現在都仍舊喜歡他。而現在,這個男人用當年驚豔過她的模樣飄在那兒,親口告訴她,他死了。如果這是個玩笑,那真是最惡劣最讓人反感的玩笑,可惜目前的情況明明白白告訴穀夢初,這事兒有九成是真的。穀夢初眨眨眼,又眨眨眼,試圖擺出一個誠懇的悲傷表情。未果。因為實在是太沒真實感!眼前的姚子軒除了腳不沾地之外,跟活著的時候看起來沒任何區彆!“那你……怎麼死這兒來了?不是,我其實想問……你為什麼會用這副樣子出現在我家啊?”“問得好。”姚子軒微微一笑,然後暴怒抓狂道,“因為某個二貨大半夜發短信!還連發三個群!我瞅了一眼結果就被對麵一酒駕司機懟上了!!!”穀夢初死機三秒。穀夢初:“啊?”穀夢初:“啊!”“你不會是看我發的短信才那啥的吧!”“你,說,呢?”姚子軒咬牙切齒,周身黑氣森森,“死丫頭,我來找你償命了。”穀夢初嗷地叫了一嗓子,把自己塞進夏涼被奮勇縮成一個球,“大哥彆殺我!我錯了我錯了!我真錯了!誰能想到發個短信也能發出一條人命啊!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肇事司機嘛!”哆哆嗦嗦等半天,沒等來索命利爪。姚子軒:“噗。”穀夢初:……“臥槽你剛才笑了?”一把掀開被,入眼果然是姚子軒微彎的唇角,跟眼底遮都遮不住的笑意。“傻不傻啊你。”姚子軒捂著臉哈哈笑,“我還是頭一次看你慫成這樣哈哈哈!”穀夢初怔怔坐在床上,看著眼前熟悉的男人用十七歲的麵孔笑得前仰後合,驀地眼圈一紅。剛才努力想做出悲傷的樣子沒成功,這會兒沒想哭,眼淚卻跟開了閘一樣嘩啦啦淌個沒完。姚子軒笑完才發現穀夢初一言不發在那兒掉金豆呢,臉上頓時尷尬起來,“哎哎你彆哭啊,我就是跟你開玩笑呢,咱倆什麼關係啊我還能找你償命?彆哭了,我嚇唬你呢,好了我錯了行不?”見穀夢初越哄哭的越來勁,姚子軒有點麻爪,有心想替她擦擦眼淚,可惜身為魂體的他根本無法碰觸活人。看著自己穿透了對方頭發跟麵頰的手,姚子軒眼神微暗,收回手趴到床邊繼續開哄——“彆哭了,我錯了,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好,祖宗,彆哭了成不?”“你真死了啊?”穀夢初擦了把眼淚,腫的跟桃子似的雙眼直勾勾盯著床邊的姚子軒,“真不是跟我開玩笑?這玩笑不好玩你彆開了行嗎……”姚子軒頓了下,苦笑道,“丫頭,沒事兒我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做什麼?我也不想死的啊……”“那你……是有什麼心願未了才……才變這樣的嗎?”穀夢初瞅著姚子軒虛扶在床邊半透明的手,又是一陣悲從中來,吧嗒吧嗒掉著眼淚開口問,“你還有什麼遺願,說吧,我能幫的就都幫你做了……”“嗨,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姚子軒笑嘻嘻的,一張帥臉上半點看不出沮喪懊惱不甘心來,“打小認識的人裡,屬你最仗義,我就知道沒看錯人——話說,你能先把腿放下來嗎?這角度稍稍有點影響我思路……”“啊啊啊啊流氓!”穀夢初又氣又惱,下意識一腳踹過去。“呃……我是不想對你的內衣審美提什麼意見啦,不過這種四角褲真的不是男式的嗎?”腦門上頂著一隻穿頭而過的腳丫,姚子軒視線淡定飄移。穀夢初:……我看在你快投胎的份兒上不跟你計較你記住……三秒之後,新晉阿飄先生姚子軒被轟出臥室。“喂喂其實你關門也沒用的我可以穿牆。”姚子軒扒在門框上衝裡麵喊。“你敢穿牆我就去掘了你的墳!”門內傳來咆哮聲。姚子軒搖頭苦笑,他這會兒可是連墳都沒有呢。行吧,能打起精神總是好事兒。十五分鐘後,換好衣服梳洗完畢的穀夢初出現在姚子軒眼前。“這麼短時間你竟然還化妝了?”姚子軒震驚,“不,比起時間來,我更想知道,你對著我這個死鬼有什麼化妝的必要嗎?”穀夢初嘴角抽了抽,“你對自己身份變換接受度還挺高。”這就開始自稱死鬼了是要怎樣?“我這不也是苦中作樂嘛。”姚子軒笑,“再說了,我可不想再看你哭,現在你打不到我了我也不怕說實話,你哭起來的時候嘴巴有點歪,特彆難看。”穀夢初:……這人不是被車撞死的,是被嘴活活賤死的吧!忍住,她不能跟個死人一般見識。穀夢初強行按下額角暴起的青筋,擺出標準微笑來對姚子軒說,“那麼姚死鬼先生,現在可以說你的遺願了嗎?”“可以,當然可以。”姚子軒站起來,略顯局促地原地飄了個圈兒,最後搓搓手道,“說是遺願吧,實際上就是想找你幫我辦幾件事兒,那幾件事情對我來說實在太重要,不處理妥當,我死不瞑目啊。”“……什麼事,說吧。”穀夢初話剛說完,腦殼上就噌一下子亮起一盞燈,“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你電腦裡有什麼機密小片片需要我幫忙刪除?”能叫男人死不瞑目的事情,這件事絕對能排上榜!姚子軒:……姚子軒:“你家有漂白劑嗎?借我用用,給你清理下腦子裡的黃色廢料。”原來不是嗎?穀夢初一臉尷尬,“咳,那個,當我沒說,您繼續,繼續。”“當然,事情辦完後,你要幫我清理下電腦也不錯。”姚子軒微微扭開臉,淡定補充道。穀夢初:……他是快要投胎的人了,不要跟他計較。穀夢初十分認真,且嚴肅地對自己說。